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影子

蔡维忠

十几年前，作家盖尔·布兰戴斯接到一个私家侦探的电话：“你的儿子在找你，他是你在1985年遗弃的。”私家侦探说这话的依据，是他在那个人的出生证上发现了盖尔的名字;盖尔听后觉得莫名其妙，認为一定是搞错了。

几年之后，“儿子”在脸书上和盖尔取得联系，问她是不是在1985年某月某日生了个儿子，她否认并预祝他找到生母。此时，盖尔的小儿子出生才三个月，距离盖尔的母亲自杀未遂还不到三个月，身体尚未恢复，精神仍有些恍惚。盖尔的母亲时常幻想，盖尔的父亲也时常幻想，连盖尔有时候也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毛病——生了个儿子却不记得了？！

没过多久，“儿子”又出现了。他说自己不想恢复母子关系，也不想打扰她的生活，只因有些健康问题想了解一下家庭病史。盖尔告诉他，自己真的不是他的生母。

转眼到了2016年，“儿子”没有放弃，给盖尔发来一条短信：“你是我的生母吗？”他说盖尔不承认是他的生母，这让他伤透了心;盖尔表示愿意去做DNA检测，或者写一篇文章来帮他寻母。他不回复，还把盖尔“拉黑”了。

“儿子”不再骚扰，反倒让盖尔平静不下来，她反复查看他的脸书，看他是否安好。原来“儿子”是一位歌手，为乐队写歌，还小有名气。盖尔看乐队的网站，读他的歌词，文字里充满着渴望——她无端生出一份做母亲的牵挂与骄傲，为他的忧伤而难受，为他的成功而自豪。

当她跟丈夫讨论自己的困惑时，丈夫建议：为何不帮他找到生母？他们在网上找了一个多小时，发现有个女子很可能是“儿子”的生母，她的名字和盖尔很像，只是在拼法上稍有不同，但她已经于2015年在旧金山去世，去世前流落街头。

她把这些信息转给了“儿子”，那时，他可以接受盖尔的来信了。盖尔说她已经在心里存下这个“儿子”的影子了，而“儿子”告诉盖尔自己写过一首歌《影子》，想象用母亲的声音来演唱，那想象中的母亲就是盖尔。他们都提到影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后来，他们两人通了电话，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告诉盖尔，2012年养父临终前，希望他在心里能对自己被领养这件事有个了结，现在他觉得自己真正属于那个养育他的家庭了。

他在道别时说：“我爱你，盖尔。”

盖尔想都没想，以一个母亲的口吻回答：“我也爱你。”

史志鹏摘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