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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直播:事实、仪式和娱乐

2009-11-16曾一果

声屏世界 2009年10期
关键词:现场直播香港回归中央电视台

曾一果

新中国成立六十年来的广播电视行业的发展和经验积累,让电视直播越来越为中国观众所熟悉,电视直播成为了一种重要媒体报道形式,但在不同时期,媒介机构与观众对于“直播”的观念有很大差别。早期的电视直播强调提供事实,随着电视重大报道的增多,电视直播不仅提供事实,更是一种“媒介仪式”。近几年来,随着电视直播的常态化,其仪式功能有所下降,“直播”成了满足大众好奇心和观看癖的娱乐节目。但在重大事件的媒介报道中,电视直播依然具有强大的仪式功能。

电视直播:事实与再现

电视直播在中国真正得到重视是在1997年,新闻业界普遍称这一年为“现场直播年”,因为借助许多重大事件,譬如“三峡大截流特别报道”、“九届人大会议报道”等等,中央电视台展开了大规模的现场直播,向国内外报道中国所发生的事件,尤其是72小时连线的“香港回归”的电视直播反响巨大,绝大部分国内外观众通过央视的电视直播目睹了“回归盛况”。

电视直播之所以“魅力无穷”,首先应归功于电视直播的“现场感”和“真实感”,因为现场直播真正做到了细节的真实、现场的真实、事实的真实、展现的真实,大大提升了新闻报道的真实性和可信性。“事实说明一切”,这已是新闻媒体所追求的目标,因为观众也相信事实,而在这点上,电视比报纸似乎更容易提供确切的事实。1972年,日本佐藤荣作在离职前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对记者说:“摄像机在哪儿呢……我不想对报社的记者说什么。我想直接对国民说,因为一成文字内容就变了。”①“香港回归”72小时的连续直播报道取得的另一个突破就是连英国BBC等大量海外媒体也依靠中央电视台的“直播”获取新闻信息,而在此之前的西方国家普遍对于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报道抱有一种怀疑的目光。此后的“澳门回归报道”“奥运报道”,特别是“汶川大地震”的报道中,央视的电视直播更是得到了西方媒体机构的一致好评,中央电视台对地震灾区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的现场直播,成为西方媒体机构最重要的信息来源。

正是基于对“真实感”的追求,2000年,中央电视台利用《东方时空》改版,推出了《直播中国》节目。与“香港回归”“澳门回归”这些重大事件的现场直播有所不同的是,《直播中国》不仅关注重大政治事件,而且把目光投射到政治议题之外的自然、人文和民生等事件,目的是让观众随同记者一同去现场真实地感受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

不过,虽然现场直播的魅力在于“现场感”和“真实性”,但仍有许多研究者指出,现场直播并不等于事实本身,“现场”往往是经过精心挑选、加工、组织和编排,再通过电视镜头传递给观众,即便有记者宣称自己的摄像机是完全自然随意的,镜头所展现的也只是事件的某一个部分。布雷克·托马斯干脆宣称:“从定义上看,再现永远不可能是完整的,所以一切再现活动都会产生一个边缘化的或者遭到排斥的‘他者。”②重大事件的现场直播本身就是经过媒介机构的精心组织、安排的过程,电视镜头总是有选择地对准一些场景,而那些不利于“主题”的事件、场景都不会出现在镜头中。譬如“香港回归”的现场直播中,香港总督彭定康就是被中央电视台“回归报道”所排斥的对象,他的言行被现场报道视为开“历史倒车”。当香港总督彭定康的座车绕着总督府三圈时,中央电视台的记者立刻机智地向观众解说“历史的车轮却不会因此而停止”,而观众却不会认为这种解释是主观的。

电视直播:媒介仪式与身份认同

随着人们对于直播观念的更深入认识,有人提出电视直播实际上具有仪式功能,尤其是在重大事件的报道中,电视直播建构了一种观众参与的“媒介仪式”。“媒介仪式”是指广大电视观众通过电视媒介符号的传播,被邀请参与到某些重要显著的共同性活动或者某些盛大事件,最终呈现的一种象征性和表演性的文化实践过程和行为。”③观众作为个体通过观看节目,积极参与到盛大的“媒介仪式”中,散乱的个体于是被重新镶嵌到一个集体世界中,并在这些盛大的“媒介仪式”中找到了情感、道德和精神归宿,自我身份(民族的、国家的等等)也得到了确认。当然,媒介或其他机构是通过这种“媒介仪式”召唤观众,培养、塑造和赋予观众一种民族的、国家的或政治的身份认同感。总之,个人与集体、个人与民族、个人与国家之间正是通过种种“媒介仪式”有机地结合起来。

其实,在19世纪后期,随着现代民族国家的兴起,许多国家都开始通过举办节日庆典、纪念仪式等活动,并利用各种大众传媒,把个体结合到民族国家的身份认同中。电视则被视为“最后的国民化媒介”。④尽管这一说法在今天的互联网媒介时代是否正确有待深究,但电视确实不仅是为观众提供一种“事实”,或简单地提供一种“娱乐”,它在联系个体和民族、国家,塑造民族和国家的共同意识中具有重要作用。而现场直播更是以生动、真实、可感的“媒介仪式”,建构了一种“举国欢庆”或者“举国哀悼”的特殊空间,个体只要置身和参与其中,通过媒介所提供的事实和历史认知,便很容易把自己镶嵌、缝合在一个连绵的“共同体”中。例如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的“直播报道”就是一个典型,灾难现场、三分钟默哀和领导人的视察等等构成了一个“神圣仪式”,个人和集体正是通过仪式建立了认同关系。⑤

不过,尽管在盛大的“媒介仪式”中,观众被集合到一个“共同世界”中,民族凝聚力得到了空前加强,但是这样的“媒介仪式”并不是向所有人开放的,且不同性别、阶层、区域和文化身份的个体或组织在这一“媒介仪式”中的地位并不平等,甚至有一些人或机构被剥夺了参与“媒介仪式”的权利。关于这点已有学者进行了深入地分析。⑥

直播:从“媒介仪式”到“大众娱乐”

从“香港回归”“澳门回归”,到“汶川大地震”“奥运会”……日常生活中各种各样的现场直播越来越多,电视直播已无处不在,像有学者所说的那样:“今天谈论电视直播,观众与电视台应该都不再会感到很新奇,重大活动在直播,体育竞赛在直播,娱乐选秀在直播,民生新闻在直播,就连整形美容也在直播。”⑦

有学者在讨论电视直播时,曾从观众心理的视角出发,认为当代的电视直播在观众中制造了一种“即时围观”的场面,因为强烈的现场感和真实感,使电视直播比并非现场直播的新闻更容易激发观众的围观心理,“如果我们撇开电视所被附加的政治学、社会学功能(如宣传),电视直播完成的,不过是给观众及时提供了事件和活动现场。基于此,笔者认为,电视直播从最根本的意义上说,就是给那些由于忙碌或者种种原因造成的对于正在发生的事件和活动(这些事件未必是重大的,完全可能就像日常生活中发生在街头市井里的民间纠纷)具有某种程度的疏离、隔阂的观众提供了一次次的即时围观。”⑧实际上随着电视直播的“日常化”,电视直播越来越变成满足大众“猎奇欲”和“观看癖”的一种娱乐行为,大众正是在围观各种各样的“现场”中,获得一种心理和视觉的满足感。事实上,随着电视直播越来越普及化,“直播”越来越成为一种“娱乐行为”,尤其是一些地方电视台的大量市民新闻的现场直播,为了提高收视率,总是挖掘那些离奇、古怪的“现场”,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和窥视欲望。

当然,如“香港回归报道”“奥运报道”和“汶川大地震报道”这些重大的媒介事件的直播报道,仍然具有一种“媒介仪式”功能,但即使在这样的一些报道中,我们看到一些电视媒体的直播报道也在寻找一些所谓出其不意的话题,以便引起观众的兴趣。

(本文是2007年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大众传媒与都市文化”课题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中国传媒大学博士后流动站)

注释:

①④[日本]佐藤卓己:《现代传媒史》,诸葛蔚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11月版,222页,200页。

②[美国]布鲁克·托马斯:《新历史主义与其他过时话题》,张京媛主编:《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70页。

③⑤李德团:《全国哀悼日CCTV电视直播对媒介仪式的呈现》,《新闻世界》,2008(11)。

⑥潘忠党:《历史叙事及其建构中的秩序——以我国传媒报道香港回归为例》,《文化研究》第1辑,天津,天津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⑦⑧熊忠辉:《电视直播:即时围观的重构》,中华传媒学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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