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在掌心的大拇指

杨柳岸

从盖尔出生的那天起,他的爸爸妈妈就开始为他担心了。因为盖尔的小指旁边长了一根小小的第六指。这根手指的长度只及小指的一半,但同样有指节、指甲,还会随着另外五根正常的手指一块抖动。盖尔的父亲认为,这虽然不是什么病,但也跟畸形扯上了关系,将来可能会招致小伙伴的嘲笑,对盖尔的成长不利,所以等盖尔满一周岁,父母便把他带到医院,要求医院把盖尔多余的第六指切除掉。遗憾的是,医生告诉他们,至少要等7年才能为盖尔做这个手术。

转眼间,盖尔已经3岁了。父母把他送进了幼儿园。可上幼儿园的第一天,他回家后便眼泪汪汪地问爸爸、妈妈和爷爷:“为什么我比其他小朋友多一个手指?迪克说我是怪物。”大家都沉默了。是啊,随着年龄的增长,盖尔的第六指也大了许多,虽然它很短,但比其他手指粗,看上去有点碍眼。其实,大家3年来都非常担忧,害怕盖尔懂事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爸爸、妈妈曾提议让盖尔戴手套,但被爷爷否决了,他认为这样会弄巧成拙。此时此刻,爷爷陷入了沉思。盖尔是那样的聪明可爱,乖巧伶俐,他的伤心自卑令爷爷感到深深的不安。突然,他的眼睛掠过钢琴架上的雕塑。那是一尊泥塑手雕,大拇指用力地压在掌心里。爷爷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立即把雕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然后会心一笑,把盖尔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宝贝,你看爷爷右手的大拇指,它是个小懒虫,从你出生那天起,他就开始睡觉了,到现在都不肯起来。”爷爷边说边伸出右手,把大拇指藏在掌心,然后让掌心朝下,并把盖尔的左手掌心朝上,当两只手合在一起的时候,正好十个手指,不多也不少。“我知道了,你的大拇指偷懒,所以我就替你长了一根手指,是这样吗,爷爷!”天真的盖尔开心地笑了,充满了自豪。小小的他觉得,这第六根手指担负着重要的责任,它是来帮助爷爷的。

爷爷迅速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家人和朋友,还请盖尔的老师告诉了班上其他小朋友,盖尔帮爷爷长了一根大拇指。小朋友们听了,非但不嘲笑盖尔,还佩服盖尔小小年纪就帮助大人。

自从和盖尔说过沉睡的大拇指之后,只要见到盖尔,爷爷右手的大拇指就会条件反射般地蜷曲在掌心。时间稍长一些,右手的大拇指就会麻麻地痛,得用左手帮忙才能慢慢地舒展开。久而久之,爷爷竟习惯成自然,时刻把右手的大拇指蜷曲起来,也习惯了用四根手指头吃饭做事。不熟悉的人还真认为爷爷原本就是那样的。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中,7年过去了,父母再次把盖尔带到医院,医生说可以切除第六指了。当爸爸妈妈把这个消息告诉盖尔时,盖尔大哭起来。他大声抗议:“这是我帮爷爷长的手指,怎么能切除呢?除非爷爷的大拇指醒来了。”

可是爷爷的手指5年来一直习惯性地蜷曲在掌心里,它已经变形萎缩,完全失去了最初的力量,重新扳直已不可能。尽管如此,这5年并没有给爷爷带来特别大的不便,却让盖尔度过了幸福快乐的童年。这对爷爷来说,已经非常满足了。

当爷爷知道盖尔拒绝切除第六指的原因后,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找来纱布,把大拇指缠住,然后告诉盖尔,他已经动了手术,手指马上可以伸直了,盖尔的第六指已经完成了使命。

盖尔听了,听话地随父母去了医院,手术很成功,而爷爷的大拇指虽然用纱布缠了很久,但始终无法伸展。后来,盖尔看着爷爷依然沉睡的大拇指,十分后悔切除了第六指。

春去秋来,盖尔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代,长成了一个英俊开朗的青年,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医学院。在盖尔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爷爷永远离开了他。爷爷去世时,大拇指依然沉睡在掌心里。也就是说,爷爷右手的大拇指已经整整沉睡了16年。开始的前5年,它是可以蜷曲的,但在余下的11年,它却无法回到先前的模样……

〔本刊责任编辑 方 宁〕

〔原载《视野》总第18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