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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忽略的边境新娘

2009-11-12李元涛

晚报文萃·开心版 2009年17期
关键词:媒人结婚证寨子

李元涛

在拥有89户人家的弄别寨,有近30户的男子娶了缅甸老婆,他们依靠活跃在各个寨子里的媒人牵线搭桥。在云南长达4000多公里,充斥着战乱、毒品、流行性疾病等问题的边境线上,弄别这样的寨子不是个别,“亮”这样的婚姻中介也不止一个,而边境婚姻似乎被忽略了。

“亮”,一个40多岁的傣族妇女,住在瑞丽距离中缅边境不到5公里的寨子里,她最近有不少麻烦。

缅甸女孩“也瑞”的出走是“亮”成为被告的主要原因,来自大理的原告尹万桥一家认为,亮和另外3个媒婆串通缅甸女孩也瑞骗婚,从中牟取婚约款16500元。

“亮”否认她欺骗原告,最直接的证据便是她所居住的弄别寨,89户人家,其中30户娶了缅甸老婆,他们虽然没有结婚证,没有中国国籍,但绝大部分过得幸福。

尹万桥急于找一个媳妇,中介从缅甸找来女孩相亲,双方明码实价。尹万桥的相亲经历更像是一桩“买卖”,到底谁在这桩“买卖”里面犯了错,导致交易失败呢?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新娘跑了

2007年12月,26岁的大理人尹万桥通过堂兄尹义得知,到瑞丽可以找到媳妇。随后,尹义找到了当地人“应”帮忙介绍,“应”又联系上当地有名的媒人吞亮、喊勐和亮三人共同给尹万桥找媳妇。

不到一个月,媒人就通知了尹义,让尹万桥赶快到瑞丽相亲。“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有想到是缅甸姑娘。”尹万桥的四叔杨丙忠说,媒人把姑娘带来后才知道是缅甸人。

“先看了第一个,但是人家不满意,走了;也瑞是他看的第二个,双方同意才带走的。”媒人之一的亮说,她觉得尹万桥有点呆,所以第一个没有看上尹万桥,后来也瑞还是在她们的极力劝说下才同意的。

就这样,尹万桥和他的家人在没有和缅甸姑娘也瑞做任何交流的情况下,由其四叔杨丙忠垫支了16500元的婚约款,并与媒人签下了保证双方完婚的保证书。“一家人都很高兴,带着也瑞去买衣服、首饰,家里人还是很喜欢她的。”杨丙忠说,给也瑞购买各种衣物又花掉了近3000元。然后带着也瑞回到了大理。

2008年1月4日,也瑞在结婚前一天,拿走尹万桥的身份证,借着上厕所的机会逃跑了,留下尹家人去挨户退请帖。

杨丙忠随即追回瑞丽,在当地弄岛派出所报案,要求几个介绍人退还他们婚约款16500元。经当地派出所协调,被告方共退还了3800元,其余部分他们不愿承担。杨丙忠将也瑞和4名媒人告到了瑞丽市法院。

一年过去了,繁琐的涉外婚姻法律程序让杨丙忠几乎想放弃用法律手段解决此事的念头。

媒人亮也希望早日做出处理,这样可以安下心来做其他事。“我就拿了500元的中介费,已经退给他们了。”除此之外亮还被罚了款。她说,也瑞离开尹万桥主要是因为尹有精神病,到大理之后经常被尹万桥虐待。也瑞出走时还得到了尹家亲属的帮助,要不然也逃不出来。

杨丙忠否认了亮的说法。

他说,尹万桥老实,不爱说话是真的,但绝对没有精神疾病。

双方各执一词,也瑞也早已经回到缅甸,再也没有露面。“这种案子很麻烦,缅甸姑娘已经跑回去了,而我们不能跨境去递交起诉书,只能在国内进行公示,而这个公示期必须满半年。”瑞丽市法院民庭俸桂仙庭长说,尽管公示期很长,但一般情况下主要被告、缅方的也瑞很可能不会出席庭审,判决生效后的执行也非常困难,所以判决很难终结双方的纠纷。

结婚与买卖

衣和亮同是弄别寨子的人,他4年前找了缅甸媳妇井,两人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当说到为什么找一个缅甸老婆,“便宜”二字脱口而出。他说,在中国的寨子里找一个老婆至少要1万多元的彩礼,而他娶了缅甸老婆仅花了5000多元的彩礼。

尹万桥的另外一名介绍人吞亮就住在喊沙寨子里,像吞亮这种长期依靠做媒谋生的人在许多寨子都有,他们多数在缅甸寻找愿意做新娘的女孩,然后介绍到中国。而这些媒人更愿意将缅甸姑娘介绍到中国内地,因为那里给的价格会高一些。

2006年4月,河南省开始清理“三非”人员(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打工),仅仅新蔡县就清查出69名缅甸妇女。他们的婚姻被定性为“非法婚姻”,这些缅甸妇女被全部遣送回国。

但媒人们的工作,到底是牵线搭桥,还是欺诈、贩卖难以界定。一旦牵扯到中国内地,很多情况就不好说了。有的是媒人和婚托合伙骗钱,有的是媒人和内地犯罪分子勾结骗人。这些不仅仅针对缅甸妇女,边境一带的中国妇女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在弄别寨,因为吃4号(毒品)的^特别多,所以相对其他地方要穷一点。”喊勐也是尹万桥的媒人,她还有一个身份是寨子里的妇女主任。她说,中国姑娘因为彩礼钱高,一般都嫁到外省,或者经济条件好一点的寨子去了。弄别寨子里的年轻人多数都找缅甸姑娘。

她们曾经是种植罂粟的能手

“我坐下,我起来,你都已晓得……”吴心灵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傈僳语赞美诗在这个景颇族村子里没有多少人能听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这座简陋的教堂里当众吟唱。

在一段长达26.8公里的边境线上,一条小河隔开了中缅,缅甸一边叫勐古,中国一边叫勐海,一座破旧的木桥将两个小镇连在一起。吴心灵曾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1998年,曹云德没有花一分钱就把这个缅甸姑娘娶回了家,这让今天的年轻人羡慕不已。

几年前,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勐古那边漫山遍野的罂粟花开,如今替代鸦片的甘蔗和橡胶林正在茁壮成长,虽然替代种植在近几年收效颇丰,但是毒品留下的后遗症不会在短时间被甘蔗或者大米所替代。毒品通过边境小道大量流入中国,毒品、艾滋病、赌博一直困扰着勐海这个边境小镇的发展。

“前面两年的禁毒形势非常严峻,村子里盗抢治安案件发案率非常高,自愿民兵护卫这项工作开展两年以来确实很有效果,卖毒品的不敢进来,吸毒的自然也找不到毒品。”勐海镇书记廖刚说,现在440名吸毒人员中,有148人实行了强制戒毒。

吴心灵、相潞们的丈夫很多走到了禁毒战争的一线,但尴尬的是,他们的妻子在嫁到中国之前,曾经是缅甸种植罂粟的能手。如今在中国,通过她们的方式,参与到了禁毒战争之中。

5月17日,基督教礼拜日,在村子中间,一栋简陋的白色土房子里传来的正是吴心灵的歌声。对于吴心灵来说,她希望自己的歌声可以感染更多的人,特别是那些吸毒的人。“有时候宗教比管教更有效。”吴心灵说。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新增吸毒人员,而是原有吸毒人员复吸率高达20%。”勐海镇书记廖刚说,这里一直是潞西市禁毒工作的前沿阵地,政府正通过各种办法降低吸毒人员的复吸率。

和曹云德一样,岳三所也是民兵之一,他的妻子相潞刚刚从缅甸

嫁过来,但相潞不得不忍受丈夫经常“上夜班”。“没有什么报酬,全是义务的巡逻。”岳三所是个黑瘦的男人,他看着相潞时,总是不经意露出会心的笑。

但随着农忙的到来,民兵的出勤率将在今后几个月里不断减少,这也是这场禁毒人民战争最尴尬之处。“我们是唯一的试点乡镇,但发动这么多的民兵参与禁毒,一分钱的资金也没有,过去两年里面我们就是这个单位要点,那个单位讨点,工作非常困难。”勐海镇镇长张勒弄不停地摇头。

没有结婚证

“美丽的西双版纳,留不住我的爸爸,上海那么大,有没有我的家,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剩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10多年前一部叫《孽债》的电视剧热播,故事讲述了上海知青在云南结婚生子,随后返城大潮到来,他们丢下了一批孤儿寡母回到上海。故事讲述了他们的子女长大后,进城寻找父母的尴尬过程。

如今这条边境线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变成了机遇和财富的象征,全国各地的人纷纷到此淘金,娶走了当地的姑娘,而当地的小伙子们又将目光转移到山水相连的缅甸。1979年之后,大量缅甸妇女嫁人中国已经成为事实。缅甸媳妇们正在用她们的方式融入中国,除了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交融以外,她们渴望得到身份的认同。

与大量缅甸妇女嫁人中国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事离婚案件出奇的少,德宏州中级人民法院介绍,2006年涉外离婚案例共2件,2007年1件、2008年没有。

离婚率少的背后,是结婚证几乎处于停办状态。“没有结婚证,法院无法受理任何他们的离婚案件。”德宏州中级人民法院杨副院长说,同居与婚姻的适用法律是不同的,如果按照同居进行判决,往往对女方不利。

“我们没有结婚证,不知道怎样去办理。”岩思和缅甸女沙也已经结婚10年,有一个8岁的儿子,但他们和绝大多数嫁到中国的缅甸妇女一样,没有到民政部门领取结婚证。“10多年前结婚的人,有的拿到中国户口了。但最近10年,边境新娘不仅拿不到中国户口,连结婚登记的手续都非常麻烦。”沙也说,自己的婚姻是非法的,说不定自己还会被遣送回国。

80岁的缅甸妇女闷在中国定居了50年,但她至今最远只去过瑞丽市区,她的儿媳静同样来自缅甸,她结婚8年来最远到过芒市,因为没有中国身份证,她必须当天返回,“不然就只能住在街上了。”

2008年,瑞丽市第十五届人大常委会第四次会议,审议执法检查组报告后认为,“涉外婚姻带来的落户难问题是瑞丽市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中缅边境上民间通婚的事实,形成了很大一部分缅甸边民已经多年生活在中国境内,但尚未取得中国户口的事实。这一部分人虽然已经变成了事实上的中国人,但由于其未依法律规定途径办理婚姻登记手续,因此,多年来也就一直无法取得中国国籍,也变成了现实中的“边缘人”。由此也给地方政府在贯彻执行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及相关政策时带来了重重困难。”

(摘自《春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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