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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儿子和我

2009-11-10赵处亮

安徽文学 2009年9期
关键词:赵强小儿子儿子

赵处亮

山西省孝义市杜村乡西房庄村,是我的出生地,也是哺育我长大的地方。这里位于吕梁山脉东麓,贫穷、落后、交通闭塞是这里的代名词。我的父亲、母亲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

在父亲的晚年,由于自己年龄尚小,未能够很好地尽孝。特别在老人临终时,由于自己刚刚参军,我大哥哥为了让我安心服役,而没有告诉我,因而未能回来,自己常为此而内疚。唯一的补过方式,就是自从部队复员回来,每年的清明节,自己都要到父亲坟头添土扫墓,30多年从未间断。

在母亲的晚年,自己尽孝是尽心竭力的。她以八十六岁高龄而终。她在最后的10年里,除了每年在儿女家住一住,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西房庄村里独自度过的。自己在县城工作居住,担任市技工学校校长,但无论工作多忙,始终坚持“常回家看看”。先是每两周回老家和母亲过一个星期天,后来就是每个星期天都要回去。我给自己定的“看看”的标准,就是“送足、干完、聊好”六个字。

送足,就是每次回家前,把母亲所需要的吃穿用品准备好、带足,并把我大哥给母亲准备的药品带上;上街选购瓜果蔬菜、米面油盐,只要母亲需要,不问贵贱。老人常便秘需要吃梨,我每次回家,总要选最好的梨带回去,常常是旧的没吃完,新的又带回来,母亲常批评我买的瓜果蔬菜太多。她常常是把自己吃不完的瓜果蔬菜送给院里和村里的老婆家们吃。因而,她的老年朋友很多,老婆家们常在一起聊天说笑,倒也避免了孤独。记得有一次,母亲对我说:“孩儿呀,我看你是活不成人。”我说:“妈,我有什么不对,你就给我提出来。”她说:“只要有点好吃的,你不是让妈吃,就是让孩儿吃,反正你是不吃。”除了把母亲吃的东西送足,我还把母亲的冷暖挂在心上。老人的衣裤鞋袜,遇见有合适的就买。母亲八十大寿时,身上穿的那时尚的、天蓝色的上衣,就是我在北京精心选购的。那是母亲最珍贵、最喜欢的一件上衣,一直穿了多少年。

干完,就是每次回家看母亲,把所有需要干的活都干完。担水、担炭、劈柴、掏灰,这是要干的;把母亲在院里(南墙底下)的大便清除出去,再换上新的煤灰,这是要干的。因为母亲在最后几年里,不便于远走到大门外边的茅坑,也不便于蹲便,我就在大门里南墙下修搭了一个简易茅厕,置放了一架能坐便的木制茅床,旁边堆放了一堆煤灰、一把小锹,解决了母亲的“上厕难”。把院里和家里的环境卫生清理一次,把碗筷用开水消毒,把被褥晒太阳,这是要干的;把母亲里里外外换下来的脏衣服,特别是由于母亲有小便失禁的病,换下来的内裤多,我都一件一件清洗干净。由于活多,我常常是进门就干。母亲给我倒上的一杯水,常常是水凉了也顾不上喝。有一次母亲说:“你回来就是干活来了?”我说:“是呀,我回来就是干活来了。”母亲又说:“村里人说你是三姑娘回来了。”我说:“此话怎讲?”母亲说:“还不是因为你回来啥也干,又顶儿子又顶姑娘。”我恍然大悟。

聊好,就是我回家后,白天干完活,晚上住下来好好跟母亲聊天,听听母亲的“唠叨”。老人除了物质需求,还要有精神需求,而和儿女们聊天、唠叨,就是老人们最大的精神需求。每次回来,母亲总要嘱咐我,要我注意多学习。每次总少不了教育我:“要虚心,谦卑人必升高”,“凡事要有吃苦精神,一懒百不成”。这些虽然我都明白,也不知听了多少遍,但我还是每次都乐意听,耐心听。我还常常听母亲给我讲她过去的故事,讲她的艰辛经历。她年轻时,一双大脚,就与众不同。她曾在美国人在临汾办的女子学校、又名教会学校上过学、读过圣经。她18岁时,由信奉上帝的基督徒父母做主,硬是让她嫁给了大她11岁、老实巴交、穷得叮当响却同是基督教徒的我父亲。然而我母亲毕竟是有文化、有见识、有爱国之心的女性。上世纪三十年代末,她就参加了共产党领导的牺盟会,并成了牺盟会的妇女干部。那时,她肚子里怀着我的二哥,到处宣传抗日,很受人们赞赏。人们预测,她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后也一定能说会道的。堂叔赵焕彩(肖峰)当时13岁,就是那时候由我母亲亲自送走的,后来到了延安。堂叔解放后历任江西省省、地领导,离休前在北京任国家水产总局副总局长。母亲回忆说,她自己也是说好要和人家一起走的,但晚上回到家,看着自己两个幼小的孩子无人照料,整整哭了一夜。为了孩子,母亲留下来,一辈子受了不少罪。她常常为自己当时未能走了而惋惜,同时又为自己能够在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五个儿女都培养成才而骄傲。她讲道:“咱家再穷再苦,我也不能让孩儿们下了煤窑,咱家要想翻身,必须要让孩儿们上学!”

1994年春节,81岁的母亲在县城我的家宅过年。我专门请了一位摄影师,为母亲摄了一幅半身标准像。我将此像放大镶框后,恭恭敬敬地挂在客厅中央。母亲笑着:“把我当成毛主席啦?”没有想到,这幅放大的半身像,几年后竟成了我们为母亲送葬的遗像。

回顾我们母子的关系,再看看现在社会上的一些年轻人对父母的不应有的态度,我颇有感触。不知道这是社会的悲哀,还是国家教育的失败?

1999年12月3日(农历十月二十六),在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中,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为母亲精心编写了挽联:

苍天无语,白雪银山泣我母,只为中华妇女之美德

人世有情,孝子贤孙悼家慈,皆因天下母亲之柔肠

我大哥主持了母亲的追悼会,并由村主任致了悼词。

一个月之后,我又在《吕梁日报》上发表《终生育人,风范长存》的文章,沉痛悼念我们的母亲。

1979年5月,与我结婚一年多的妻子将刚刚3个月的小儿子放到我的办公桌上——城关公社武装部,便与我分手,扬长而去。

怪不得妻子分手。当时,实在是我太穷了,在孝义旧城租住的一孔旧窑,又黑又潮不说,全部家俱,就是从商场要来的两个纸箱子,倒也可以装点米面,放点衣服,可是老鼠专门欺负穷人,经常糟蹋米面,咬破衣服,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问题是这嗷嗷待哺的小儿子怎么办?当时公社党委女副书记韩金梅说:“这么小的孩子,不要说你这么个男人,就是我们女人也不敢接受啊!”但我只能是面对现实了。

很快,我从街上买回了炼乳、奶粉、奶瓶,并很快掌握了哺乳方法。我把奶粉调配的不凉不热,不稠不稀,把哺乳间隔时间掌握的不多不少,把小孩的尿布勤洗勤换,不知是由于我的热心细心,还是由于小儿子的坚强坚毅,在此四天的时间里,孩子居然没有哭过一声。我不禁感叹,多么坚强的小儿子啊!展望未来的漫漫人生路,在儿子面前的必将是一条艰难莫测,充满棘刺的路,而这才刚刚开始,我多么希望他永远坚强,永远是生活的强者啊!好,我的小儿子,名字就叫赵强。

4天之后,同事们帮我在梧桐公社蔚屯村找到了一家奶妈,人家的婴儿刚刚夭折。那时候缺乏交通工具,我就和西关村的民兵营长高林海轮流抱着儿子,一直走到20里远的蔚屯村。还好,这家奶妈非常贤惠善良,可惜两个月之后就断奶了,我又在旧城为孩子找了另一家奶妈。那时候,给奶妈的报酬都是每月13元,8斤粮票。我的月工资仅28元,经常去看孩子,也还要买点吃的喝的,由于经济拮据,已是30岁的我还没有穿过皮鞋,没有戴过手表。在小儿子两岁半时,我就把儿子送回村里,让我母亲照料。到儿子四周岁时便把儿子接到我的身边与我一起在县广播电视局机关生活。我和小儿子赵强同睡在一张单人床上,同在县委机关食堂吃饭。当时的广播电视局某位负责人试图对我进行限制,我据理力争:“机关带孩子的又不是我一家,为什么就不能呢?”他说:“人家是女同志。”我说:“哪家的章法规定女同志可在机关带孩子,男同志不可呢?”他无话可说,不再干涉。在这段时间里,每天早晨,我和赵强按时起床,父子在新城街上跑步一圈。早餐后,再送他到职工幼儿园。每到星期天,我给赵强在一个铝盆中洗完澡,完后我给他里里外外再换上干净的衣裳。人们说:“这孩子比人家有妈的孩子还干净利索。”

欣慰的是,儿子赵强也不负厚望,发奋用功。加之我在离开文化局待安排的9个月中,幸好能够在家帮助上高三的儿子制定和落实学习计划,为儿子学习冲刺精心准备好一日三餐和水果营养,全力搞好生活保障。1997年,儿子一举考入北京北方工业大学法律系。2001年又考取了成都西南民族大学研究生院,2004年晋升法学硕士后,被招聘为江苏省南通职业大学法学讲师。

我在送儿子走上工作岗位时,如释重负,感慨万千,作词一首:

卜算子

贺赵强赴南通

婴时被母弃,

随父风雨长。

自古雄才多磨难,

强儿有志向。

寒窗十九年,

终把硕士当。

京城蓉城皆告捷,

南通又扬帆……

责任编辑:黄艳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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