轮回
2009-12-15
编剧:祁麟
1、群山日
字幕:2008年清明前
群山连绵,阳光明媚。
公墓依山而建,远处有一些农家种的油菜花。
2、山路日
山路蜿蜒曲折,一男一女两人相互扶持着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三十多岁瘦削干练、西装笔挺的男人是周如青,身边弱小而清秀、肚子微挺的女人便是他的妻子——怀胎七月的林依晚。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林依晚捋捋被风吹乱的长发。周如青将西装外套脱下披在林依晚身上,林依晚将外套裹紧,手紧紧握着周如青的手,继续前行。
周如青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依晚道:“慢着点儿。小心脚下。这路真难走。”
林依晚安慰着周如青,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没事儿,唉?你看,前面就快到了吧。”
周如青顺着林依晚指的方向看去:“哟,还真是。咱们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总算是万里长征迁坟成功。”
林依晚嘟起嘴,假装生气道:“瞎说什么呢!不过你别说,把咱妈的坟从河北那儿迁过来还真方便了,咱们也能经常来扫扫墓,看看妈。”
周如青停下脚步,双手搭着林依晚肩膀,笑眯眯地说:“看看这儿媳孝顺的,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我妈的亲闺女呢。我妈她看见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还不乐得合不拢嘴。”
林依晚害羞而幸福地将周如青的手拨开:“行了,别贫了。咱们可是来做正事儿的。”
不远处,已经依稀可见一排排新旧不一的墓碑。
3、四川一所公墓日
二人来到母亲坟前,新立的墓碑上赫然写着:先妣沈睿。
周围都是杂草、碎石,施工的痕迹清晰可见。
林依晚双手撑着腰,喘了几口气说:“这边还有这么多杂草、碎石,你帮着都清理清理,也好让咱妈过得舒坦。旁边要是再有几棵常青树,夏天遮遮阳就好了。”
周如青边拿出工具准备清扫,边说:“现在正好是植树的季节,过段时间我就来种树。哎?这儿有朵小花。”说着将花掐下,边说边将花放在母亲的墓碑上,“给妈带上,真漂亮呢。”
林依晚扑哧一笑:“真拿你没辙。”说着转过身去,对着墓碑说,“妈,我们来看您了。如青他把你接来,咱们以后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周如青放下工具,走到林依晚身旁,说道:“妈,我带晚儿来看你了。晚儿她就快生了,你在天上就放心吧。我们今天来,就是让您先看看我们的大胖小子。”边说,他边用手摸着林依晚凸起的肚子。
林依晚依偎在周如青怀里:“尽瞎说,还没生呢。说不定就是个漂亮闺女呢?”
周如青笑着说:“女儿,那我就更喜欢了,长得像我们晚儿一样人见人爱。”
林依晚故作娇嗔道:“你!当着妈的面,你怎么一点正经都没有啊。都是快当爹的人了。”
周如青愣了一下,变得严肃而忧郁起来,缓缓说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我都快当爹了,呵呵,我一个没爹的孩子也快要当爹了。”
林依晚脸色也凝重起来,劝慰道:“如青,别想了。”
4、唐山某医院诊室日(回忆)
字幕:1976年
一位少妇带着刚刚满月的孩子在做体检,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婴儿,专注地听着医生的建议。她就是时任唐山市鞋袜厂办公室副主任的张菁。
5、诊室外日
一个男人焦急地踱着步子,他就是唐山市纺织厂办公室主任周文修,也是张菁的情人,张菁怀里孩子的父亲。
周文修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哎,怎么还没出来?这该怎么跟她说呢?这可怎么是好。”
这时,张菁抱着孩子从医院体检室走了出来,大步走到周文修面前,高兴地说:“文修,文修,医生说大体没有问题,报告单得下周才能拿到。”说着,哄着怀里的孩子,用手轻轻地抚摸,“你看,你看,哈哈,他多可爱。”说着就对着孩子狠狠地亲了一口。
周文修手足无措地支支吾吾道:“是的啊,他长得像你。对了,我有件事……”
张菁还沉浸在对孩子的亲热中,没有听他说话,突然装作生气地说:“文修,你根本没把孩子放在心上是不是!”
周文修愣愣地望着张菁,心虚道:“怎……怎么会呢?”
张菁转而甜蜜地笑着:“那你怎么还不给我们的小宝贝起个名字啊?”
周文修暗舒了一口气,说:“哦,这个啊。我早就想好了。”
张菁表情夸张,直盯着周文修说:“什么什么?快说啊!”
周文修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周如青。”
张菁:“如青?怪怪的。为什么啊?”
周文修突然神秘地说:“这个嘛,因为他长得像……”
张菁好奇地问:“像什么?”
周文修比划道:“草字头底下加个青……”
张菁急忙抢道:“别说。草字头底下加个青……菁!啊!你好坏啊!哈哈!”
周文修并没有理会张菁,而是变得严肃,说道:“张菁。”
张菁奇怪地望着周文修:“怎么了?这么严肃?”
周文修:“张菁,我得告诉你件事。”
张菁边哄着哭闹的孩子边说:“我听着呢。”
周文修轻轻地说:“我们厂里出大事了。”
张菁抬头看着周文修:“出什么事了?”
周文修:“我负责的一批产品出了问题。是原料的质量问题,负责进货的是王副厂长,原料提供商是他的小舅子,他们串在一起设了套,这事我肯定没办法逃脱干系了,也许会收押。”
张菁惊慌道:“判刑?那……那可怎么办啊?”
周文修:“现在国内的环境你也清楚……前两天,我美国的亲戚写信来,说希望我到他们那边去帮忙。我想偷渡香港再赴美……”
张菁惊叫道:“偷渡?”
周文修忙捂着张菁:“小声点!”
张菁:“那我和孩子怎么办?你可不能抛下我们不管啊!”
周文修:“你看你!我又没有说要抛下你们。我的意思是咱俩一起偷渡过去,可是……可是……”
张菁焦急地问:“可是什么?”
周文修:“你也知道偷渡的条件,人家是不允许带上婴儿的。”
张菁愣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们的孩子了?不要你的儿子了?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说着紧紧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周文修:“你……别激动啊!我也没说不要咱们的孩子了。你想想,等我们在美国一切安顿了,等国内局势再好一些,我们大大方方地把孩子再接过去不是更好。何必让孩子跟我们漂洋过海地受那份罪呢?”
张菁严词拒绝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他是我的孩子,就得在我怀里,给我依偎着,给我宠着。我不能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周文修:“菁菁,你理智一点。我保证,我们肯定能把孩子再接回来。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给他最好的。”
张菁:“真的吗?文修,你可别骗我啊。那沈睿怎么办啊?她才是你的妻子啊!”
周文修搂着张菁:“菁菁,相信我,你才是我爱的人。当初要不是我妈以死相逼,我……其实,沈睿也是很贤淑的好人,只是我和她没有缘分罢了。
我走了以后,她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她的好人,也可以重新开始她自己的幸福生活。”
张菁:“文修,你要和沈睿说清楚,可不能没头没脑地就把人抛弃了。”
周文修:“那是,那是。菁菁,你回去准备准备吧。孩子我会找个好孤儿院托付一阵的。”
张菁:“好的,我先回了。厂里那边你也要小心处理啊。”
6、周文修家日
周文修和沈睿刚吃完饭,沈睿正在收拾碗筷。
周文修望着沈睿忙碌的身影,暗自叹气。他点着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沈睿,别忙活了。咱们好久没聊聊了吧。”
沈睿边说边麻利地收拾桌子:“是啊。你总说你忙。要加班。这一晃是很久都没说说话了。”
周文修深沉地盯着沈睿:“沈睿,对不起。”
沈睿愣了一下,又继续开始干活:“对不起什么?”
周文修回过神来:“哦,也没什么。这些天太忙了,也没来得及顾上你。”
沈睿神情黯淡下去:“这有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周文修:“如果我不在了,我说如果,你会怎么样呢?”
沈睿背朝周文修,独自说道:“如果你不在了,那就说明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应该恭喜你啊。”
周文修:“沈睿?你在听我说吗?”
沈睿慌忙掩饰道:“什么?哦,怎么会呢?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
周文修:“我是说如果嘛。”
沈睿:“如果你不在了,我会继续守在这个小房子里,天天等你。”
周文修摇摇头:“这样,太耽误你自己了。”
沈睿:“只不过是说如果嘛,你怎么反而当真了呢。”
周文修尴尬地说道:“哦,就是就是。呵呵。”说着将已经吸完的烟屁股用劲地在烟灰缸里捻灭,想了想,又接着刚才的话讲下去,似乎是自言自语,“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你自己。”
沈睿:“文修……对了,都已经几点了,你今天下午不去上班吗?”
周文修:“哦,我请了假了。”
沈睿:“哪里不舒服吗?”
周文修:“也不是,只是最近太忙了,想……休整一下。”
沈睿:“好吧。自己要注意身体。”
周文修不置可否地说道:“嗯。”
沈睿收拾完桌子:“我下午还有点事,那我先走了啊。”
周文修:“等等。”
沈睿回过头来:“什么事?”
周文修攥了攥拳头:“你还记得我有个中学同学吗?”
沈睿:“你的中学同学多了去了。你说的谁啊?这没头没脑的。”
周文修有点退缩似地:“也没什么,想起来就跟你说一下。”
沈睿顿了顿,返回里屋似乎拿什么东西:“对了,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我倒听说张菁现在在鞋袜厂工作呢,好像大小也是个干部了。她不是你中学同学吗?”
周文修突然一颤:“张菁……哦,是啊。她现在是鞋袜厂的办公室主任了,我们常能见到呢。”
沈睿:“哦,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工作还要管别人,真是挺不容易的。你是他同学,能帮忙的地方就多帮帮她吧。”
周文修:“沈睿,我……”
沈睿:“别看要入春了,这两天回冷厉害着呢,这种时候更要注意保暖。这围巾我刚给你找出来了,自己出门要记得戴。”
周文修哭着说:“沈睿,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我不配。”
沈睿:“文修,是我不好。我知道,其实你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张菁。”
周文修:“你……你都知道?”
沈睿自顾自地说下去:“当年,要不是你妈妈非要你娶我,现在,也不会弄得你这么痛苦了。”
周文修:“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沈睿:“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是不存在谁对不起堆的。文修,你只要对得起你爱的人就好。”
周文修:“可我,就要走了,厂里出了些事,我要出国了,以后就不能照顾你了。沈睿,你是个好人,以后肯定能遇见比我好得多的人。”
沈睿:“也许吧。我祝你幸福。”
周文修:“谢谢。”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为了不牵连你,这是离婚协议,字我已经签了。”
沈睿:“离婚?呵呵,是啊,离婚!”
周文修尴尬地说:“别,别把我想那么坏,我……我还有点事,我先出去了。”匆匆离去。
沈睿一人坐在桌旁,独自说道:“文修,你爱着别人,我无法阻拦,我希望你幸福,我成全你。可我,爱着你。”
7、唐山市孤儿院日
周文修和张菁抱着孩子来到唐山市孤儿院门口。
沈睿悄悄地跟在周文修身后,想看看他干什么。
张菁:“文修,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就别无选择了吗?”
周文修:“我也舍不得,可怎么说这孩子也算是私生子,能托付给谁呢?别犹豫了,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箱子我已经托人送去邮寄了。咱们也得快点走,别误了点。这只是暂时的,咱们又不是真的不要如青了。”
张菁:“可我这心里怎么总是七上八下的啊。”
周文修:“好了,菁菁。如青他会理解我们的。”
张菁:“等等。你看,我今天中午看见了这个银哨子,我觉得应该给如青带一个信物,这样咱们以后找他也方便些呀。”边说边吹了声哨子,将他挂在了如青的脖子上。
周文修:“呵呵,就你的心思最多。咱们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把如青接过去,到时候你想给他戴什么就戴什么。好不好?”
张菁:“你可一定得看好如青啊。”
周文修:“不会出事的。咱们就把他放在大门口,对了,我写的纸条放到他口袋里了吗?”
张菁:“都放好了。”
周文修:“凭着纸条,别人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生的了。以后我们就能找到儿子了。”
张菁:“嗯。就这么把他放在门口?”
周文修:“嗯。放在显眼的位置。”
张蓍对如青说:“孩子,妈妈是有苦衷的。妈妈好舍不得如青的,等爸爸妈妈一安顿好就回来接如青,如青要乖乖的,等着妈妈啊……”
周文修:“菁菁,菁菁,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走吧。我还要给孤儿院打电话,让他们把如青抱进去呢。”说着拉着张菁离开。
张菁哭着:“如青,如青。孩子,等着妈卿阿。”
沈睿看着他们走远,走到如青身边抱起丢在地上的如青:“哟,多可爱的孩子啊。”她抱着孩子,轻轻抚摸,突然发现孩子衣服里央着的一张纸条。
沈睿打开纸条读着:“周如青,1976年1月6日生。周如青?你是文修的儿子吧。看看这小嘴简直跟文修的一模一样。他们怎么忍心把你丢在这儿呢。这是文修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来,小如青,妈妈带你回家,回你爸爸的家。”
沈睿边说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罩在如青身上,将纸条丢在一边,带周如青离开。
孤儿院大门打开,一个三十出头中年模样的女人走了出来,她是孤儿院院长徐阿姨。
徐阿姨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咦,真是奇怪了,根本没有啊。明明电话里说是放在门口了啊。”边找边自言自语道,转身准备回头,这时。
她看见地上一张纸条,她将纸条捡起来。
徐阿姨看着纸条,读道:“周如青,1976年1月6日生。也许人家后悔了,自己给抱回去了吧。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呢。”说着将纸条叠好放进口袋,转身回到孤儿院,关上大门。
8、沈睿家卧室夜
沈睿正在床上休息,小如青被安置在一个临时的摇篮当中,摇篮上方挂着银哨子。
夜很深了,周围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小如青不知怎的哭了起来。
沈睿被哭声吵醒,起身拿了把扇子,走到如青摇篮前,扇着扇子,抚摸着如青。
沈睿:“小如青,这是怎么啦?怎么不好好睡觉啊?是不是想妈妈了?来,妈妈哄我宝贝睡觉咯。”
沈睿吹起挂在摇篮上的银哨子,哨子发出柔软而绵延的声音。
沈睿:“小如青,你看,这是爸爸送给你的银哨子,好看吗?其实爸爸可喜欢我们如青了。等爸爸回国了,妈妈就带如青去找爸爸,让爸爸买一堆好吃的给如青。”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如青抱起来哄着。
“这天怎么这样闷热。”说着,沈睿又拿起扇子对着小如青扇。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天上一声惊雷,整个大地都在颤动。
几道强光迅速闪过。
远处人声:“不好啦,地震啦!”
沈睿惊叫:“如青如青……”
如青的哭声。
床头的搪瓷盆、窗上的玻璃、家里的家具破碎、摔倒声。
突然一阵房梁倒下的声音,沈睿一声惨叫。
死一样的寂静。
黑场。
电台广播声:“下面播报重大新闻,河北唐山发生7.8级地震,现距离地震已有7小时。救援人员已奔赴地震灾区,开展救援工作……”
9、废墟夜
瓦砾之上,现场忙碌而混乱,不时有被抢救出的伤员,或被担架抬着,或被人搀扶着。
临时的帐篷医院伫立在一角,医护人员来来往往,十分忙碌。
现场还有一位救援人员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
一个女医护人员从帐篷里跑出来,手上抱着一个婴孩。
救援人员急忙迎了上去:“怎么样?还有救吗?”
女医护人员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救援人员把头上的帽子扯了下来,用劲地扔在地上:“真是太惨了。你知道吗?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妈妈为了救孩子被房梁砸到,全身都动弹不得,还死死地把他护在怀里。为了让我们救出孩子,他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吹着这个银哨子,等我们把他们救出来……他妈妈已经……不行了。”
女医护人员强忍着泪水:“你看,这孩子一点事儿都没有,就手上擦破点皮。他妈妈把他保护得可真好。孩子平平安安的,当妈的也可以瞑目了……”
救援人员:“这哨子我给他留下来了,以后也可以给这孩子作个纪念。”说着将银哨子挂在孩子的脖子上。
周围的伤员中有一位起身看见孩子身上的哨子。
伤员:“唉,这孩子不是我们家邻居小睿的儿子吗?这哨子就是挂在那摇篮车上的。怎么,沈睿也……”
救援人员:“你认识这个孩子?”
伤员:“是啊。唉,这孩子他爸爸和别的女人跑了,他妈妈一个人带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遇上了这种事呢?这孩子命也真苦。”
救援人员将小如青抱到正在收容孤儿的徐院长身边说:“以后这孩子就麻烦你们了。”
徐院长:“好的,这没问题。唉,一场大地震,也不知道多少孩子成了孤儿。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小年纪就没了亲人。不过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幸运的了,他妈妈也可以安心了。这孩子放我这儿,我一定好好照顾他。对了,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救援人员:“听他们家邻居说叫周如青,如果的如,青草的青。”
徐院长:“周如青,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哦,没什么,好的,那就这样吧。”
救援人员从如青脖子上取出银哨子:“对了,这银哨子是他妈妈的遗物,他妈妈用尽最后的力气吹响这个哨子我们才找到他们,您给他保管好,以后也让这孩子留个念想。”
徐院长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徐院长从救援人员手中将小如青抱出:“如青如青,以后徐阿姨会好好照顾你的。”
10、孤儿院日
字幕:18年后
院子里布置得非常喜庆,“祝周如青18岁生日快乐”大条幅非常显眼。
一群同学都围着周如青纷纷送上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并唱起祝你生日快乐,如青将桌上的蜡烛一口气吹灭,把一个大生日蛋糕分切给同学。
周如青:“谢谢,谢谢,谢谢大家。我今天真的很开心。真是谢谢各位了。”
众位同学:“好了,别客气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啊。”“如青,毕业了也要记得常联系啊。”
如青送完朋友,回到院子里。徐院长正坐在桌子边上等他。
周如青迟疑了一下,上前:“院长,您还在这啊。”
徐院长:“如青,我知道有些事你一直想问,我答应了告诉你,今天我就把当年的事都和你说了吧。”
周如青急切地问道:“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就等着这一天,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是怎么死的?我爸爸呢?为什么他们说我爸爸抛弃了我?还有……”
徐院长打断了周如青的话:“别急,这事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11、一组镜头
唐山地震废墟,破损的建筑物。
重建后的唐山市,整齐的街道,林立的高楼。
12、孤儿院日
周如青:“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爸爸,他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们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他从脖子上取下银哨子,“妈妈……如果爸爸他不走,那也许,我妈就不会为了救我死了,我也不会成为孤儿。”周如青用力地攥着银哨子,“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那个女人的错。”
徐院长:“如青,你别激动,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才没敢告诉你。这些也都是我后来打听到的,也许情况不是这样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如青,人应当向前看。”
周如青:“向前看,可是我有这样的爸爸,哦,我怎么向前看!”
徐院长:“我今天告诉你这事,只是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孤儿,你还有亲人。”
周如青:“徐阿姨……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徐院长无奈地摆摆手:“好吧。你好好想想吧。毕业了你将走向社会,也将成家娶妻养子,会体验到父母之心。”徐院长说完离去。
周如青一个人在院子里默默地徘徊。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一切。突然,他发了疯似地将所有的“祝周如青18岁生日快乐”的字样撕扯下来,他疯狂地吹起银哨子,哨声传至远方。(回忆完)
13、美国周文修家客厅日
室内装修得气派而富有中国气息。
周文修、张菁两人坐在沙发前。
张菁:“最近公司生意怎么样?”
周文修:“都照常运转,没什么问题。倒是你的身体,让我好担心!”
张菁:“我这心脏病也就这么回事了,我也无所谓了。只是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再看到咱们的如青,这么多年,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周文修:“菁菁,咱们这么多年了,也算闯荡出了一份家业。可是,谁能想到我们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呢。”
张菁:“是啊,咱们出去这么多年,原想着等在这里安稳了就把儿子接过来,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由于政治条件所限,也回不去了。那年唐山大地震,也不知道咱们的孩子……”
周文修:“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找过,可是茫茫人海,大海捞针啊。托了那么多人,哪个人能给个准信儿的。”
张菁:“这么多年了。还能怎么办呢。”
周文修一字一句地说:“菁菁,我想好了,国内的情形已经有了相当大的变化,过去的错案也一定早就平反了。我要回国,回国去找我们的儿子。我答应过你会把他接过来的。”
张菁:“真的?对,我们回国!哎呀!”因激动引发心绞痛,张菁手捂心口。
周文修:“怎么了?心又疼了?”
张菁:“放心吧,没见到儿子我不会死的。”
14、唐山市孤儿院办公室日
字幕:2008年。
周文修:“徐院长吗?你好你好。冒昧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徐院长:“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张菁迫不及待地插嘴道:“我们来找孩子……”
周文修:“哦,事情是这样的。三十二年前,我们曾经有一个孩子。”说着,他握住张菁的手,“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把他留在身边,所以……”
徐院长:“哦,是这样啊。”
张菁:“是的是的。他叫周如青!”
徐院长心中一诧,打量了一下两人:“周如青?”
张菁:“是啊是啊,你们这有没有这个孩子,当年我就把他放在孤儿院门口的。”
周文修:“是的,我们还在他衣服里放了张纸条,写着他的名字和生日。您还有印象吗?”
徐院长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是这样,怪不得!”
徐院长装作整理东西,背过去自言自语:“怪不得当年我收养如青时觉得这名字那么熟悉。原来根子在这儿呢。”
周文修:“什么怪不得?”
徐院长回过神来:“哦,我们这当年是有—个孩子叫周如青。”
张菁激动地站起身来,徐院长看了她一眼。
徐院长:“可是他不是你们的孩子。”
张菁失望地坐下。
徐院长:“当年唐山大地震后,他是幸存的一个遗孤。他妈妈为了保护他在地震中去世了。”
周文修声音沉重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对不起,打扰您了。”
张菁不甘心地追问:“等等,徐院长,您再想想吧,再想想呢。”
徐院长:“我们这真的没有第二个周如青了。要不,我跟你们说说他的事儿。”
周文修:“这……那就麻烦您了。”
徐院长:“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当年他的爸爸丢下他妈妈和孩子到国外去了。后来遇上地震了,他妈妈为了救他被房梁砸死了。所幸一个邻居认出了这孩子,才知道了他的姓名。”
周文修失望地说:“哦,那这孩子肯定和我们家如青是同名同姓了。”
徐院长:“那孩子的妈妈真勇敢,地震后。她一直在废墟里吹着哨子,引导救援人员,愣是靠着这个哨子把孩子救了出来。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现在那孩子和一个四川女孩结婚了,搬到四川去了。他一直惦记着他妈妈,这不,前不久他还托我帮他把他妈妈的坟给迁过去了。”
周文修:“您知道孩子的妈妈叫什么吗?”
张菁:“哨子?什么哨子?”
徐院长想了一下:“哦,他妈叫沈睿吧。办迁坟证的时候上面是这么写的。那孩子从小身上就挂着个银哨子,是他妈妈的遗物。”
周文修:“沈睿,沈睿,难道是她?她死了……”说着,踉跄地坐下。
张菁:“如青……如青……”
徐院长:“你们……认识吗?”
周文修:“徐院长,麻烦你把那个孩子的联系方式和沈睿的迁坟地址给我们吧。”
徐院长:“好的。”
15、唐山市孤儿院外日
张菁:“文修,我们……我们终于要找到我们的孩子啦!”
周文修:“是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子了。”说着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沈睿,那么多年前就不在了……”
张菁:“是啊!她那么好。她是想帮我们抚养如青长大啊!她最后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而死的啊!”
周文修:“我们真是太对不起她了。”
张菁:“文修,你说那天,沈睿怎么会知道我们把孩子丢在孤儿院门口的呢?”
周文修:“沈睿是个很细心的人,她肯定觉察出了我要走了。那天,也许她就跟在我后面,没想到看见了我们抛弃如青的那一幕。等我们走了以后,她定是不忍心孩子,才将如青抱走自己抚养。”
张菁:“文修,我们应该去看看沈睿了。”
周文修:“是啊,我这就准备准备。”
16、四川某公墓日
字幕:2008年5月12日13时
周文修向沈睿墓前献上鲜花:“沈睿,我和小菁来看你,希望你原谅我们。”
张菁:“沈姐,感谢你把如青当亲儿扶养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是我对不起你。”
说完,张菁三鞠躬。
周文修对张菁说:“当年,她一个女人家,我又不在,她一个人拖着个孩子,真难为她了。”
张菁:“地震那会儿,她为了救我们如青,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住了房梁。文修,沈睿是替我们死的啊。”
周文修:“我们太对不起她了。唉,希望今天在她坟前,能得到她的原谅。”
此时,周如青一手提着树苗一手拿着铁锹,走近墓前。他发现母亲的墓前站着两位老人,正在给母亲献花。周如青很诧异这对不相识的老人为何看望母亲,便上前询问:“您好,请问你们是?”
周文修:“你是?”
周如青:“你们认识我母亲吗?”
张菁:“你是如青?”
周如青诧异地问:“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菁激动地说:“如青……你是如青。”
周文修凝视着周如青的脸。
周如青不知所措地问:“你们?”
周文修低沉而缓慢地说:“如青……我……是你爸爸。”
周如青愣住了,丢下手中的工具,向后退了两步:“什么?不可能。三十多年来,我就没有过父亲。”
周文修:“孩子,对不起……”
张菁:“如青……”
周如青:“三十多年了,你现在回来干什么?你还带着这个女人。就是你,是你是吧!”指着张菁,“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们现在来我妈坟前,你们还想干什么?”
周文修:“孩子,对不起。我们……是有苦衷的……”
周如青:“苦衷?哈哈,难道你的苦衷就是跟着另一个女人跑了,把自己的老婆孩子丢在家里,一丢就丢了三十二年!你的苦衷就是在外面逍遥快活,不管我们的死活。我妈死的时候你知道吗?我被送进孤儿院的时候你来过吗?你有什么苦衷?你知不知道,小时候,别人说我没有爸爸。欺负我。我不服气,我跟一群孩子打架,我被按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的,我都没有松手。
为什么?因为我要告诉他们我有爸爸!可事实呢?当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爸爸跟别人跑了,他不要我了!这到底是什么苦衷?”
周如青喘着粗气说:“自此以后,我就告诉自己,我没有爸爸。我周如青不再有爸爸!我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我照样能顶天立地,我要你看清楚,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好好的。”
张菁:“如青,别怪你爸爸……”
周如青:“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当年,要不是你,我爸会抛下我们不管吗?我爸要是在家,大地震的时候,我妈就不会为了救我被活活砸死了。她当时是多么绝望,多么无助啊。你们来帮过她吗?要不是你……我们何以至此,我又怎么会在孤儿院里长大!是你……害死了我妈!你现在还来干什么?”
张菁激动地喘着粗气,捂着胸口。
周文修:“如青。不许这么说!我和张菁是两情相悦。”
周如青:“两情相悦?那我妈是什么?我妈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置她于何地?”
张菁痛苦地弯着腰。
张菁:“孩子,当年我和你爸爸是中学同学,我们互生情愫,要不是你姥姥干涉……沈睿她也是理解的。”
周如青:“什么,难道还是我妈妈的错。你们欺人太甚。滚!你们给我滚!”
周如青举起手中准备植树翻土用的铁锹,轰赶他们。
因激动、愧疚、自责,张菁心脏病发作。
周文修赶紧抱住例下的张菁,痛苦不已。
周如青没有想到事情演变成这样,果呆地站在张菁面前一动不动。
倒在周文修怀里的张菁伸出手来,想要拉住如青,她艰难地说:“如青,对不起。孩子,对不起……”
周文修哽咽地说:“菁菁,菁菁……”
张菁:“文修。别怪如青,是我不好……”
周文修:“菁菁,菁菁……”
张菁:“文修……帮我好好照顾如青……”
张菁望着如青:“如青,对不……”
张菁话还没说完就合上了双眼。
周文修悲伤至极,周如青茫然无措。
周文修一边放下张菁,一边起身低语:“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怎么会这样……如青,她是你亲妈妈啊!他是你亲生母亲啊!”
周如青抬起头,望着周文修:“不可能。我妈妈在这儿。”说着,抱着母亲的墓碑。
周文修:“这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的错啊。三十二年前,我和张菁生下了你。由于种种原因,我们没有办法把你留在身边,便决定先将你寄留在孤儿院。想不到当时你的妈妈跟随着我也来到孤儿院,她或许是不忍心我们把亲生骨肉抛弃,便将你抱回去抚养。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天意啊。后来你还是回到了孤儿院。人们都以为你是沈睿的孩子。而我们,却身不由己,没有办法再把你找回。你的妈妈,这么多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周如青:“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我不相信!不相信!”
周文修:“这都是真的!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如青吗?因为如青似菁。这代表着我对你母亲张菁的爱!这哨子,是你母亲买来给你,说是作为以后找你的信物……”
周如青疯狂地说:“不!怎么会这样!天啊!哈哈,我的亲生母亲抢走了我养母的丈夫,我的养母抚养着抢走她丈夫的人的儿子,而我……我居然……不!”
周文修痛心地看着如青:“孩子,一切都过去了,你妈妈她并没有责怪你。”
周如青对着墓碑大叫:“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天啊,谁来救救我……”
霎时间电闪雷鸣,大地咆哮。
无数山石滚落的声音。
周文修大喊:“如青,让开!”他推开了如青,自己却被落石砸中。
一阵飞沙走石,天地旋转之后,大地恢复了平静。
周文修倒在周如青身旁,一块巨大的山石横在旁边。
周如青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沙砾随之在空中浮动。周如青忍痛匍匐到周文修身边,只见周文修双目紧闭,身上地上到处是血,周如青死命地晃动着周文修的身体,却得不到一点反应。
周如青痛苦地哽咽道:“爸,爸!妈,妈呀!你们醒醒啊,醒醒呀,三十二年你们都没在我身边,这才见面,你们怎么舍得再一次抛下我啊。爸,妈。爸、妈,我错了,我不该怪你们。可你们得站起来啊,我们还要一起聊天,你们要把这么多年欠我的都补上啊。”
周围一片沉寂。
周如青指着天:“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我三十二年没有父爱,为什么他们刚一出现在我面前,你又要把他们带走。天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呀!”
周如青:“我还活着干吗啊。哈哈,我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害死了自己的养母,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拾起碎石下的银哨子,在满目疮痍的山上吹响。周如青忍不住泪流满面,哨声时断时续。
这时,他身上的电话响了。
周如青:“喂?什么?你说依晚她……不行,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她还怀着孩子呢!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我马上就赶来,马上!”
17、四川某医院大楼废墟夜
医院大楼已经坍塌了一半。
林依晚就被压在废墟之中,救援人员正在紧张地救援。
周如青:“依晚,依晚,你能听见吗?我是如青啊。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你一定要撑下去啊。我们和宝宝还要一直过下去呢。”他焦急地对救援人员说。“同志,我爱人还在里面,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尽力营救啊,她还怀着孩子呢。”
救援人员:“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周如青:“谢谢了,谢谢了。”
救援人员抬着担架从废墟后出来。
救援人员:“小心着点。动作轻点,注意脚下。这是个孕妇,大家都要注意点。”
周如青赶忙跑过去:“依晚,依晚,你醒醒啊,你看着我,我是如青啊。依晚……”
林依晚:“如青,你要好好的……”
救援人员:“快,快,让一让,让一让,伤员需要紧急抢救。”
周如青紧随救援人员之后:“依晚依晚,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18、临时医院的帐篷外夜
如青手里攥着仿佛是他生命般的银哨子,焦急地等待着手术中的妻子和孩子。
这时,一名女医护人员从帐篷里走出来:“林依晚的家属?”
周如青:“在这!医生,我老婆怎么样了?”
医护人员:“经过剖腹产,孩子总算保住了,是个男孩。”
周如青:“医生,我妻子呢?”
医护人员停了停,说道:“产妇受刺激,又在废墟中被埋数小时,本身就很虚弱,产后又大出血,我们无能为力……对不起。”
医护人员将孩子抱给周如青,转身离去。
周如青抱着孩子:“依晚,你走了,又为什么把孩子留给我一个人。你怎么忍心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妈妈呢?”
孩子躺在周如青的怀里甜睡着。
周如青怜爱地看着怀里的孩子,眼前浮现出当年自己在襁褓中的情景。养母沈睿也是这么望着自己。
周如青吹起银哨子,仿佛看见天空中,养母走到了他的面前。
(幻觉)沈睿来到周如青面前:“如青……”
周如青:“妈……”
沈睿:“孩子,你现在知道妈妈当时的心情了吗?”
周如青:“妈……”
沈睿:“妈妈当年没有怪过任何人。妈妈爱你,也希望你可以爱这个世界。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不要执著于仇恨,宽恕了别人,也就是宽恕了你自己。活着,就是在经历,经历一切苦难。活下去,才是最美好的事。如青,妈妈相信你能做到。”(幻觉完)
周如青嘴里叨念着:“活着,就是在经历……”
这时,周如青怀里的孩子哭了起来,周如青连忙哄着孩子。
周如青对儿子说:“孩子,咱们回家!”
周如青吹起了银哨子,吹着当年沈睿给他吹的那首摇篮曲,抱着儿子,缓缓走向远方。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