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与震撼

佚　名

手持一张第二届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南方片节目汇演的全程节目单,这本应是一饱眼福的好机会,可惜杂务多多,竟无缘欣赏。总算,压轴大戏,由著名戏曲表演艺术家裴艳玲领衔的新编历史剧《响九霄》在杭州大剧院登场,我终于没有错过。

裴艳玲是我国河北梆子和京剧的著名表演艺术家,5岁学戏,7岁就声名大噪,9岁已在戏班独挑大梁了。50多年的舞台艺术生涯,她奉献了一个又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舞台形象:钟馗、林冲、石秀、武松等,每一个角色都那么鲜明而生动。看她的演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当晚演出我去晚了片刻,只能从2楼悄悄进入,但见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鼓掌声接连不断,观众如醉如痴地和着锣鼓点为裴艳玲击节伴奏。8排的位置,我也不好意思趋前落座,生怕突兀的影子会给聚精会神的观众带来惊愕和不便,好不容易我在剧场的最后面找到个位置,待我落座,舞台上的响九霄已经在扎大靠练功了,而他的女爱徒又是偷看师傅练功,又是送寒衣,双目顾盼流转,爱意绵绵,我就明白这出戏是加了爱的佐料的。

我看戏看错了性别

当晚最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没能将真实的裴艳玲和戏中的响九霄对上号。此前没看过裴老板的戏,待听到剧中人响九霄高亢激越的唱腔我高兴得不行,简直惊为天人,那怎是一个好字了得。

很多观众到最后也没弄清主演的性别,我也是。因为“他”刚劲威严,比男人还男人。看到戏中戏《武松》开场时,舞台侧幕上打出“武松——裴艳玲饰演”的字样,我就以为那才是裴艳玲,等到戏中戏一结束,出来的又是开始时擅唱的那位演员,我就认定,全剧中响九霄是由两位演员担纲的,其中“武松”是裴老板亲自演的,武戏,做、念一流,却鲜有唱段,毕竟她已62岁了,论唱,大概是力不从心了。常人理解,这样也对,身为河北京剧院的院长,裴老板演个武松亮个相,撑一下台面足矣。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这出戏完全是由裴艳玲一人扛到底的,她一人饰演几个角儿,而我完全看走了眼,真是没想到。这只能说明她对各个不同角色的把握做到了形神兼备,表演出神入化的缘故,令人难辨“雌雄”。

性别的最后甄别到全剧终了才弄明白。散场时与我一起看戏的老刘喃喃自语说,主角是不是女的啊?立即被我否定,而他也不敢确定,直到在大厅里看到大幅的宣传画才恍然大悟——天哪,今晚的主角,戏里戏外的三个角儿,完全是由一位女老生一人担纲的。据说开始她还有一场花旦戏,可惜我迟到了没看上。

无独有偶,正当我们还在为此嘀咕的时候,与我们同车回城的一位年轻女演员听后还矢口否认,说主演绝不可能是女的,直到看到我们刚要来的那本宣传册介绍,她才如梦初醒。我们都惊诧于艺术家表演的出神入化。若说我是在后排离得远了,兴许看花了眼,可那女演员一晚上都猫在台前拍剧照,居然压根就没有看清舞台上这个铮铮铁汉竟是女儿身,可见裴艳玲作为“千面人”的演绎功力。

一人扛了一台戏

首次观看裴艳玲的演出,感觉最最了得的就是唱功,唱到高亢激昂处声如裂帛响遏行云,而在《哭坟》一场里,裴艳玲用的是低沉细腻的小嗓,以大段内心独白式的悲情唱腔,将响九霄对心上人逝去的悲怆痛惜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深深地打动了台下观众。我也算是看多了这类演出的,深深为她高超的艺术感染力惊叹。据说那段腔是她随心所欲的,无谱无曲,完全是没有伴奏的自由发挥,时而低泣,时而悲号,达到一种难以置信的艺术境界。此前越剧表演艺术家徐玉兰在《哭灵》中也有长段清唱,但电影《红楼梦》中徐玉兰这一唱段中是没有眼泪的,我也问过本人,她说那是因为当时拍摄人员靠得过近以及灯光等外在因素干扰之故。而裴艳玲昨晚哭了,哭声和唱腔交融,使你恍惚间分不清哪是唱哪是哭哪是生活哪是艺术。

简洁的舞美:抽象与写实相融

《响九霄》一剧的舞美很有新意,它新在不是追求豪华繁缛,而是传统和现代的结合,是简洁大气,甚至用上了喷绘,这与南方剧团的舞美大把砸钱追求华丽的风格大相径庭。每个场景的背景左上角都设置近景片,或祥云,或白玉兰,白玉兰大得有些夸张,云彩则用线条勾勒成剪纸效果,与背景的天幕形成视觉的纵深感。还利用透视原理,将宫中屏窗变形,上大下小,造成一个俯视的角度,谭嗣同府密谋送信、光绪寝宫慈禧逼位等几场戏中,视觉中心的人物都似乎处在观众的俯视下(其实也是错觉),这就营造了一个压抑而逼仄的空间,寓意政治危局中剧中人巨大的心理压力,能帮助观众穿越时空,感受历史危殆的氛围。戊戌变法六君子临刑的戏,背景城墙砖层的纹路是左下右上的斜向,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稳定感,果然,寻求变法的革新派们一齐在城下引颈就义,令人唏嘘。此外,每一堂戏布景的更换和转场,速度之快令人叫绝。中间也不休息,使得观众在欣赏全剧时,心随景换,节奏快而情绪连贯。

一出戏当然最好是各个环节强强结合的满堂彩,《响九霄》中除了裴艳玲一枝独秀外,许多地方自然也是可圈可点的,譬如唱腔设计、舞美、音乐等环节都有上佳表现。两个钟头的戏落幕,观众的喝彩声震动全场,裴艳玲四次谢幕观众都不肯放过,直到她连连作揖讨饶才罢。

梅花表演奖连着演了11天戏,据说裴艳玲演出当晚观众的满意度和兴奋感是最高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责编:孙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