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山 四面水 四面人

粮　食

一、30°N纬线上的绿宝石

从江津出发,经先锋、李市,过中山古镇路口,再往南,便是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四面山。四面山距重庆市区一百四十公里,从市区到景区,大约九十分钟车程。

四面山在30°N纬线上。30°N纬线,是地球上最神秘的一条纬线。它横贯长江三角洲,恒河三角洲,尼罗河三角洲,密西西比河三角洲(这几大三角洲,正是人类最早的农业发源地),同时,30°N纬线,也把世界五大文明古国(中国、印度、巴比伦、埃及、希腊),珍珠般串连在一起。除此之外,撒哈拉大沙漠,阿拉伯半岛沙漠,美国阿拉斯加半岛沙漠,墨西哥荒原等,也分布在这条线上。到目前为止,四面山是地球30°N纬线上唯一幸存的面积最大的亚热带常绿阔叶原始森林。其动植物之丰富,科数多样性之显著,被联合国专家誉为难得的物种基因库。林区有植物1500多种,动物200多种,拥有中华双扇蕨、树蕨、桫椤、红豆杉、华南虎、猕猴、鸳鸯等二十多种国家级重点保护动植物,是30°N纬线上,一颗绝无仅有的绿宝石。

二、望乡台瀑布

四面山不同于天下的所有名山,它既有俊秀的山峦,也有大、小洪海等多处高原湖泊,更有众多的飞瀑群。森林是四面山之魂,远远望去,那一个个绿茸茸的山峦,就如母亲酥软的胸脯,温暖而神圣。那一个个郁郁葱葱的沟壑,也如母亲亲切的怀抱,柔软而迷人。让人禁不住想停下来,歇一歇,躺一躺,靠一靠。山间温驯而平静的湖泊,简直就如姑娘青春的身体一样,让人禁不住弯下腰来,要摸一下,抓一把,吮一口。微风过处,湖面上荡起了片片涟漪,仿佛游人愉悦的心情,悠悠地荡到了湖面上,又像十八、九岁的少年,青春期的躁动。

号称华夏第一高瀑的望乡台瀑布,是我们游程的第一站。望乡台瀑布宽40米,高152米,比黄果树瀑布高出了一倍。

我们来到望乡台,迎接我们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忽晴忽雨,本来是高原特有的气候。非常寻常,非常普遍。可是,我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一场雨,其实是为我们专程而下的。不然,它为什么下得那么突然,那么热烈,那么持久呢?你看那热情奔放的样子,洋洋洒洒的样子,欢呼雀跃而又欣喜若狂的样子,不是为了欢迎我们,又是在欢迎谁呢?我想,它一定是记挂着我们,在浮躁的城市里呆滞得太久,逗留得太久。想用它们宁静的心性,洁净的灵魂,洗涤我们身体上的尘埃,心灵里的尘埃。

雨中的望乡台瀑布,在众人眼里,就像一个披挂着白纱的仙子,从烟雾缭绕的银河飘然而下。可是,在我眼里,它却像一个远征的勇士。你看,那白色的飞瀑,一定是勇士骑着的白马;那缭绕的云烟,一定是马蹄溅起的尘土;那轰然巨响,不是勇士的一路豪歌,又是什么呢?而那刷刷的雨声,定然就是嗒嗒的马蹄声了。

站在飞瀑下,望着迎风飞洒的白纱,听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依稀听到了壮士的高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三、猴的故事

听说要去看猴,我马上走到了队伍的前面。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喜欢动物,记得在一篇小说中,我这样说过,我对动物的情感,有如对女性那么美好。

猕猴是四面山的珍稀动物之一,分布在卧龙沟一带。

到达观猴点,已经下午四点过了。管理员远远见了我们,就大声叫道:“回来,回来,加个班,加个班,稀客来了。”当时,我有些纳闷,他是在叫谁呢?旅游区的工作人员下班这么早吗?当我走近时,管理员对我说,你们来得真及时,猴们刚下班,还没走远。说罢,又冲着猴们呼喊。

我听了管理员的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禁不住笑了。心想,这人真逗,猴也要上班啊?我回头看了看林中的小猴,见它们正犹犹豫豫地向我们走来。那神情,还真像下了班,被叫回来似的。有一些勉强,有一些不情愿的样子。我心照不宣地望了眼管理员,也学着他的口吻说,才刚过四点,就下班了,算是早退吧?我建议扣发它们当月奖金。管理员听了我话,也不笑,他说,它们住得可远了,都在山的那一边呢。瞧着管理员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我禁不住又笑了。好像猴们真要上班,很辛苦的样子。

一群猴子,都由一个猴王领着。管理员叫我们买了大量食物,大把大把地扔在水泥地上,一群机灵的猴子,就纷纷过来了。它们先是盯着一个食物,然后抓住就闪开,对人始终很戒备的样子。但过了一会儿,见人们并无恶意,才大胆地走过来,争抢着地下的食物,可是,它们还是用眼睛的余光,警惕地看着我们。我有些纳闷,旅游区的猴子,应该是见惯了人,应该和人交流很深的,为什么还如此怕人呢?当就餐的时候,听说有猴这一道菜,我才突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猴们在争食的时候,只有猴王一动不动,警惕地观察着人们的动静。我有些诧异,在猴群中,猴王应该是个不小的干部。至少说,在这群猴中,它是王,是统治着这群猴的。在我的潜意识里,猴王一定是由众猴供养着的,众猴一定要把最好的食物,无条件地献给它。可是管理员告诉我,其实人们想象中的猴王是错误的,猴王并不是由众猴供养,相反,是它去养活众猴。它要为它们觅食,要随时关注着它们的安危。看着猴王,我突然想到了公仆一词,其实猴王就是真正的公仆。

一个猴王,就是一个猴群的父亲。这群猴中,所有的女性,都是猴王的。其他的公猴,如有非分之想,想必定会有灭顶之灾。因为,我们都知道,无论智慧还是体力,猴王永远是最优秀的。想到这一点,我真为那些公猴们感到悲哀。我想,在猴中,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呢?如有,它们会像人类那样私奔,或者殉情吗?

猴王不会永远都是猴王,在这个群体中,如果某个公猴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和猴王挑战,争夺王的地位。猴们争夺王位的搏斗是残酷的。但是,如果后起之秀不将自己的猴王击败,赶走,又怎么能当上猴王,怎么能拥有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呢?仔细一想,我们人类不也一样吗?

四、四面人

在四面山几天,几乎都由同学全程陪同。同学是市旅游局长,四面山管委会主任。没来四面山之前,我一直认为这位同学是过得最滋润的,天天住在风景区,有吃有喝有玩,是多么舒服,多么潇洒啊。可是交谈之后,我才知道,其实他是过得最不容易的一个人。来四面山玩的人,除了百姓,更多的却是领导。今天这个部门不来,那个部门准来。他们来了,不但要为他们安排好一切,而且还要陪吃陪喝陪玩。同学告诉我,在很多时候,他胃都吃坏了,可是还得喝。市里的领导是自己的领导,能不陪吗?自己可是他亲手栽培起来的呢。上面的领导来了,能不陪吗?他可是自己领导的领导呢,再说,我们市的发展,能离得开他们吗?江津虽然人杰地灵,人才辈出,可是江津近年的发展,又有多少真正得益于聂帅们呢?

听了同学的倾诉,我才真正体会到,在我们这帮同学中,其实他过得最不容易,肩上的担子也最重。能不能让领导玩好,这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前途,更主要的是关系到江津一百五十多万众民的前途。同学告诉我,有一次,他居然半年没回家,不是因为山上舒服,不想回去。而是天天有事,脱不了身。其实他也很想家,很想自己的老婆。那段时间,家家户户的书记大人都怨声载道,一个个怀疑自己的老公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蜜,包了二奶。几乎闹得家家后院起火。其实家属们哪里知道,她们的老公在山上辛苦着呢。

大家的工作重要,可是家庭同样重要。迫于无奈,这位同学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如果在山上实在回不了家,就让家属过来住几天,一切费用由管委会集体报销。可是,这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这些工作在四面山的人们,何时是个头呢。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了围城的典故。

临走前,同学带我们去了集贸市场。四面山同别的景区一样,也有卖旅游纪念品的。可是,不一样的是,这里生意最火爆的不是纪念品,而是土特产。四面山土特产是正宗的绿色食品,这里生长的一切,都是纯天然的。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更没有别的污染。这样的食品,在城里能卖很高的价钱,可是,在这里却非常便宜。忠厚的四面山人,好像天生不会做生意,当你问到价钱时,他们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你说,看着给吧,反正自家种的,吃露水长大的,也没花一分本钱。

四面山真是个好地方,不但风景迷人,空气干净,连人心也是那样的干净。

晚上,我们在宾馆举行了晚会,同学携着夫人,把我隆重地介绍给了大家。他把我拉到一个个朋友面前,郑重地向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作家。要是在平时,有谁如此赞美我,我会为自己的小小虚荣得到满足而乐不思蜀,可是今天,在如此纯洁的四面山,我却羞愧得无地自容。

晚会上,我唱了几首歌,是专为四面山和工作在四面山的朋友唱的。我的一首《雄鹰在飞翔》,首先赢得了全场的掌声,然后一首《向往神鹰》,把气氛推向了高潮。我知道,我的歌唱得不错,可是,却从来没有发挥得如此的炉火纯青过。因为我感觉到,我在歌唱的时候,完全把自己的身心,融进了这山,融进了这水,融进了这里的人。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心灵,也如这里的山水一样,是如此的清新,如此的纯净,如此的一尘不染。

明天要回去了,回到宾馆,我打开了所有的门窗,然后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赤条条地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