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后形象的女性主义分析
2009-11-17张宏波
张宏波
[摘 要]:吕后虽未称帝登位,仍可算是才能卓越、谋略过人的政治家。她也曾为爱守望,但女性性别角色的不断丧失,使她最终无可选择地成为了一个超越性别角色的统治者。
[关键词]:吕后 女性主义 统治者
一、引言
西蒙娜•德•波伏娃曾经大声宣告:“女性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社会在男女两性的生物差异的基础上塑造着男女两性的心理行为模式,性别的角色在后天的社会生活中获得。社会所塑造的女性是“脆弱的、依赖的、温婉的”,而吕后被司马迁评为“为人刚毅”,一语既出,吕后马上从众女子之间超出。她没有在后宫中过终老的日子,而是审时度势、心系政治,果断的处置了韩信和彭越,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施展才能,协调制衡,助刘邦稳固了政权,把三大异姓诸侯王消灭殆尽。此时,她对权力的掌控,仍然处于最典型的女性权力形式,即间接的操纵。女性在失去作为“人”的完整意义下,参政的权力只能这样实现。吕后的“刚毅”并没有淹没其中,这种性格特质在汉初的动乱形势中牛刀小试,结果熠熠生辉。
二、妻子角色的丧失——对男权的挑战与超越
脱离男性期待视野的女性性格是男女两性都不希望见到的。那不仅意味着女性传统性别角色的丧失,同时意味着对男性既成权力的挑战。男性一旦在他们划定的专属领地内发现女性,就会产生厌恶和憎恨。比如,当家族的衰落使妇女威胁到男性继承者的利益时,罗马法为了限制妇女权力便指责她们是“愚蠢而脆弱的女性”。即便刘邦再“豁如”,这般坚忍决绝、富于韬略的女子到底不如“善鼓瑟击筑,歌《出塞》、《入塞》、《望归》之曲”的戚夫人来得赏心悦目啊,也无怪他“得定陶戚姬,爱幸”。尽管刚毅让吕后在政治上叱咤风云、得心应手,但也成了爱情婚姻中的障碍。当政治风云归于平静,她又恢复后宫之主的身份时,独守空房的被疏远之感让她心生怨恨,更让吕后愤怒的是刘邦欲立戚夫人之子如意为太子,废黜自己的儿子孝惠。仅有政治支撑的她绝对不会感到完整的幸福,当她想固守感情时,她却失败了,因为精明历练的政治眼界,铁血强权的政治手段是不适合经营感情的。这是吕后在超越自我过程中,尝试驻足守望遭受的第一次失败。于是,她只能在摒弃感情,经营政治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刘邦的死让吕后不刚毅的理由完全丧失。只有消除了爱情的挂碍,她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政治家。吕后开始直接动用至高权力,具有深刻意味的是,她首先做的是消灭曾经的情敌。在权力的支持下展开的爱情报复必然是以最极端的形式出现,她炮制了“人彘”。从这种报复的形式可以看出她对戚夫人受宠介意之深,怨恨之切。刘邦、戚夫人的相继消失让吕后从根本上失去了关于爱情的一切:丈夫、情敌、嫉妒的妻子身份。我们看到了她身上善妒性格的变态发挥以及由此引发的攻击性极强的行为。大多数女性易于产生怨、恨,但她们身上存在着一种约束攻击性的力量,这一方面成就了女性的温柔、善良;另一方面也使她们保守、懦弱。对攻击性的约束往往妨碍了女性最大限度地实现自己的真正想法和才能,吕后却撕去了温情隐忍的面纱,真正开始了自己的时代。
三、母亲角色的丧失——对性别的冲击和超越
“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常欲废太子”,吕后调动一切力量平息了易太子风波,保住了儿子的皇位,自然希望儿子的皇位可以坐得长久、稳固。称制掌权虽然使她超越既成定势和内在自我,满足了她对政治的好奇和渴望,皇帝还是要儿子当的。她不顾孝惠对赵王如意的保护毒死了赵王,并且向儿子展示自己的杰作“人彘”,以培养他的勇气和胆识。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些超过了孝惠所能承受的心理底线。孝惠继承的是刘邦似有似无的宽仁,却没有他任天随性的流氓气,更没有母亲的刚毅。“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这是孝惠结束政治生涯的宣告。这个刺激更使他染病,既而早逝。孝惠的死对吕后的打击很大,虽然她还有鲁元公主,但是皇帝儿子的精神位置是无人可取代的。
在女性角色所承担的妻子和母亲这两个最重要身份几乎消失殆尽时,吕后生活和权力的杠杆失去了支点,颠覆的感觉弥漫开来。之前,她因丈夫和儿子的天下而刚毅,在权力和感情之间探索着内心的真正需求。她还没有准备好完全抛却外壳,实现涅槃般的转变。“性格即命运”的箴言却要在她身上得到验证,她只能刚毅到底了。
“存在主义的伦理观点认为,一切主体都通过各种设想而表现为一种超越。他只能通过永不停息的超越奔向别的自由才能实现自己的自由。唯有向无限广大的未来扩展自己才能成为他存在的依据,每当超越重新沦为内在时,存在就堕落为故我,自由便降级为虚假”。吕后没成为受宠的妻子,慈祥的母亲,她却看到了后宫之外的广阔天空,发掘了非一般意义的自我和超我。当女性性别的存在意义在刘邦、孝惠的身体里死亡,她在一次次的角色破碎与性格整合中终于达到了意外的、完全意义上的自由,同时也完全失去了女性性别角色所赋予的权利。她被卡在完全实现自我与完全失去自我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四、结语
吕后还在等待着,但半推半就下,外戚实力已急速窜起。之前,吕后从女子的他者地位向主体地位前进,但总是挣扎不出被男人或自己置于他者地位的世界;现在,她把自己与整个外戚势力合二为一,在这种联系中她有了站在高处的支撑,有了指挥若定的动力。她以个人的力量提升团体,又用团体加强自己。这时,她终于站在了统治者的队伍里,心中也许还有对丈夫和儿子的记忆,眼中却是绝对的坚定和犀利。
吕后始终不是最坚定的篡权窃国者。她有挣脱束缚的基本要求,有摆脱性别限制、实现真正自我的内在愿望,但她有所犹豫,有所顾念。她总是回头守望,可她所处的环境却总是把她推向前进。血和死亡成就了她的超越,韩信、彭越的死是她开始征程的号角;丈夫、儿子的死让女性性别的壁垒坍塌,刚毅、冷峻和决绝终于喷薄而出,她意识到了真正自我的存在。刘姓诸王的血覆盖了刘邦盟誓白马的血,映出了她清醒而冷静的面孔,冲刷被性别和身份涂抹的意识并把它们导向内心的最深处。尽管她自我意识的最终觉醒过程显得冷酷、惨烈,但她不能后退,不能停步,无可仰仗,无可依靠,只有自己,只有面对自己。她成了历史上的吕后。
参考文献:
[1](汉)司马迁.史记•吕太后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82.395-397.
[2](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196-202.
[3](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M].北京:中华书局,1982.342.
[4]刘士圣.中国古代妇女史[M].青岛:青岛出版社,199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