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我
2009-12-08孙世杰
孙世杰
父亲和我,两代教师。
父亲与共和国同龄,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县一中的高中生。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学业卓优的父亲失去了考大学的机会,回家务农娶了我的母亲。
我出生后,父亲成为联中的一名民办教师。如今,父亲已是桃李满园。后来,配合文化宣传的需要,县文教局成立电影宣传队,公社选拔优秀教师组建放映队,父亲就做了队长,负责带领组员们到各个村庄巡回放映。那个年代,看电影是最受父老乡亲欢迎的娱乐活动,一到放映时间,村子就像过大年,男女老少全体出动,脸上心里都充溢着说不出的兴奋,连附近几个村的村民也赶来看电影,看完了这村,再跟着到另一村看,赶大集一样。父亲自然也就成了他们热切盼望的对象。
因为父亲,我的童年是在观看革命电影中度过的。《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的红星》、《平原游击队》、《南征北战》、《阿诗玛》……红色经典影片滋润了我幼小的心灵,塑造着我的人生价值观,使我从小对毛主席、朱德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解放军,以及那一个个传奇式的英雄高传宝、赵虎、李向阳和潘冬子充满了崇敬和神往,至今刻骨铭心。小时候的我,为有会放电影的父亲感到无比自豪。
后来,公社改成了乡政府,农村土地实行联产承包了,人们的物质文化生活富裕了,电视开始走进农家小院,公社放映队随之解散。父亲老老实实地做了几年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拿惯了笔的手拙劣地操持着锄犁。幸亏了母亲里外当家,耕种浇灌,起早贪黑,保证了我家年年有个好收成。那时,我们开始吃上了白面馒头。
当全民兴办教育的大潮吹到高密东北乡时,乡教育组的同志找到了正在田间耕作的父亲,请父亲到刚办起的乡一中教书。在母亲的支持下,父亲重新归队,成为教育战线上的一员。而我,成了父亲的学生。
与公办教师相比,父亲的薪水实在寒酸,甚至买不了两袋化肥,另一方面又要供我们兄妹三人读书,家中常常买不起酱油。但父亲无怨无悔,一人教着8个班的政治课,天天笑呵呵的,乐此不疲。我知道,父亲找回了自己的位置。回到教学岗位的第一年,父亲的教学成绩全县第一。别人怜惜他的待遇,父亲却说:“乡里有困难啊,以后慢慢会好。”在教师待遇微薄、下海大潮迭起的年代,有些民师迫于生计转行淘金。有人劝父亲:人缘好,关系多,做个生意怎么也能赚上几倍的工资,何必受这穷累?父亲却固执地坚守着讲台。
我必须承认,父亲的职业影响了我的人生之路。高考报志愿时,我选择了师范类院校。之后,弟妹分别考取了中专委培生,两人委培费加起来1万多元。月薪120元的父亲从此和开朗勤劳的母亲走上了艰难的还债历程。我家经过了太多的青黄不接、借钱度日的岁月。我毕业后月薪289元,还没还清债务,父母又操持着让我和弟弟先后结了婚。我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当时是怎样经受住了贫穷的煎熬,只知道他俩整年不买一次肉,除非是过年。在那艰苦的年月里,父亲居然完成了自己的大专学历自修学习,而且被评为县优秀教师。
时光荏苒。2001年,党的“民转公”政策如春风般送来了温暖和希望,父亲转正了!30多年的心愿一朝成真!那天,我们一起向父亲祝贺,父亲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们:“我早就知道,党和国家不会忘记民办教师。”父亲郑重地告诉我们:“饮水思源,党恩难报,你们都是党员了,一定要好好工作,多作贡献,才能对得起国家啊。”父亲充满感激和勉励的话语,我至今记忆犹新。
子继父志。父亲退休了,而我正当年。接过父亲的传力棒,牢记着父亲的嘱咐,我沿着父亲走过来的道路,更加坚定地在桃李芬芳的大道上迈步前行,追寻着美好的教育理想。
(作者:山东省高密一中教师)
责任编辑:杨雪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