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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德伯家的苔丝》悲剧结构观其多层次人物关系

2009-12-15卞瑞晨

电影文学 2009年18期
关键词:德伯家的苔丝苔丝

卞瑞晨

摘要《德伯家的苔丝》的故事由亚雷、苔丝和克莱尔、苔丝两组基本关系构成,两名男性人物同苔丝的关系巧妙地对应于创世神话中撤旦、亚当与夏娃的关系。小说的这种结构编排具有深刻含义,需要我们从创世神话的文化意义及产生这种意义的深层意识形态中去挖掘。

关键词苔丝;悲剧结构;创世神话;文化含义

一、《德伯家的苔丝》之悲剧结构

哈代作品在20世纪中叶以前主要有两种典型的阐释视角:一是维多利亚道德式阅读,二是劳伦斯式深层心理阅读。20世纪中叶以后,对哈代的女权批评从各种批评范式中脱颖而出,逐渐形成第三股强大的力量。但目前对哈代的女权批评似乎更多地专注于哈代对女人的态度。如有论者证明哈代是个女权主义者,从而对他的原则性进行褒扬;也有人从哈代作品中读出男性特权思想和对女人的把玩态度及殖民性男性注视,对其女性同情者的身份提出根本性质疑;还有人将哈代对女人的观点进行了考证式研究,结果发现哈代对女人的态度颇为暧昧,没有决绝和彻底的同情或反感。就《德伯家的苔丝》的阅读而言,与其拘泥于论证作家对女人充满焦虑、矛盾和模棱两可的态度,倒不如去挖掘作者对克莱尔、苔丝及亚雷之间的关系所做的文学阐述和哲理揭示。克莱尔、苔丝及亚雷之间的关系正好对应于创世神话中亚当、夏娃及撒旦的关系,创世神话模式可被视为文本为其阅读和接受所提供的预设结构。

1、苔丝与亚雷

首次见到亚雷,苔丝注意到他肤色颇黑,黑色能引起不快的文化传统在西方源远流长,苔丝本能地感到不自在。在后来两者的多次会面中,从苔丝的视角表现出来的亚雷往往跟黑色紧密相连。亚雷来骚扰在田里劳动的苔丝,透过苔丝的眼睛,田地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斑点,随着他的靠近,苔丝发现原来是个身着黑衣的人,这人就是从前生活放纵的亚雷·德伯维尔。亚雷再次来到苔丝劳动的田里纠缠她,他告诉苔丝爱说笑的人也许会说这个情景就像在伊甸园里一样了。你是夏娃,我就是另外那个人,装扮成一个下等动物来引诱你,即伊甸园里的撒旦。在苔丝眼里的,亚雷总是指向撒旦,正是他导致了苔丝的堕落。

2、苔丝与克莱尔

在仲夏夜听着克莱尔的琴声,苔丝体悟到了仰望星空而得的灵魂出窍的喜悦。在与克莱尔的接触中,苔丝得到的往往是这种亦幻亦真的精神愉悦。在为迎娶苔丝征求双亲意见后回到牛奶场的清晨,克莱尔非常明显地注意到苔丝是个发育成熟的女人,同时苔丝也从克莱尔身上感受到了性的吸引力,这时两人爱情中的空灵缥缈成分逐渐减弱,走向了具体和世俗。在克莱尔忘情地观察流溢着女性肉体美的苔丝时,她也在用第二次醒过来的夏娃看亚当的神情观察他。叙述者强调的是他们首次在对方身上注意到了性的吸引力。在小说语境层面,这种人类原初的男女之爱无疑是美好的;但以文化这个大的话语体系为参照,我们发现夏娃和亚当的关系因受男权文化的浸润而不纯洁。

弗奇认为圣经叙事不仅投射了男性意识,而且还强化男性至上的社会体制和认知系统。米莉特同样对创世纪神话所依托的男权价值体系提出批评,指出人类元初的堕落和夏娃引诱亚当的故事作为犹太与基督教想象的核心神话和直接文化遗产,依然在西方人身上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虽然创世神话不再被按字面理解,但在情感上将女性看成是人类的苦难、知识和罪的根源,至今依然是性观点的基石,这代表着西方父权传统最重要的观点。

二、《德伯家的苔丝》的多层次人物关系

1、亚雷对苔丝的诱惑

亚雷的初次亮相是从苔丝的视角表达出来的,将其描述成为尽管这位绅士的外形有些野蛮的神气,但在他的脸上,在他那大胆又滴溜直转的眼睛里,却有种奇特的力量。在苔丝眼里,亚雷是个悖沦的混合物,既吸引着她,又令她感到不安。虽然亚雷让苔丝感到不安,但这种不安在很大程度上正好源于他的吸引力。苔丝与亚雷4年后的第二次见面仍旧以苔丝的视角来表现,亚雷带给她的是强烈的情绪冲击。在苔丝眼里,摇身变为牧师的亚雷讲道时把那毫无新意的观念凭借狂热情绪以一种慷慨激昂的态度宣讲出来。苔丝的这种评价给我们至少两点启示:首先,苔丝这时已经过克莱尔的调教,对辩论技巧颇有心得,在对亚雷讲道方式的评价中透露出她的蔑视,这种优越感源于克莱尔对她理性思辨上的训练。其次,苔丝经历了同克莱尔的恋爱结婚以及在新婚之夜被抛弃的磨难,此时的苔丝对人的观察无疑又深了一层,她明显感到了亚雷与克莱尔的不同,她将亚雷定义为充满狂热情绪的人。小说在这儿插了一段苔丝的间接内心独自:他脸上以前尽促色欲之气的曲线,现在变成了含有虔诚的宗教感情的线条。他嘴唇的形状以前意味着诱惑,而现在却在传达祈求劝导的信息;他脸上容光焕发的神采在昨天可解释为放荡不羁的结果,而今天却被圣化为讲道时虔诚言辞的激情……那双大胆又滴溜直转的眼睛,过去看她时咄咄逼人,现在它们洋溢着神学崇拜的赤裸裸的活力,几乎有些凶蛮。显然在亚雷给苔丝的印象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他充满狂野气息的诱惑力。苔丝所害怕的是亚雷会重新勾起她对异性的渴望。后来,经济困境无疑是苔丝重回亚雷身边极重要的原因,但亚雷对苔丝性方面的吸引也是不容置疑的,正如苔丝对克莱尔所说:“他把我赢回了他的身边。”而在此前,同样有一段以间接内心独白的方式表达了苔丝对亚雷的看法:那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可在心里她越来越觉得,从肉体意义上说,只有他才是她的丈夫。

亚雷是如何诱惑苔丝?亚雷对苔丝的占有有什么文化含义?在苔丝给亚雷家做工时,亚雷扬鞭催马狂奔,对苔丝要他放慢速度的请求置若罔闻。

2、克莱尔对苔丝的压制

在苔丝的生命中,克莱尔比亚雷更早出现,但他的首次出现仅是个美丽空幻的梦,这很好地预示了他们未来的爱情生活的发展轨迹。克莱尔在苔丝生活中的介入跟亚雷有本质的不同,亚雷一出现就让苔丝感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吸引和威胁。克莱尔和苔丝在舞会上的邂逅像不能驻足的美丽,在新婚之夜抛弃苔丝像是甜蜜的梦境苏醒后巨大的空虚,只有在最后一次出现时,克莱尔才给苔丝带来了真正具体的东西——迟到的爱情及同行的死神。就《德伯家的苔丝》而言,克莱尔深爱着苔丝,但他的爱情并没有使他把苔丝作为一个平等的人对待,这具体体现为他对苔丝从自己的男性立场出发所进行的改造以及压制她发声的努力。

克莱尔对苔丝的改造体现了他对苔丝进行客体化和对象化的过程。克莱尔以自己的方式诚挚地爱着苔丝,但这种爱本身对苔丝作为一个个体的独立人格具有破坏性,也许克莱尔并未意识到这一点,而苔丝在他面前似乎也并不坚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克莱尔不同于亚雷。他没有把苔丝当作猎捕的对象,但克莱尔对苔丝的客体化是非常明显的。随着爱情的发展,克莱尔把苔丝一个新鲜、纯洁、自然的女人按自己喜好的模式加工改造,他的基本出发点无非就是维多利亚时代男权社会对女人及妇德的要求。克莱尔对苔丝最根本的改造是改变她的表征符号即名姓,这样的努力有两次,分别体现了他对苔丝的财产化和神圣化。

在决意娶苔丝为妻后克莱尔对她说:“对你的爱已经让我变得自私了。”从他接下来的言谈中读者发现他不是变得“自私了”,而是自私表现得更明显了。这种自私赤裸裸地表现在他对苔丝改造的欲望上:“我在心中盘算好了,要把你变成知书达理的女子,另外,在你以作为我的妻子的身份被接受这件事上,你古老世家的背景可起到积极作用。有了这些,我母亲也会更加看重你了。苔丝,从今天起,你得把你的姓氏拼写对了,它是德伯维尔。”显然苔丝得经过颇多的改造才能变成克莱尔夫人。对男权文化中男性的这种企图,波伏娃有过极具启发性的论证:“男性的一个梦想是给女人打上烙印,从而让她永远属于他。”克莱尔对苔丝的态度表明波伏娃的论断虽然听上去颇为极端,但本质上还是很中肯。

克莱尔对苔丝的另一次命名体现出对苔丝的神圣化和偶像化。他叫她一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如“阿耳忒弥斯”和“德墨忒耳”等,但苔丝都不喜欢,因为她听不懂。问题也许不在于苔丝能否听得懂这些优雅的名字,而在于她未能发现这种称呼背后隐藏的男权思维。仅从文学语言的表征层面上来看,克莱尔对苔丝的赞美是将其表现偶像化和神圣化,本质上将其客体化和对象化的结论略显缺乏说服力,但若将两个人物置于维多利亚话语体系庞大的背景上,我们就会发现,在一个有明显男权特征的文化中,克莱尔的言说不可能是完全干净、中立和自在的,而是被社会性、历史性和具体语境所污染的。

哈代曾说他的作品只不过是一种抗辩,反对人对人的不仁——对女人、对下等动物的不仁。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所设立的创世神话模式凸显了女人在男权社会中受压制的事实,苔丝被物化及客体化,被剥夺了话语权。在亚雷与克莱尔的思维中,苔丝不过是个空洞的能指,她所指的内容随他们任意填充,苔丝自始至终都未被看成是有丰富个性的人。针对苔丝话语权的消解,有批评家认为对苔丝而言,女人讲述自己的故事是她最沉重的十字架,最重要的原因是男人拒绝听。如果说亚雷用粗暴的态度试图淹没苔丝的声音,给她的声音套上枷锁,那么克莱尔则在无形中从根本上消解了她发声的可能性。被剥夺了生存空间的苔丝最终只能选择离开这个有毛病的星球,然而她的离开更像一次惊世骇俗的向自我主体性回归,发出自己声音的努力,但最终的悲剧是以生命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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