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词分析下结构式写作在应对负性生活事件中的作用

周　详　钱　君　闻素霞

摘要对以结构式写作处理负性生活事件的90份写作文本进行语词分析，以语词分析类别中心理历程四个维度的语词数为自变量，以被试写作后SF－36置表总分、社会功能、躯体功能和情感职能得分为因变量进行的回归分析表明。对写作文本的认知历程对被试总体身心健康、社会功能和躯体功能状况均有正向作用，社会历程对躯体功能状况呈负向作用。感知历程中的特征因素对被试情绪职能呈负向作用。研究证实了书面叙述对负性生活事件的积极处理效应，并对认知与社会互动因素的作用机制进行了初步探索。

关键词语词分析，心理历程，结构式写作，负性生活事件。

分类号R395.6

1引言

写作具有宣泄、抚慰、重构认知功能，从而在心理治疗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传统写作模式以Pennebaker写作模式为代表，由Pennebaker于1988年提出。要求被试在3天时间里每天用20分钟记述自己对某件重要生活事件的想法和感受，在书写中，病人可以重新经历与整合其创伤经验，并了解自己的状况因而达到治疗的效果，以书写方式抒发情绪，会使创伤经验转换成一种语言的结构，促进当事人对事件的了解和同化、减少负面想法或情感。因而导致情感和生理的改变。过去20年来。大量研究已经证实，被试用传统Pennebaker写作模式记录情绪经历后，他们的身体和心理健康状况明显改善。但也有研究指出这种写作对心理状况改善并不完全理想，如Cameron和Nich0Us注意到Pennebak。er写作对心理健康改善结果的不一致。Batten和Follette等观察到61名妇女对经历过的儿童性侵害史进行写作并不能获得身心健康的改善，Bugg和Turpin等发现传统Pennebaker写作模式对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在焦虑和抑郁症状上的改善效果与控制组相比并不明显，虽然被试对这种写作的有用性口头评价很高。多数专家分析其原因是可能是传统Pennebake写作模式在要求被试写下真实经历的同时，却没有教授如何写作最为有效，以致有些被试因过分沉溺痛苦经历而对身心产生伤害。2006年，Guastella和Dadds提出，回忆、转换角度和发现益处这三个认知行为过程可以成功的运用于写作过程，并使被试的心理健康状况明显改善。因此。本文以回忆、转换角度和发现益处这三个认知过程修订了传统Pennebaker写作模式，提出了结构式写作模式，以期使被试通过指导性写作任务取得有效躯体和心理改善效果。

语词分析一直被认为是发现个体差异和辨别文字写作任务中重要过程的有效工具。比自我报告工具更微观更无偏见。具有两个基本派别，其一是以句子为单位分析语言，关注句子当中的语意部分。如Gottschalk和Gleser提出了根据DSM-Ⅳ发展出来的语词分析方法，称为PCAD 2000(computerizedpsychiatric content analysis and diamnosis)，旨在从个体使用的语词了解其情绪状态，含十三个子量表，已成功运用于临床，筛选出有精神困扰的个体。其二是分析句子中的单词，以单词为单位计算一篇文章中某些词所出现的频率，并通过特定用词的频率探索个体的情绪状态、人格特质、以及所处的情境等。这类方法又可分为主题式内容分析(Judge-based thematic content analyses)、文字形态分析(word pattern analysis)和文字计数分析(word count strategies)三个亚类。主题式内容分析主要依据特定理论和实证研究结果定义出具有区别的单词，建立一套规则，并由实验者加以评定分析。文字形态分析没有依照任何理论根据，是通过庞大的资料，以每个单词为单位，进行统计上的因素分析，得到单词之间的共变关系以及特有的形态，如Landauer和Dumais的潜在语意分析系统(1atent semantic analysis，LSA)可以通过分析文章的写作风格辨别两篇文章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㈣。文字计数分析既有理论根据，又通过大量的资料分析，同时考虑到理论和资料的信息。文字计数分析方法因其全面、操作客观而广受认可并成为了最常用的语词分析方法，其中，最为人所知的是由Pennebaker及其同事所发展出来的语言学质询与单词计数(Zinguistic inquiry and word count，LI-WC)。其中包含了语言学历程(Zinguistic process，es)、心理历程(psychological processes)、个人相关事物(persona~concerns)和口语(spoken cate。gories)四个大类，共68个小类。语言学历程类是语言学上的分类，包括人称的用法、否定词、冠词、介词等等，主要分析人们表达语言的风格(linguis，tic style)。心理历程类依据心理学概念建立，包含情绪历程(affective or emotion processes)、认知历程(cognitive processes)、感知觉历程(sensory andperceptual processes)、社会历程(social processes)、生物历程(6iological processes)和相对性(relatip-ity)六个方面，相对性主要分析人们对相对性概念，如时间与空间的用法、时态的使用、空间的相对位置等；个人相关事物类涉及个人工作、成就、休闲、家庭、金钱、宗教和死亡等与个人生活相关的类别。口语类包含赞同附和语词、停顿语词和填充词。目前利用LIWC做分析做研究主要集中在标准语言和心理历程这两大类别。

LIWC被广泛应用在各种不同主题的研究当中。涉及个体差异、情境差异与书写前后的差异分析，例如，Mehl和Vazire揭示出男女多话程度的差异㈣，Newman等通过分析语词对说谎进行预测，Alexander-Emery等研究抽烟者与非抽烟者在语言使用上的不同。Simmons等发现在已婚伴侣的关系当中，人称的用法会有所不同。为了找出文字任务中的什么过程引起了改变，本研究选择以Pennebaker及其同事建立的LIWC2007作为语词分析工具，对以结构式写作处理负性生活事件的写作文本进行分析，从而对指导性写作的作用机制进行初步探索。

2方法

2.1被试

选择被试30人。其中男性18人。女性12人。年龄在19-25岁之间。平均年龄22，32岁(SD=0.89)，其中大学生26人，包括本科生12人，研究生18人，公司员工4人。

2.2研究工具

贝克抑郁问卷(BDI-21)：共21个“症状－态度”项目，半信度系数为0.86；数周内重测的稳定系数为0.70-0.80；与临床抑郁评定相关显著，

相关系数为0.60-0.90。

负性生活经历问卷：自编负性生活经历问卷包括负性生活事件记录和负性事件影响评价。负性生活事件记录要求被试列举成长过程中最有影响的3个负性生活事件。负性事件影响评价要求被试用5点等级评分。评价每个事件对被试此后生活的影响程度。

中文版健康调查简表(SF-36)：共36题，涉及躯体健康和精神健康两方面，是目前国际上最为常用的生命质量标准化测量工具之一，量表内部信度Cronbach'a系数0.78-0.94，判别效度高，结构效度良好。

语言学质询与单词计数(如nguistic inquiry andword count，LIWC)：采用LIWC中的心理历程语词类别进行语词分析，涉及情绪历程、认知历程、感知历程、社会历程四个维度，以对语词进行分类的评分者间的信度考察外部效度，，评分者间信度介于0.86-1之间，各类别内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a系数在0.53-0.97之间。

2.3研究程序

首先，对被试施测贝克抑郁量表。剔除总分超过16分的被试。其他被试完成一份负性生活经历问卷筛选出自己即将处理的负性生活事件。一天后，在主试指导下，按照结构式写作模式要求，被试在连续三天时间里身处安静环境记叙他们成长中最有影响的负性生活事件。三天写作完成后，被试填答健康调查简表(SF-36)。最后，对30名被试的90份写作文本进行语词分析。

语词提取步骤具体如下：(1)将文章断词：在英文当中，每一个词就是一个分析的单位，但在中文中，词与词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因此，本研究的第一个步骤，就是将文章拆解成可加以分析的语词。(2)建立类别：按照语词的属性把相关单词归人心理历程类的四个维度下。计算每个维度的语词总个数和四维度下各子分类的单词数。分类工作由两人进行，第二人对前面人的语词分类做核对，存有异议的单词，两人经讨论做出归属。(3)检验语词归类过程的信度：本研究检验评分者间信度。随机从网上抽取一篇约五百个词语左右的文章。检验两位实验者的分类结果正确率作为评分者间信度。在五百个词语的文章中，两位评分者有不同分类的语词有20个。因此，有超过95％的比率两位评分者有相同的分类结果。因此本研究在分类上拥有良好的信度。

2.4数据统计

数据输入和统计采用SPSSl3.0进行。

3结果

对30名被试的90份写作文本进行语词分析，以中文语词分析类别的情绪历程CE、认知历程CC、感知觉历程CP和社会历程CS四个维度的语词个数作为自变量。以被试SF-36量表总分(总体身心健康状况)、社会功能得分、躯体功能得分、情感问题所致的角色受限得分作为因变量，分别进行回归分析。

3.1心理历程语词对被试总体身心健康的影响

以四维度的语词个数CE、CC、CP和CS作为自变量，被试总体身心健康状况得分(SF-36量表总分)作为因变量，采用全部纳入法(Enter)进行回归分析。

根据显著性检验，只有认知历程类语词数CC被纳入方程之中(t=1.549，p=0.050*)，其中CC的B值为0.695。即被试的总体身心健康状态变化主要由认知历程类语词来解释。

3.2心理历程语词对被试社会功能的影响

以四维度的语词个数CE、CC、CP和CS为自变量，被试社会功能分数为因变量，采用全部纳入法(Ertter)进行回归分析。

由表2可知，根据显著性检验，只有认知历程可被纳入到方程之中，其中CC的B值为0.170。即被试的社会功能状态变化主要由认知历程类语词解释。

3.3心理历程语词对被试躯体功能的影响

以四维度的语词个数CE、CC、CP和CS为自变量，被试躯体功能得分为因变量，采用全部纳入法(Enter)进行回归分析。

认知历程CC和社会历程CS类语词数的t检验显著，因此可被纳入到方程之中，其他都被排除在外。即被试躯体功能状态变化主要由认知历程与社会历程类语词作用导致，其中认知历程起正向作用，社会历程起负向作用。

3.4感知历程语词对情绪职能的影响

以看P1、听P2、躯体感觉P3和特征P4作为自变量，被试情感问题所致的角色受限得分作为因变量，采用全部纳入法(Enter)进行回归分析。

根据显著性检验，只有特征P4可被纳入到方程之中(t=-2.210，p=0.049)，其中P4的B值为-4.795。即被试情感问题所致的角色受限得分主要由感知觉历程的特征因素变化来解释。

4讨论

4.1认知历程语词对被试总体身心健康的正向作用

本研究通过对被试处理负性生活事件的写作文本进行语词分析。观察到写作文本中认知历程语词对被试的总体身心健康状况、社会功能状况变化和躯体功能状况呈正向作用，这些认知历程涉及因果关系、内省、比较、包含、排除、抑制、探索、确认和问题解决方面的描述与表达，说明认知资源的运用有助于被试改善其身心健康状况，这与国外大多数研究一致。例如Murray和Segal在对创伤的研究中发现，相较控制组，实验组有更多认知行为、自尊和适应改变，Pennebaker和Graybeal研究发现健康改善的被试在实验中认知语词使用明显增加，Schwartz和Drotar发现被试身心状况改善与负面情绪语词减少和认知语词增多有关，这些研究都支持了认知资源的投入改善了被试总体健康和社会功能。

本研究实施的结构式写作任务要求被试记叙负性生活事件。其认知过程包括回忆、转换角度和发现益处三个阶段，对悲伤事件的记叙为被试提供了重获控制感和重新评价创伤性经历的机会，使其能够直面压抑的事件、情绪和创伤经历，释放压抑的心理资源，促进积极情感的建构和自我接纳。被试在写作中调动认知资源增进了反思和领悟过程，随着认知能量的使用，经过不断投入和抽离的经历逐渐转移到新的角度上。直到过去的哀伤最终休止。Davis和Nolen-Hoeksema等人曾经从获得意义角度区分了两类丧亲者。一类是“弄明白型”，他们弄清楚亲人去世的原因(如有些人归结为上帝的意志，有些人归因为死者个人的习惯，如吸烟导致肺癌)：一类为“领悟获益型”，如从丧亲中感受到了生命的珍贵。也更珍惜了与其他人的情谊。这两类丧亲者都从转换角度和获得益处的认知过程中改善了身心健康状态。因此，经过结构式写作干预，被试的认知资源被调动后，其总体身心健康、社会功能状况和躯体功能都能得到改善，并且处理前后差异显著。可见，认知历程在被试的身心状态变化起关键作用，即当人们在书面处理负性生活事件时。更多使用认知类语词，如在运用结构式写作模式处理负性事件消极影响时，完成回忆阶段后，加重转换角度和发现益处这两认知阶段的比

例，有助于被试获得良好的身心改善效果。

4.2社会历程语词对被试躯体功能的负向作用

研究中发现，被试的写作文本的社会历程语词对躯体功能状况与呈负向作用，即社会历程活动增多。被试的躯体功能状况反而变差。深入分析得知相关语词主要集中在负向社会互动这一因素，负面互动是指与人互动的行为导致了负面的结果，如被试与他人之间的漠视、争吵、退缩等行为容易导致被试此后的保守、退避等消极性应对方式。这种条件反射形成后，被试往往通过这些方式来消除内部或外部的对自我安全的威胁，来消除客观性、神经性或道德性焦虑。长期如此，他们与外界接触有限，给人一种孤僻、紧张、僵硬、谨慎的印象。他们绷着脸、动作机械、举止呆板，把过多的能量消耗在长期而广泛的消极情绪上，以致能量所剩无几，不足以用来与外界和其他人进行愉快而积极的交往。在生理上会表现为干扰人体某部分正常功能。因此，两者间呈现了负向作用。当前有关群际情绪、刻板印象和行为倾向的研究对此可以做出一定的解释闭。另一方面，虽然社会历程维度还有沟通和传达、朋友、家人及人类等因素，但在被研究的写作中要求被试以当事人身份叙事，对他人社会支持记录不多，或者从另一角度理解，社会还未形成一种相互支持的文化氛围，尤其在亲人之间未意识到这种互动支持的重要性。从被试文字材料描述中也可以看到，当高考失败时，父母唉声叹气，当父母离婚后，他们各走各路，不再提起，等等。这些事件的记述都提示我们亲人间在遇到负性生活事件时是多么缺乏互相支持，而造成此种结果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长久以来形成的过于内敛的民众性格，使人们不善于与亲近的人分享心灵的脆弱。二是社会和个人可能本身就缺乏相互支持的这种能力，换句话说。可能大家是愿意给予支持的，苦于不知道该采取哪些方式来帮助。因此。首先个人应主动学习掌握社会支持的技巧，其次遭遇事件打击的被试也应敞开心扉向他人求救。这样个体在遭遇负性生活事件时，运用自身的认知协调和他人的支持帮助，就能很快走出事件影响。并从中汲取正面意义。

4.3感知觉历程中特征性语词对被试情绪职能的负向作用

在对被试写作文本的语词分析中还观察到。感知觉历程中的描述事物特征的特征因素对被试的情感职能呈负向作用，即特征类语词增多被试的情绪状态欠佳。例如本研究从被试的文字材料中提取到描述父母辛劳的“苍白”和“花白”等等形容词，这些特征词所产生的认知印象加深了都试的消极情绪反应，进而影响了被试的情绪体验，然而这种影响是短期的。

感知觉历程中特征性语词的使用与被试对自己感知觉体验的认知加工有关，呈现出认知对情绪的深层影响。同时，令人感兴趣的是，由于写作任务要求被试重现过去事件场景，写下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意识到的、感受到的知觉冲突，这些都是细节性描述事物特征的过程。给被试提供了聚焦体验的机会。虽然因聚焦体验产生负性情绪的短暂延续，但最终仍能产生较好疗效和积极情绪。聚焦体验由Cendlin在对罗杰斯个人中心疗法进行发展时提出，并在治疗实践中不断完善。Hen-dricks对1957～1997年的27篇采用《体验量表》研究的当事人体验与效果关系的论文进行回顾。发现了体验水平与效果间存在正相关。感知觉历程中特征性语词与聚焦体验的深层关系与治疗机制值得在今后的研究中进一步展开探索。

5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对以结构式写作处理负性生活事件的90份写作文本进行语词分析，以语词分析类别中心理历程四个维度的语词数为自变量，以被试写作后SF-36量表总分、社会功能、躯体功能和情感职能得分为因变量进行的回归分析表明，文本的认知历程对被试总体身心健康、社会功能和躯体功能状况均有正向作用。社会历程对躯体功能状况呈负向作用，感知历程中的特征因素对被试情绪职能呈负向作用。研究证实了书面叙述对负性生活事件的积极处理效应，并对认知与社会互动因素的作用机制进行了初步探索。未来研究可以采用更多层面的身心变化指标，针对书面叙述的个体差异、情境差异、时间进程，以及更加丰富的语词分析维度展开，以便更深入地研究以写作方式应对负性生活事件的深层机制。并为设计出先进的写作范式提供实证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