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尴尬五十男

吉田瓮

去年流行语大赛中获奖的“尴尬五十男”一词,如今已成为已婚女性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那么,日本50岁男人们的现实状况到底有多尴尬呢?

金钱:500日元的盒饭午餐

就职于精密器械制造厂的A先生(49岁)最近得了“回家恐惧症”,正在认真考虑离婚事项。A先生说:“仅是和妻子在一起呼吸就会有不舒服的感觉。当然,我想对方也一定有同感。但因为我们之间很久没有过交流,所以事实怎样还无法确定。”

他在25岁的时候和当时的大学同学及现在的妻子结了婚。妻子在婚后及有了孩子后都一直在工作。“夫妻齐心合力”听起来是好事,而事实上,所有的日常家务事都要A先生分担,这让工作繁忙、压力很大的A先生总感到喘不过气来。自从儿子和女儿进入私立中学读书以来,高额的学费使家里的生活更加拮据。可以说,一直以来A先生把自己的时间、精力、金钱全都奉献给了家庭。今年儿子已经工作,女儿也上了大学,生活压力减轻了不少。A先生想着终于可以花些时间、花些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他首先想到的是带着乡下的父母去旅行。当然,他也想到了以后再带妻子的父母去。可万万没有想到,在向妻子提起这一想法时,妻子的反应是:“我们家的钱为什么要拿去做你父母的旅行费?”在争论升级后,妻子竟然说出了“你父母即使是生病瘫在床上,也别指望我们来照顾,最好预先找好福利院,做好准备”的绝情话。就在那一瞬间,A先生的心凉到了底,多年来的积怨全部喷发了出来,引发了离婚大战。

事实上,在日本,从购房贷款到孩子的教育费,作为支撑一家人的顶梁柱,50岁的男人们在金钱方面有着叫人喘不过气的压力。也许很多的“五十男”都担任着或高或低的管理层的职务。但在百年不遇的危机下,管理层薪金削减之类的消息不绝于耳。“五十男”们的钱包变单薄可想而知。为了不超支每月老婆给的零花钱,他们每天午餐费必须控制在500日元(约30元人民币)以下。“可是,老男人在麦当劳解决午餐实在是有些难堪!”一位知名印刷企业的职员B先生无奈地说,“最近地铁站里的‘站食荞麦屋既便宜、又实惠,我一周至少会光顾两次,每次都会遇到至少3位同事。”与此同时,银座的一家珠宝店里推出的3000日元午餐套餐却总是提前3个月就被预约满。而从店主提供的数据来看,预约的客人大多数是女性。对此,男人们只有苦笑的份儿。

B先生接着诉苦:“4月份开始,手机费也要由个人负担了,虽然大多数的电话都是为了工作。这样的实际情况,即使向老婆汇报了,也不可能多得到一点零用钱,只能是开销缩减再缩减。没办法,总不能让准备考中学的女儿退掉补习课吧。想劝老婆打点儿工补贴家用,可在这样不景气的环境下,一个没有一技之长的45岁女人又能干什么呢?”“如果提到类似拿到奖金想全家一起去吃一顿烤肉之类的事,老婆会马上翻开家里的记账本,指着那些红色的数字,断然告诉我烤肉什么的是妄想,那一点奖金只能用来填补这些赤字。没日没夜地工作了近25年,生活依旧是这样的状态,想想真有些心酸。”

家庭:婚外恋“挽救”自信

有人说,男人的心比女人更加脆弱。在家庭生活受挫或生活压力增大时,男人们更容易去寻求家庭以外的慰藉。当前日本社会中50岁前后的男人们的“婚外恋”已成为不大不小的社会问题。

在一家电器生产厂家研究室工作的C先生毫不隐讳地说:“最近,即使是老婆要求夫妻生活也没有能力满足的状态一直在持续。原本以为是自己一段时间太累的缘故,可掐指算算,吃了一惊,竟然一年多没有过夫妻生活。作为男人,一生是不是就这么结束了,从此就进入无性岁月了?我有些不甘,甚至想去花钱寻欢。”

C先生妻子45岁,有两个读高中和初中的女儿,他最近有了一位比自己小2岁的情人。“和她在一起时,作为男人的自信就会重新膨胀,性功能也得到了重生。”说这话的时候,C先生激动得面泛红光。婚外情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C先生谈起时,显得非常坦然,并没有想回避什么。

去年,笔者曾执笔“40岁女性生活实态”,在对一些女性进行采访时,她们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婚外情或性生活状态。这次,我对50岁男人们搞取材时,坦白自己有婚外情的男人也占多数。几天的取材中,竟有50名男性承认自己有过或正在搞婚外情,这一数据着实令人惊诧。这50人中,情人是40多岁的有23人;情人年龄在32岁至42岁之间的有25人。相识的方式90%是工作关系。此外,还有通过网络或朋友聚会认识的,还有的是妻子的朋友,甚至朋友的妻子。

一位大酒店经理(53岁)这样讲道:“年轻的时候夫妻生活一年也是可数的几次。40岁之后,更可谓是‘奥林匹克夫妻生活(4年一次)。双方对性生活都非常淡漠。可是,一次偶遇,认识了现在的她之后,一切都变了,明显感觉自己越来越男人了,作为男人的自信又回来了。”

职场:升职无望,不安的剩余10年

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51岁的E先生说:“50岁和40岁的心态截然不同,从过生日的方式上就看得出来。”40岁的生日是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中度过;50岁的生日宴会是和一些对周围满腹抱怨、时时感到力不从心的同龄老友们相互安慰和发泄的酒会。“给我办生日宴会的是5个和我一样50多岁的男人。每年我们要一起开6次生日酒会!”这些喜欢自娱自乐的“五十男”们,离退休还有10至15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一个男人事业上的最后射门时段。虽然最终目标的高低因人而异,但男人们都希望最后能有一脚精彩的射门,让自己在奋斗了一生的职场上划上一个相对令人满意的句号。

F先生今年51岁,在一家商社工作,和妻子结婚23年,长子读大学,女儿读高中,堪称美满家庭。“已经看到一生事业的尽头,不可能有更大的发展了,而且也开始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但为了能让孩子们有出息,上好大学,就不得不继续卖命工作。周围很多人都是和我一样的状态。”从这样的陈述中,我们似乎听到了50岁男人们在工作和生活上的失落、无奈还有疲惫。职场上,他们几乎已经看到了尽头,可还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五十男”们最后还是会想办法让自己看到一些希望。“不成功的男人有很多,但不想成功的男人是不存在的。即使知道最终是空想,也不愿意放弃。”F先生哀叹道。

“30岁的时候想自己50岁时绝不会成为像谁谁那样的人,50岁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恰恰就成了那样的人。可悲啊!”大型航空公司社员G先生(50岁)满怀沧桑地说,“在公司,除了发给董事长的资料,所有社内资料的文字都是小号字,对50岁的老花眼来说,这些字小得近似于残酷了。30岁的时候,看着那些50岁却还要戴着老花镜艰难地看着小字资料的前辈们,心里感觉他们的样子特别悲惨,自己是绝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如今自己也50岁了,却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戴着老花镜看小字资料的前辈。”

50岁的男人们的生存状态用“尴尬”来描述并不为过。当问到这样的“五十男”们今后有什么梦想时,回答多为“梦想有一间自己一个人的房间”、“梦想能真正放松地抽一支烟”等类似的日常生活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确实,“五十男”们已经不再拥有怀揣远大梦想的从容不迫了。

[译自日本《朝日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