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群鸟》对约卡斯塔情结的处理

林海洪

摘要《群鸟》是希区柯克拍摄于1963年的一部惊悚片，其中三百多个特技镜头的剪接一向为业内人士所称道，不过，在奇观电影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这些特技已经显得平淡无奇，倒是剧中对于莉迪亚·布蓝纳约卡斯塔情结的精妙处理，可谓步步为营、丝丝入扣、层次分明，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笔者在本文中对此进行了具体详尽的分析。

关键词《群鸟》；约卡斯塔情结；希区柯克

《群鸟》是希区柯克拍摄于1963年的一部惊悚片，其中三百多个特技镜头的剪接一向为业内人士所称道。不过，在奇观电影日新月异发展的今天，这些特技已经显得平淡无奇，倒是剧中对于约卡斯塔情结的精妙处理，即使在今天看来，依然不失为大师手笔。希区柯克本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为“他有一种感觉，他好像正在进入自己的创作的黄金时代。他告诉我，《群鸟》将会达到他成就的高峰。”。

约卡斯塔情结，又名费德拉情结，是心理学上的一个术语，即恋子情结，它所描述的是一种与俄狄浦斯情结相对应的心理状态，亦即母亲对儿子的不正常的情感，《群鸟》中的莉迪亚正是这样一位母亲。而《群鸟》对莉迪亚·布蓝纳约卡斯塔情结的处理可说是步步为营、丝丝入扣，层次非常分明。

一、开端

莉迪亚·布蓝纳是住在离旧金山不远的一个海滨小镇波泰加湾的寡妇，她的丈夫在四年前去世了，她有一个高大英俊的儿子米契·布蓝纳在旧金山做律师，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凯西·布蓝纳在波泰加湾小学读书，并即将度过她11岁的生日。丧夫的莉迪亚非常孤独，她不知不觉地开始依赖米契，就像依赖她已经死去的丈夫。当米契把他在旧金山认识的女友安妮·海华带回家见母亲的时候，母亲对安妮的敌意迫使两人尴尬地分手。尽管后来安妮出于对米契的爱自愿放弃了旧金山的工作，来到波泰加湾做一个小学教师，以便可以常常见到米契，但两人从此只能像朋友一样相处。

《群鸟》的编剧埃文·亨特是这样描述莉迪亚的：“我们不仅得与泛滥的群鸟打交道，还要与一位寡妇打交道，她死命地抓住自己的儿子。杰西卡·坦迪扮演的这位母亲，就像一只被汽车前灯照花了眼的小鹿。”对于母亲这种充满了占有欲的依赖，米契心中是了然的，也是隐忍宽容的，为了不伤害他如小鹿般脆弱的母亲，他放弃了安妮。

4年之后，米契去旧金山的一家鸟店，打算买一对爱情鸟作为妹妹凯西11岁生日的礼物，结果鸟没有买成。却在那里邂逅了报社老板的女儿梅兰妮·丹尼尔。出于恶作剧的心态，梅兰妮买了一对爱情鸟，偷偷地送到米契波泰加湾的家中，当她驾电动船从海上离去的时候，一只海鸥突然凶猛地扑向她的额头袭击了她，梅兰妮额头上流下了鲜红的血。“海鸥这个单纯的自然物被用来象征人的不安，借以表明梅兰妮的到来干扰了米契的家庭。梅兰妮对莉迪亚是一个威胁，可能夺走他的儿子，破坏这个家庭的固有结构。因此便有一种力量(鸟)来对梅兰妮进行反击。”可以说，海鸥在此处所表达的正是莉迪亚约卡斯塔情结的外化。

追赶前来的米契赶紧扶着受伤流血的梅兰妮到附近的潮汐餐厅为她清洗伤口，这个时候莉迪亚出现了，这是梅兰妮与莉迪亚的第一次碰面，莉迪亚的神情充满了敌意和戒备，凭她的直觉，她知道米契喜欢这个金发美女。果然，米契一再邀请梅兰妮到家里吃晚饭，梅兰妮答应了。晚餐之后，莉迪亚一边洗着碗碟，一边告诉米契说梅兰妮可是个报上的新闻人物，据说去年夏天她裸体跳进了罗马的喷水池。言下之意，梅兰妮是个行为不检点的女子，并不适合当米契的女友。而在客厅里，凯西正在恳切地邀请梅兰妮第二天参加她的生日野餐会，但此时梅兰妮已经感觉到了莉迪亚明显的敌意，为难地拒绝了凯西的请求。米契在送梅兰妮离去的时候，坦率地提起了去年夏天在罗马发生的事，梅兰妮生气地解释说她是被人推下水的，而且衣冠整齐，发表那篇不实报道的报社是她父亲的对头。晚上，米契打电话给梅兰妮，再次邀请她参加凯西的生日野餐会，这一次，梅兰妮同意了。

二、发展

在凯西的野餐会上，米契和梅兰妮爬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山坡上，两人一边喝着酒一边闲谈，爱恶作剧的梅兰妮说起她打算送她的泰莎姑妈一只会说三字经的鹦鹉，米契爱怜地看着梅兰妮，说：“你需要母爱，孩子。”梅兰妮顿时变了脸色，回答道：“我不需要母亲。”原来，梅兰妮的母亲在她11岁的时候就跟着东岸一个旅馆业主私奔了，从那以后，梅兰妮再也没见过母亲。这是米契和梅兰妮两人第一次谈到了母亲。很明显，这两个人的状态恰好完全相反，梅兰妮极度缺乏母爱，而米契却在莉迪亚约卡斯塔情结的压迫下深感压抑。谈话结束后，两人走下山坡，迎接她们的是莉迪亚充满敌意的眼神。接着，一群鸟袭击了野餐会上的人们，欢乐的野餐会被迫中断了。

梅兰妮再次在米契家吃完晚餐，莉迪亚开始催促梅兰妮连夜赶回旧金山，米契和凯西却极力挽留梅兰妮。正在这时，一大群麻雀从壁炉里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客厅，向四人发起了疯狂的攻击，趁米契和麻雀们展开搏斗的时候，梅兰妮保护着惊恐的莉迪亚和凯西逃出了客厅。袭击结束后，希区柯克决定通过米兰妮的眼睛去看母亲。……在一组静止的人脸镜头中，我把母亲的脸与其他人的脸分隔开来，加以突出，使之变幻不定。她蹲下来扫地，这个朝下蹲的动作使观众的注意力转向母亲这个人物。这时，镜头再回到梅兰妮身上，拍摄采用梅兰妮的视点——梅兰妮望着母亲，摄影机这时就表现母亲，她在房间里走硬冰冷的态度终于开始解冻了。

米契用纱布和消毒水为梅兰妮清洗了伤口，但梅兰妮的伤太严重了，米契决定送她去医院。米契小心翼翼地走到户外，屋子外边全是鸟，有海鸥，也有乌鸦，黑黑白白地占满了走廊、屋顶、窗台和门前的大片空地，这是鸟儿发起另一次攻击的间隙，必须趁这机会逃离此地。

米契轻手轻脚地将梅兰妮的车开出了车库，然后回到屋里，和莉迪亚一起把梅兰妮扶上了车，再回身接凯西。此时，梅兰妮依偎在莉迪亚的怀里，一只受伤包扎过的手紧紧抓住莉迪亚的手臂，两人有些不确定地对视了一下，莉迪亚的脸上突然涌上了一个母亲的慈爱，她把自己的脸亲昵地靠在了梅兰妮的额头上，像拥抱自己的孩子，梅兰妮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像多年前离去的母亲失而复得。这个镜头在影史上应当被永远铭记，试问世上有几个导演能在一个镜头里不用一句台词就将剧中最坚硬的“结”彻底融化?

米契驾车远去，镜头的前景是数不清的鸟在酝酿着发起下一次的袭击，但这一切已经与米契一家无关了。一场灾难成全了米契和梅兰妮的爱情，梅兰妮幸运地逃过了成为另一个安妮·海华的命运，她雪白肌肤上的鲜血使她无比脆弱，像个孩子，提醒了莉迪亚作为—个母亲的身份，莉迪亚接受了她，不再当她是那个将要抢走米契的女人，而是一个像米契和凯西一样需要她的母爱的孩子。“梅兰妮在汽车后座倚在莉迪亚怀中的镜头构图，是圣母怀抱受难的基督表示哀悼的传统性‘母子构图。”曾经让剧中许多人痛苦不堪的约卡斯塔情结就这样融化成为了正常的母爱。

从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希区柯克对剧中莉迪亚的约卡斯塔情结的处理是非常有层次感的，可以说是步步为营，将人性中的隐微一面表现得丝丝入扣。也正因为此，即使当《群鸟》中的特技不再值得一提时，仅凭此片对约卡斯塔情结的精妙处理，它也仍不失为一部杰作。当然，即使是对于本片约卡斯塔情结的处理来说，群鸟也决不是可有可无的。例如，在“片尾，小姑娘在登上汽车之前问道：‘我能把爱情鸟带走吗?这表明。透过这对‘爱情鸟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活下来了。”可以说，希区柯克是“利用鸟群袭击这个外在化了的因素，唤起米契一家的内心调整：重新审视爱情与责任、浪漫与现实之间的关系。”这也正是希区柯克和他那个时代的评论家都无法解释的“希区柯克现象”，“即希区柯克影片何以既能具有无可挑剔的技术性，又能达到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既能具有很强烈的刺激性又能展示纯正而深刻的情绪和理性，既能获取较大的票房价值又可跻身于精致的美学殿堂。这些多元效应当然不可能仅得之于悬念或别的什么形式，或许就是得之于导演本人对这些多元效应的朦胧追求。”来走去，捡拾打碎的东西和茶杯；她站起来，扶正装在镜框里的肖像。切入梅兰妮的镜头，她望着母亲的每一个动作：这些镜头抓住她正在微妙变换的位置，在这儿开始动作，走到那儿，登上这儿。梅兰妮所有这些动作和她的表情，表明她对母亲、对母亲古怪的行为越来越明显的不安。……梅兰妮在这场戏中代表着观众的视角：‘瞧，米契的母亲已经有点精神失常。此时，莉迪亚和梅兰妮的关系开始进入一种胶着的状态。

三、高潮

第二天一早，由于鸡们都不吃食，莉迪亚去了附近的福斯农场，想看一看那里的鸡怎么样。结果她意外地发现农场主人丹·福斯已经死了，他穿着睡衣倒在地上，浑身是血，一双眼眶已经被鸟啄成了两个血淋淋的空洞。莉迪亚当即吓得疯狂驾车逃回了自己的家。尽管如此，当莉迪亚惊魂未定地下车的时候，她看见米契正和梅兰妮在一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怨气仍使她顾不上诉说自己的恐惧，便奋力把围上来的米契和梅兰妮推开，冲进屋去。

知道了农场发生的状况，米契和警长一起去了农场，留下梅兰妮照顾受到惊吓的莉迪亚。梅兰妮泡了茶送到莉迪亚的房间，莉迪亚开始向梅兰妮说起已故的丈夫法兰克，她很思念他，也很孤独。她知道米契有他自己的生活，但她却不能没有米契。对于莉迪亚来说，这样对梅兰妮敞开心扉，几乎是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祈求梅兰妮将米契留给她。

随后，群鸟又袭击了波泰加湾小学和镇上的各个地方，为了保护年幼的凯西，米契的前女友安妮不幸被鸟啄死了。灾难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波泰加湾。米契加固了房子，希望能够以此躲过鸟类的袭击。不安的莉迪亚不断追问米契对策，米契说先呆在屋里，让壁炉里始终保持火焰，莉迪亚追问：“万一木柴烧光呢?”米契说：“我不知道，可以拆家具。”莉迪亚当即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知道?等死光了才知道吗?你爸爸要在的话……”米契隐忍着没有回答，很显然，他并不是爸爸，但这话不能用来回答莉迪亚，莉迪亚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住嘴。很显然，这也许是莉迪亚将自己的约卡斯塔情结表现得最露骨的一次。观众看到这儿，很自然地会想：怎么结束呢?这样明显的、强烈的约卡斯塔情结会将剧情引到一个什么样的疯狂境地呢?的确，如果换一个低劣的导演，剧情进行到这里难免会_路奔向疯狂。好在《群鸟》的导演是希区柯克，不是别人，也许只有他，才能在其后的剧情中迅速地将剧中最纠结的“结”非常自然地、顺理成章地打开。

四、解决

就在这天晚上，群鸟果然袭击了米契家的房子，又是一场艰苦的搏斗过去，等到袭击停止的间歇，众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盹，梅兰妮突然听到又有鸟飞的声音，像是从楼上传来的，她没有叫醒众人，自己孤身一人上楼察看。原来，楼上一个房间的天花板已经被鸟撞穿了，梅兰妮一进房间，立刻便被里面藏着的鸟疯狂啄食，梅兰妮一边呼救，一边已经力不能支倒在了地上。米契和莉迪亚听到声音，赶紧上楼将梅兰妮救出，看到浑身是伤的梅兰妮。莉迪亚惊呼：“可怜的孩子!可怜!”她对梅兰妮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