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之声
2009-11-02[美]詹姆斯·H·科布/著闻春国/译
[美]詹姆斯·H·科布/著 闻春国/译
啊呀,那天晚上,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可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
你要知道,每到夏天,我们都会多次驾车回到印第安纳这个地方。天上闪烁着无数颗星星,气候也非常暖和,让你可以放下顶篷通宵达旦地在外面尽情巡弋。然而,午夜刚过,我便把自己的黑色Deuce—nosed29型跑车停到了劳特22号小餐馆那空旷的停车场,伴随着一阵惊人的声浪,只见车轮下碎石飞溅。那感觉简直美妙极了。
我在自己的爱车——一辆小排量的无挡板福特车的引擎盖上亲切地拍了一下,因为那个晚上它一直表现得相当出色。随后,我穿过劳特22号小餐馆那扇不锈钢的艺术装饰门走了进去,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一条凳子上,用手在蒙乃尔合金柜台上轻轻拍了拍。“伙计,请给我来一杯巧克力风味的麦芽酒。要那种特别浓的。”
今晚的柜台服务员是埃迪。只见他的眼珠朝镀锡铁皮天花板滴溜溜转了一圈,伸手拿过一只平底无脚的啤酒杯。
“普拉斯基,看你今晚挺高兴又挺逗人的样子,肯定是有人上当受骗了吧。”
我把手伸进了皮夹克的口袋,迅速掏出了三张林肯头像的五美元钞票。“给我一位来自印第安纳州的大学生朋友也来一杯五元钱的。他和女朋友正驾着他爸爸的新款48型凯迪拉克敞篷车在外面兜风,那感觉肯定令他们终生难忘。你可以猜想,一个能够考上大学的人自然不会意识不到一辆体积庞大的凯迪拉克展示车根本无法用一台简装的A型发动机来加速。”
“是啊。可是,一旦你达到速度上限,他就会逮住你的。”埃迪答道,将一勺子香精倒进了调和罐,“你这辆小赛道跑车在小雨中容易滑出赛道,可那种大型V8引擎要是挂到最高挡可能会让你葬送性命的。”
虽然埃迪本人并不是一个改装车手,但我们这伙本地的改装车迷很早以来就喜欢聚在他的小餐馆里,听他说一些花言巧语来为自己鼓气。
“你说得没错。”我附和道,“不过,你也知道,我这次组织的车赛是在靠近机场的那条旁路上举行的。它是汽车加速赛的理想场地:路面全是铺设好的,道路笔直,而且没有任何车辆通行。问题是,这样的道路不太多。那天,我们是通过汽车排挡来加速的,我那位大学生朋友最后只好依靠曲柄来发动那辆大型的凯迪拉克老爷车。正当他准备超过我时,只听见‘咣当一声,我们俩全都飞出了赛道!”
这位柜台的小招待叹息了一声,把最后剩下的一撮干麦芽撒在我的饮料上面。“普拉斯基,你得赶紧想办法把自己捆在一根电线杆上,否则,总有一天你会被撞死的。”
“哎呀,我可是希望能笑嘻嘻地离开这里哟!只要能让我高兴,怎么都行。”说着,我伸出手,朝游戏柜台扔了一枚镍币。
当远处一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伴随着佩姬·李的最新歌曲传来时,我这才从玻璃杯里吸了第一口。
“你的两位顾客就要到了。”我说道,“一分钟之内,史蒂夫·罗卡迪和朱莉·肯尼迪就会从那扇门走进来。”
埃迪蹙起一条眉,疑惑地问:“眼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拍了拍我的饮料杯子。“我跟你打一个赌,就赌这杯麦芽酒钱。那辆车要么是双排气管,要么就没有排气管。”
“你赢了。”
这是那天晚上我们第二次没有发生任何争议。这时候,一种双音调的尖厉的咆哮声沿着公路呼啸而来,而且其声音的冲击波越来越强。我无须回头,或者看一下窗外就知道一辆福特T-Bucket跑车停在了A-Bomb车的旁边。我也无须用眼看便知道我的朋友史蒂夫在驾驶着那辆小型的改装车,而坐在旁边出谋划策的是朱莉。不过,这些天来,我老是看见她坐在史蒂夫的身边。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埃迪嘴里发着牢骚,然后倒了几杯水,放在柜台上。
问题是,当我费了一番周折去看望我的朋友时,结果却发现我们俩都有自己不顺心的事。史蒂夫长了一副深色的希腊水手型的英俊面孔,而且平常待人也相当和善。不过,今天晚上,他却像是完全疯了一样,动不动就大发雷霆。朱莉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红红的,就像是大哭了一场。现在,该是我凯文大叔发问的时候了。
我和史蒂夫之间建立了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和谐的关系。虽然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可我还在高中读书。我和他一样,爸爸都在铁路上工作,两人都是差不多同时来到费尔蒙特的外来户,而且我们两人都时时刻刻离不开自己的改装高速赛车。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换汽车部件,交流汽车加速的技巧,并且在印第安纳州那次未经认可的环形赛道半场赛中还彼此充当了对方的后勤维修人员。而朱莉属于本地人,出生于与我们父辈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家庭。她是一位身材娇小,非常漂亮而又随和的金发女郎。最近,她和史蒂夫长时间地待在一起,两双热切的眼睛久久凝视着对方。
于是,问题就来了。你想想,朱莉的父亲拥有费尔蒙特城里唯一一家珠宝店。虽然那个狭小、简陋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著名的蒂法尼珠宝店,但你绝对不会从肯尼迪先生的行为方式中知道这一点。按照他的个人看法,他的女儿要是嫁给这个西班牙裔意大利籍美国铁路工人的儿子那简直就太便宜了他。最近,每当遇到史蒂夫唉声叹气,朱莉泪流满面时,一般都是因为她的老父亲在从中作梗。
“头儿,怎么在生气呀!”当他们坐到我旁边的板子上时,我问,“什么事让你们这么垂头丧气?”
“还是老一套,凯文,只是比以前变本加厉了。”史蒂夫严肃地答道,“跟朱莉的爸爸发生了摩擦。闹大了。”
我从夹克衫衣袋掏出一包已经被压扁了的幸运牌香烟,并给他递了一支。“这么说,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新情况吗?”
朱莉全身一颤,发出一声叹息。“凯文,这一次不同了。爸爸今天表示坚决反对。他说,我再也不能与史蒂夫见面了,永远!”
“难道我这是在和一个影子说话吗?”
我的朋友不禁笑了起来。“不是的。”史蒂夫答道,然后,他伸出手在朱莉的手上轻轻地捏了捏,“可我想,现在该是摊牌的时候了。我和朱莉必须要作出一些决定,只是我们还不是十分清楚我们该去做什么。”
哎呀,我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城里面凡是见过他们背着那个十足的怪人彼此相爱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史蒂夫和朱莉只是需要找一个机会说服他们自己。
“好吧!那就给我说句恭维的话。或许,凯文可以帮上你们的忙。”
他们向埃迪要了几瓶可乐,并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今年夏天,我一直在珠宝店里给我爸爸帮忙。”朱莉开始讲述,“今天傍晚,哦,现在算起来就是昨天下午了,史蒂夫顺道来看我。爸爸不喜欢史蒂夫在我身边转悠,可他只是在那里待了一会儿,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妨碍的。不知怎么回事,我爸爸这一段时间一直被银行纠缠着,我本人对那个地方始终也存有戒心。”
朱莉又抽搐了一下,叹息了一声,然后机械地吸了一口可乐。“我们只是站在柜台前谈话。突然,我的父亲从店里的辅助库房冲了出来。此时此刻,我想他简直就像是朝史蒂夫猛扑过去。我想,他根本就不在乎当时是不是有什么顾客在场。他开始威胁史蒂夫,还骂他一些难听的话。”
“是啊。”史蒂夫皱起眉头补充道,“如果他只是骂我,我本来倒还可以忍受。可他还要骂我的全家。他骂我的父亲是个该死的、肮脏的意大利人,还有一大堆难听的语言。后来,他还朝朱莉啰唆了一大堆。普拉斯基,我告诉你,我当时几乎要对他动手了。事实上,我回敬了他几句,便在我彻底爆发之前走了出去。”
“小子,你做得很明智。”埃迪称赞道。
确实如此。你知道,他们是如何评价当今的青少年的。如果史蒂夫真的对朱莉家老头子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那么,不管他是多么有理,都会为此受到谴责。
“那么后来呢?”我问。
史蒂夫耸了耸肩,“没有什么那么了。我当时气得不得了,心情根本平静不下来。于是,我钻进了我的福特T-Bucket跑车开始飙车去了。嗨,我烧掉了满满一箱子汽油,驾着车就绕着县城来回转圈,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等到稍微一冷静,我便回到城里接朱莉去了。我们还得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难道她的父亲对此就没有什么意见吗?”
朱莉用她那“只有史蒂夫明白的微笑”方式微微一笑,并把手搭在他衬衫的领口上。“我们很幸运。爸爸今晚不知什么原因被叫到珠宝店去了,当我听到史蒂夫的车子从我家驶过时,我便从后门溜了出来。我敢肯定妈妈已经给爸爸打过电话了,但我不在乎。他们已经把我管到快四十岁了,他们究竟还想怎么着?”
我朝朱莉竖起一个大拇指。“美女,你真酷!那就跟史蒂夫一起私奔吧。”
我喜欢与争强好胜的人在一起。
我刚刚开始考虑我朋友的问题,我自己的问题也出来了。在停车场那边,碎石在车轮下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两辆挂有费尔蒙特警察牌照的黑色和白色福特轿车堵在了门前。几分钟之后,那个身材魁梧、走起路来斜着肩膀的海拉姆·杜利警官的身影隐约出现在走廊上。
一年多来,杜利一直在和我玩着猫逮耗子的游戏。自从我有了A-Bomb改装车之后,我便在当地的一些后道赛车中变得声名大振。他从来都没有逮着我们,当然,嗨,他也一直在拼命地努力, 你知道吧?一般来说,我是不会对这事怀恨在心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让一个像老迪尤拉普这样的人跟在你的车子后面并不是一件太坏的事情。它可以防止你粗心大意,掉以轻心。
与杜利一起巡逻的另一位搭档也跟着他走进了餐厅。这两位警察用一种敌视的目光看着我们,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妙。
“杜利警官,大驾光临啊!”说着,我转动椅子,面向着这两位司法部门的人,“今天晚上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他们的到来可能与我们在机场附近举行的那场小型汽车加速度比赛有关,但很快便证明我的猜测错了。
“普拉斯基,这一次没你什么事。”他咆哮道,“你给我闭嘴,而且最好从这里滚开。我这里有重要的事要与罗卡迪谈谈。”
史蒂夫的眉毛皱到了一起。“找我?警官,出了什么事啦?”
“孩子,没什么事。我们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当一位警察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时,没错,那一准是出什么事了。
他们让史蒂夫靠在柜台边,轻轻按住他,我和朱莉、埃迪在一边注视着。
“好啦,罗卡迪。”杜利直接问道,“今晚十点三十分左右你在哪儿?”
“哦,就在附近。”这句话就连我和朱莉听起来都觉得说得不怎么利索。我们知道他在谈论什么问题。
“‘就在附近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只是在附近兜风。我无法说出十点三十分时我的准确位置。我想是在城东的某个地方吧。”
“也许那个时候你在缅因街附近吧。”杜利的搭档插话了。他们现在是两人对付史蒂夫一人。
“不,我清楚地记得我当时已经出城了。”史蒂夫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问起了这些问题?”
“孩子,我想看一下你的车子,你不介意吧?”杜利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他。
“为什么?”
“年轻人,你不让别人看你的车子总该有一个理由吧?”
这像是一句指责,而不像一句提问。
“没有任何理由!不过,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你们究竟在找什么。”
“孩子,别担心。如果我们发现了,我们会让你知道的。”杜利朝他的搭档点了一下头,第二位巡警朝停车场走去,对史蒂夫的改装车进行彻底搜查。
餐厅里一片寂静。从我的眼角,我看见史蒂夫的手攥成了拳头。“伙计,冷静点!”我低声说道,“要冷静。”
“罗卡迪,听你朋友的话。”杜利咆哮道,“这一次,他总算明白过来了。”
没过多久,他们便有了收获。
只见杜利的搭档走了进来,手中举着一把带有塑料柄的螺丝刀。“我在前面的座位下发现了这把螺丝刀。”他声称,“它与我们在那个珠宝店里发现的螺丝刀是一个牌子,看起来像是一套的。我还发现了这些东西。”
巡警伸出了另一只手。他的掌心里有一串金灿灿的东西。
杜利从他的衬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并迅速将它打开,仔细审视起来。“是一副金佩饰中的一枚蛋白石戒指和一条金项链。是的,它们已经被列入了肯尼迪先生给我们的那个初步清单里。”说着,他转向史蒂夫,从自己的皮带上取下了手铐,“好了,孩子,你跟我们走吧。别再给我们添麻烦了,否则,你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很难说,我们当中哪一个人最感到惊骇,是史蒂夫,是朱莉,还是我。
“被逮捕了?为什么?”朱莉叫了起来。说着,她站了起来,声音也随之升高了。
杜利将手铐铐在史蒂夫的手上,搞得他满脸的迷惑。“肯尼迪小姐,今天晚上,似乎有人闯进了你父亲的珠宝店,并把那里洗劫一空。刚才,我们在你男朋友的车子里发现了一些失窃的珠宝。”
从那以后,情况变得有点古怪。我给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打了电话,要他过来将史蒂夫的汽车开走。然后,我把那把史蒂夫的车钥匙交给了埃迪,中途,我把歇斯底里的朱莉送到她的家里。随后,我驱车来到了费尔蒙特警察局,想进一步打听详细情况。
在本地的司法部门,我是一个不怎么受欢迎的人。不过,一个爱好汽车的年轻警察在一次泥道车赛中认识了我,我便从他那里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昨晚深夜,由费尔蒙特商会雇用的守夜人本·施勒,一直在沿着缅因街转悠。他看到肯尼迪珠宝店里似乎还亮着灯光。他穿过街走近一看,正当他开始检查前门时,他听见一辆改装的高速赛车从大楼后面的胡同里呼啸而来。
施勒先生当时有点筋疲力尽了,所以,他转个身子都费了一番工夫。等到转过身来,那辆汽车已经不知去向了,可肯尼迪珠宝店被弄坏的后门仍然还开着。
当一辆夜间巡逻车出现时,施勒朝警察大声呼叫。他们发现店里的几个陈列柜已经被洗劫一空了。他们还发现了其他一些值得关注的东西。一根用来撬东西的十八英寸长的螺丝刀和一只装有两节电池的手电筒,显然是盗贼在逃离现场时落下的。这两件物品上均刻有史蒂夫·罗卡迪的名字。
可以发现,史蒂夫的指纹到处都是,尽管史蒂夫对此给出了一个解释。可让他无法解释的是,他的螺丝刀和手电筒竟然留在了珠宝店里。他朝这两件物品看了最后一眼。它们原本一直放在他的车座下,车子一开起来它们便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
同样,史蒂夫无法提供一个证人来证明他八点钟在城郊给汽车加油之后以及午夜前夕到达朱莉家的这段时间的行踪。在这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只是在一条后道上飙着车。
哎呀,看来情况非常不妙了。从时间上推断,史蒂夫应该有充裕的时间去干那种肮脏的事,并把赃物藏匿起来。
这时候,史蒂夫的爸爸出现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更像是在出了一场严重的车祸之后,你在事发现场周围所看到的行色慌张的什么人。不过,由于史蒂夫没有其他任何犯罪记录,而且从技术上来讲,他眼下还只是“涉嫌”,所以,他被释放了,由他的父亲取保候审。明天上午十点钟有一个讯问,到时候就会传唤他,并作出是否正式起诉的裁定。
我有一种预感,这只是一个例行的司法程序。从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得知,他们已经给史蒂夫预先定罪了,而且准备对他起诉。当他的爸爸把他带走时,我只能朝史蒂夫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我便回家了。此时此刻,我的情绪低落极了。
我把A-Bomb车拐进了我们房后的胡同,这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三点了,可厨房里的灯还亮着。我已经回来晚了,有人在等着我。这一次,我觉得挺高兴的。
爸爸身材高大,瘦骨嶙峋,显得有点苍老,就像一个黑头发黑眼睛面部扁平的西德尼·波拉克,也是这个小城里唯一一位六十岁以下就留着胡子的人。这胡子使他留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就像那幅描绘一位投掷炸弹的无政府主义者的经典画像(实际上,在铁路工人兄弟会一次激烈的选举大会期间,那个大个子雷德·苏利文还确实指责过爸爸是个无政府主义分子。然而,当爸爸把他从楼梯口扔下两个台阶之后,雷德向爸爸道了歉,所以,他们之间已经不存在任何芥蒂了)。
我的外表则更像妈妈,妈妈棕红色的头发,蓝蓝的眼睛,两边的头发留得很短,显得非常活泼。爸爸皱起眉头,她却在微笑。可是,当我从后门进去时,就连她也蹙起了眉头。
爸爸从厨房餐桌对面的座位上向我投来了一个“那样的”眼神。“都三点钟了。”他说道。
“是的,爸爸,我知道。”我答道,顺手将我的马驹皮夹克挂在了门边,“不过,这一次回来晚了,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我抽了一把椅子坐在餐桌前,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等我讲完时,妈妈已经将一盘樱桃馅饼和一杯牛奶放到了我的面前,我知道我已经完全得到了他们的谅解。
爸爸蹙着眉头,摇摇头:“这听起来似乎不像是我所了解的史蒂夫·罗卡迪。乔·罗卡迪是一个好人,我还没听说过他的儿子有什么不同。或许性子有一点点急躁,但是决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
“这我也弄不明白。”我的母亲补充道,“不过,就算是最好的人,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时候也会让你感到震惊的。”
“嗯,得了吧,妈妈,这绝对不可能!有人企图在这件事上对史蒂夫栽赃陷害。”
“儿子,你这一说法可是要轰动全城的。”她答道,蹙起眉毛,“大多数城里人宁愿相信那个更简单的解释,也就是说,他们相信你的朋友确实犯了盗窃罪。”
“但是,这个城里没有一个活人真正看见史蒂夫闯进了肯尼迪先生的珠宝店。就是在那天晚上,看门人也只是看见了前面窗户的一丝灯光。所有的证据就只是,你们叫它什么来着……”
“旁证!”妈妈答道,“说得没错。但是,许多人仅仅只是依靠旁证被定罪并被送进监狱的。检控方所需要的一切就是要有充分的证据。”
妈妈在和爸爸结婚之前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秘书,所以,她对法律问题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你还得记住,这个小伙子除了偷窃之外还有一个非常明确的动机,那就是在他的女儿的问题上想对肯尼迪先生实施报复。正如你父亲所说,史蒂夫是个出了名的急性子。凯文,这种性格好像不太好。”
“他还有一个不好的名声,就是经常带着一大群人出去疯狂飙车。”爸爸补充道,然后以他那特有的尖锐的眼神看着我。
“哦,呀,爸爸,得了吧!在阿尔斯伯里峰上进行引擎测试和抢劫一家珠宝店,毕竟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嘛!”
爸爸蹙起了茂密的眉毛:“这一点,你明白,我也明白。但是,在这个小镇周围,许多人并不这么认为。如今的年轻人似乎总是不让老年人省心。”
“是的。哦,这就只怪他们倒霉。很抱歉,妈妈!我根本不在乎这个镇里的人的看法。史蒂夫因为某个莫须有的罪名被人出卖了。如果这事没有别的人来管,那么,我就来管!”
“好的。”爸爸说着,悄悄地用叉子夺去了我最后一块馅饼,“你也是处理这事的最佳人选。这事看起来简直是一件好事。”
嘿,听了这句话,我的嘴巴久久张开着。
爸爸点点头。“如果你真的相信你的朋友是无辜的,那么,你也许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最合适的人。你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了解他的所作所为,也了解他的行踪。你了解这其中的内情,了解涉案人员。如果说有人能够证明史蒂夫·罗卡迪在这起盗窃案中实际上是被人捏造罪行,阴谋陷害的话,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
这就是我的爸爸。只要在他的面前说你打算施展一个招数——无论是什么愚蠢的鬼招数,只要你可以叫出名字——他都可能会点点头,说道,“玩得开心点。”
问题是,一旦你吹了几句大话,他就指望你去伸张正义。而且,他不会坐在那里袖手旁观,在你一试身手时,他会握住你的手,给予支持。
“是的,我认为是这样的。”我在餐桌旁站了起来,端着刚才装馅饼的盘子和玻璃杯朝洗碗槽那边走去。
“哦,我想我该上床睡觉了。我得去好好想一想。”
“儿子,我想是这样。晚安,并祝你好运!”
当我爬上楼梯,走向我的房间时,只听见妈妈悄声说道:“乔,你认为鼓励凯文介入这桩案子是一个好主意?这可能会带来麻烦的。”
爸爸淡淡一笑:“玛丽,我从来不担心儿子们会惹麻烦。历史上一些伟大的人物就是因为那些麻烦事成就了一番伟业,让我担心的倒是他们凡事总是做得正确。老天爷作证,一个为了朋友敢于站出来伸张正义的人是不会有错的。”
在我们的房间里,我们兄弟各占一半,其分界线可以说一目了然: 一边贴的是足球和棒球运动员的图片,一边贴的是汽车图片。从那些美人照片你也可以看出一丝端倪。弗兰克对丰满的金发女郎情有独钟,而我却对苗条的黑发女孩有所偏爱。
正当我准备上床睡觉时,弗兰克突然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对我发了一番牢骚,我要他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拍一下我的马屁。随后,我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得很低,调到了印第安纳波利斯电台。在曼妙的节奏和布鲁斯乐曲声中,我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沉思着我的问题。
你知道吗,我这人其实还算不上是什么侦探小说迷。所以,我对侦探这类问题还不怎么内行。汽车占去了我大部分的空闲时间(还有女孩,当然,这是另一回事)。不过,从改装A-Bomb跑车我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你做事必须细心,而且要有条不紊。如果你不拟订出一个计划,那么,你一开始就会陷入困境。
我所明白的另一件事情就是你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工作起点。比方说我的改装跑车,那就是从我在二手交易市场用三美元淘来的一个用于B型福特发动机的莱利四门赛车头开始的,而车子的其余部分我是从各个渠道得来的,然后,我一件一件拼装,再看哪一件合适,哪一件不合适。
在这里,我是否可以使用同样的方法呢?我该拟订出什么样的工作起点呢?
此时此刻,我的心底深处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的好朋友绝不可能犯有他们所指控的那种罪行。
你想知道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吗?这已经足够了。
哦,我想了好一会儿才猜出谁会陷害史蒂夫,而找到相应的对策则花了我更长的时间。这时候,我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经由黑暗渐渐变成了灰白。等到我理出了所有的具体细节,天空已经变成了一片蔚蓝。外面鸟儿在鸣叫,这新的一天将是多么的纯净!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开始穿衣服。眼下,我实在是恹恹欲睡。可这下不行了。提审史蒂夫十点钟就开始,而我还有好多事需要去组织安排。
我认为,作为一位法律代理人,走进法庭应当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然而,那天上午,我还得去为我的案子准备几辆车子。要是我弄脏了我那件礼拜日穿的蓝色哔叽西服,妈妈非杀了我不可,不管我有没有正当的理由。这下可好,当我走进讯问室,他们只能看到我穿着利瓦伊那一件油腻腻的皮夹克。
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全部到庭了。一间小小的讯问室中间有一条通道将原告和被告分隔开来。史蒂夫和他的父母被安排在右边。他的爸爸脸色苍白,由于工作的缘故被晒得黝黑而更显得憔悴;他那身材矮胖的妈妈,失望之中却不失一分自尊。而史蒂夫——我的当事人,虽然还是一副不肯认输的样子,但已经不再那么桀骜不驯了,就像一位斗牛士一样,明知自己无论怎么努力去战斗都将面临失败的命运。我现在还没有机会和他谈话,所以,他并不知道也许救兵就在眼前。
坐在讯问室另一边的是肯尼迪黄金珠宝店的老板哈蒙·肯尼迪先生。他面色红润,脑袋光秃秃的,满头大汗,脸上露出一副虚伪的表情。一阵阵凉爽舒适的清风穿过讯问室那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然而,每过一会儿,肯尼迪先生仍然用一块白色手绢紧张地擦着他那呆滞的面孔。
杜利警官坐在那里,像一座红顶的小山一样。施勒先生也在,他穿着一套守夜人的制服,将他那条受伤的瘸腿伸在前面。另外,还有一个家伙看一眼就知道是司法部门的人。从那些竞选海报我就认出了他——弗兰克·阿切尔先生,本县城的地方检察官。
好像每个人都在踊跃排队,竞相一睹费尔蒙特第一位真正的少年犯。
过道的正前方坐的是卡尔·约翰逊法官,消瘦而歇顶——一个很难不让我肃然起敬的人。不过,一会儿过后,这一情况发生了变化。
在讯问的第一阶段,我一直保持沉默,冷静地坐在后面的长凳上。而那个地方检察官则在巧妙地陈述着他的案情——突然闯入肯尼迪珠宝店——改装的高速赛车消失在夜色中——史蒂夫在犯罪现场留下的指纹——从珠宝店和史蒂夫汽车里搜集到的证据——史蒂夫缺乏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他找了一些适宜的人问了一些适宜的问题便万事大吉了。他还尽量对史蒂夫与肯尼迪先生之间糟糕的关系以及史蒂夫放荡不羁和一系列违反公共利益的行为方式大肆渲染,旁敲侧击。哦,阿切尔先生刚才还打了一个绝妙的比喻。他把本案的被告描绘成一个初露头角的约翰·狄林杰——一个在美国已经臭名昭著的银行大盗。
这时候,地方检察官陈述完毕,约翰逊法官准备传唤证人。
现在该是出手的时候了。我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 (真该死,他们在电影里怎么说来着?哦,对了。) 我可以走近您的法官席吗?”约翰逊法官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可片刻之后他又点点头,“孩子,你可以走近法官席。我们可以为你做什么?”
我走近法官席,说出了与约翰逊法官的职位相称的最贴切的字眼:“法官大人,我叫凯文·普拉斯基,得到法庭的允许,本人在这里准备为史蒂夫·罗卡迪一案出庭作证。”
约翰逊蹙起了眉头。“噢,孩子,首先,这还不是审判。这只是起诉前的一次讯问。”
“法官大人,这我明白。我的妈妈——嗯,我的法律顾问——已经给我解释过这是一次讯问,其目的就是确定是否有足够的证据对史蒂夫进行审判。法官大人,我想,如果你们给我机会,我能够证明审判史蒂夫没有足够的证据。”
“天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见人们在我身后窃窃私语。我回过头来,看见肯尼迪先生正探着身子,愤怒地用力拉着地方检察官的衣袖。
阿切尔先生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他站了起来,向法官陈述道:“法官大人,全城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个案子。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把史蒂夫·罗卡迪送上审判庭,控告他犯有蓄意盗窃罪。我看不出假如在此中断又如何能够维护和促进司法的公正。”
约翰逊法官不再像刚才那样对青少年投以那种冷漠的眼光。“阿切尔先生,我敢肯定,地方检察官觉得案情就是这样。不过,我们这次讯问的目的就是要对那些显然对史蒂夫·罗卡迪不利的证据进行查验。仅此而已!如果就此案件还需要进一步审理,那么,它就得继续下去,不能草草了事。”
法官又将目光转向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眼神不像刚才那么怪异了。“普拉斯基先生,继续往下说。你似乎想要表明你可以驳倒整个县城的人对罗卡迪先生的不利证据。你怎么来证明呢?”
我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把那些早已在我心头想好的话有条不紊地道了出来。“法官大人,情况是这样的。指控史蒂夫的证据有三条。其一就是在肯尼迪先生的珠宝店里发现了他的指纹。哦,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重要证据。任何人都可以告诉你,史蒂夫经常在那里周旋。这是因为朱莉,哦,就是肯尼迪先生的女儿的缘故。”
“接下来的证据是在肯尼迪的店里发现了属于史蒂夫的螺丝刀和手电筒,而且在史蒂夫的汽车里发现了一些失窃的珠宝。哎呀,法官大人,你知道费尔蒙特的情况。谁曾锁过自己的车子呀?而且,史蒂夫开的是一辆敞篷跑车,在通常情况下都把顶篷放下来了。只要有人想栽赃陷害史蒂夫,那他只需要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把那些工具从他的改装高速赛车里偷走,或者把那些珠宝藏匿在他的车子里。”
法官蹙起眉头。“年轻人,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法官大人,我没有证据。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有这种可能性。”
停顿片刻之后,约翰逊法官再次点点头:“本庭承认有这种可能性。你继续说。”
“法官大人,我所想做的就是想从第三条证据着手,就是那条假定史蒂夫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如果法庭同意,我想询问施勒先生几个问题。”
“继续。”
本·施勒在费尔蒙特可以算是一位战斗英雄。在太平洋战争期间,他去了新几内亚,带着一枚银星奖章和满身的弹片回来了。对于正式的工作,他的身体无法胜任,然而,他的自尊心又非常强,不愿意靠救济金生活。于是,城里面就给他临时安排了这份适合于胆大的人去干的守夜的活儿。
当我走近时,本·施勒抬头看着我,微微一笑,脸上的伤疤也随之扭成了一团。
“孩子,你想了解些什么呢?”
“施勒先生,我知道,你已经在这里把那天晚上你所经历的事陈述了一遍。不过,我需要搞清楚几件事。”我答道,“其一,你其实并未看见从肯尼迪珠宝店后面驶出的那辆车子。”
“没有。我腿脚不便,不可能那么快就绕到大楼那边。不过,我确实听见它是从那里开出来的。”
“可是,你连看都没看到它,怎么就能肯定那是一辆改装的高速赛车呢?”
“这我是不会搞错的。它的声音非常之大,车子一启动,周围的窗户都跟着抖动。”
“所以,施勒先生,可以有把握地说,那辆汽车的声音你听得非常真切。”
我穿过讯问室,走向一扇窗户。“在法庭的允许下,我今天特意在这里安排了一次现场演示。”
约翰逊法官的讯问室在费尔蒙特法院的一楼,只有一条狭长的草坪与停车场相隔。现在,那个停车场停放了一排汽车,其中四辆是改装的高速赛车,有一辆是普通汽车。在每一个驾驶盘前都坐着一个少年——他们都想看到史蒂夫·罗卡迪能碰到好运气。
我朝窗外挥挥手,伸出了一根指头。在A-Bomb车里,号称速度一号的迪恩启动了我的小排量跑车的引擎。一时间,那熟悉的灯光,它那四组动力设备的快速转动声从敞开的窗户传了进来。我让速度一号轻轻拍几下加速踏板,让汽车转速达到最高值,然后,我用手在喉咙部位比画了一下,做出一个“切断”的手势。
A-Bomb改装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我又转过身,面向讯问室。
“那是我的改装车。它是一辆装有B型四缸发动机的29A型福特车。我在车上焊接了一个分离式排气歧管和一套狭口的备用消声器。我烧的是汽油,那些火焰稳定器是我自己调节的,可以这么说,它们听起来声音相当不错。”
接着,我又朝窗外伸出两根手指。第二台汽车发动机启动了。那隆隆声就像汽船一样,渐渐升高,然后达到顶峰,最后,随着一声尖厉的爆裂声又停息了。
“那是杰夫·缪利迪的40型福特豪华轿车。他有一辆半赛车型福特水星系列平头车,上面装有在梅诺顿定制的哈利伍德排气系统。那辆车可是用金钱堆积起来的。”
我朝窗外伸出了三根手指。于是,第三台发动机启动了。那深沉的令人震撼的隆隆声渐渐升高,变成一种强劲有力而又十分流畅的轰鸣声,使得讯问室的窗户随之发出嗡嗡声,然后慢慢减退,轰隆一声停息了。
“那是克林特·弗洛克35型的拼装跑车。他是在一台林肯V12型发动机上用波特钢制垫片和三英寸口径的排气管改装而成的。这是一辆名副其实的樱桃色跑车。”
“普拉斯基先生,你所做这一切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目的?”约翰逊法官不耐烦地问。
“是的,法官大人。我确实有目的。”我答道,然后转向法官席,“我这是在开创一个你们所说的先例。法官大人,你知道,每一辆改装车都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总有某种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一辆车子的地方。那就是它的发动机排气声。”
“必须得那么做。改装高速赛车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创造。装有不同发动机的不同汽车,其改装方式就有所不同。不同的消声器因为不同的管长和直径,其排气系统就有所不同,所有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
随后,我又走向那扇窗户。“施勒先生已经说过如何辨别那天晚上从肯尼迪珠宝店后面驶出的那辆改装高速赛车了。问题是,每次他说‘改装高速赛车,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史蒂夫·罗卡迪的名字。没错,史蒂夫是一位改装车手,他也确实驾驶着一辆改装高速赛车,可这并不表示那个行窃之人就是他。”
我朝那位守夜人瞟了一眼。“施勒先生,我已经找来了另一辆车子让你听听。请你仔细听好了。”
我再次走到窗前,举起四根手指。在停车场外面,史蒂夫的 T-Bucket改装车启动起来了。朱莉·肯尼迪脸色苍白,痛苦地坐在那辆低矮的小排量改装车的驾驶盘后面,加快了发动机的转速。这是她能帮助朋友的唯一方式。T-Bucket车那尖厉的双音咆哮声很快上升,并达到顶点。这次演示持续了半分钟时间,然后在我给出“停止”信号之后慢慢消失了。
“好的,施勒先生。”说着,我转向讯问室,“你昨晚在肯尼迪先生珠宝店后面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吗?”
那个守夜人的表情变得困惑不解,像是在沉思。“不是。”停顿片刻之后,他说道,“昨晚,我听到的汽车声听起来根本不像这种声音。”
我又快步走到了法官席。“法官大人,史蒂夫的改装车采用了一种真正不同凡响的配置,一个270立方英寸GMC卡车发动机通过一个自制的2/4分离式歧管和一套Smitty消声器来进行排气。在印第安纳州,也许你再也找不出第二辆改装车能够发出那种声音。这就是史蒂夫的汽车。我可以叫来五十个孩子来验证这一点。”
此时此刻,法官的脸上也有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那个地方检察官和杜利警官。天哪,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在用心思考了,而不仅仅在那里凭空推测。所有的人,但有一个人除外。
“法官大人,这简直太荒谬了!”肯尼迪先生勃然大怒,“为什么法庭要浪费时间听任这种滑稽的马戏表演。这个小恶棍是罗卡迪这小子的一位铁杆朋友,说不准他也参与了这次抢劫。这么说来,他们很可能是借用了其他车子,或者是干脆从哪里偷来了一辆车子去干的。我要把这个意大利移民中的渣滓送进监狱!”
听到这儿,我的心凉了半截。我已经给了他一次机会。我是说,肯尼迪先生本来可以承认他现在有理由对史蒂夫的罪行产生怀疑。我本来也愿意顺水推舟。然而,问题是,他并没有这么去做。所以,我们也只好一路奉陪到底,即使这样做会伤害一些人也在所不惜。
“法官大人,我想,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观点:所有经过改装的高速赛车其声音听起来都各不相同。”说着,我最后又回到了那扇敞开的窗子前,“不过,这个规律并不适用于在底特律装配线上生产出来的那些未经改装的汽车。施勒先生,还有一辆车子我想请你也听一下。”
我举起手,伸出了五个指头。
在停车场外面,艾米·维克斯按下了轿车的启动器。那是她从父亲的汽车经销商那里借来的。这时候,从停车场那边传来了刺耳的嘎吱嘎吱的啸叫声,比我们目前听到的任何其他汽车声音还要大。我让它持续了一分钟左右,然后示意艾米把它关掉。
我甚至不必提问,本·施勒就已经点头承认了。“是的,就是这种声音。这更像我昨晚听到的声音。”
“法官大人,”我开口说道,“那是一种备用的庞蒂克牌直8型排气管,其消声器已经被取掉了,这样就使它听起来像是某某人想象中的改装高速赛车。”我慢慢地转向某某人,“肯尼迪先生,你开的就是一辆庞蒂克47系列君王车,是不是?”
这时候,珠宝商脸上那经久不衰的粉色红晕顿时消失殆尽。他猛地站了起来,沉默无语。然而,此时此刻,杜利警官就站在他的身边。他把这位珠宝商按在了他的椅子上。
突然,那天晚上一宿没睡终于产生了不良反应,我实在感到疲惫不堪。“嗨,杜利,”我说,“如果你出去的话,请你检查一下肯尼迪先生的车子下面。你可以看见消声器被拆卸又重新安装后在那个排气管上留下的痕迹。”
虽然说我是解开这桩案子的关键人物,可我还是被随后很快便展开的另一次讯问拒之门外。于是,我将艾米父亲的汽车消声器重新安了上去,并且充满感激地将其他改装车迷打发走了。然后,我便占据了法院对面的公园里的一条长椅,等候着案情的发展。
约莫一个小时过后,杜利走了出来,穿过大街,看起来像是需要在树荫处坐下纳一会儿凉。当他走近时,我从T恤衫的袖套里拆开一包幸运牌香烟,给他递了一支。他本能地盯了我一眼,然后微微一笑,接过香烟后便坐在我旁边的长椅上。
“案情进展如何?”我问。
“这桩盗窃案伪装得非常巧妙。”杜利答道,“只是肯尼迪还不是一个惯犯,所以,这一次,他栽了。他将自己所拥有的每个子儿都投进了那个珠宝店,结果发现费尔蒙特这地方不够大,无法让它维持下去。如今,他已经是负债累累了,而且将他的房子和即将到期的珠宝店也都全部拿来抵押了。在极度绝望之中,他决定铤而走险,伪造了这一起抢劫案。他本以为将店里的存货卖给一位经销赃物的人,等到他拿到保险费和那笔货款之后,他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是的,他想利用这起抢劫案企图加罪于史蒂夫,从而达到一举两得之目的。他要赶走这个小子,看见女儿和他在一起,他简直无法容忍。”
大个子警察点点头。“根据最新案情,肯尼迪已经供认他藏匿了那只手电筒和那些珠宝,并采用诡诈手段让他的汽车听起来像一辆改装的高速赛车。此外,他还将这一起伪造失窃案的案发时间与本·施勒的巡逻时间彼此吻合,其目的就是让人更加怀疑罗卡迪这小子。他就是赌罗卡迪在那个时间段找不到一个充分的不在现场的证据。而这一诡计差一点就真的奏效了。”
“那么,现在情况怎么样?肯尼迪先生将被判处多重的徒刑?”
“这个很难说。地方检察官和法官眼下正在与肯尼迪的律师对此进行核定。肯尼迪有几个方面对他自己较为有利。其一,他尚未提出保险索赔申请,所以,从技术上来讲,他还无法被定为保险诈骗罪。其二,罗卡迪这小子已经拒绝对他提出指控。这是有利条件。尽管如此,肯尼迪今后仍将面临劳役之苦。”
穿过大街,有一小群人离开了法院。那是罗卡迪的一家人,此外,朱莉·肯尼迪也和他们在一起。史蒂夫用手搂着她的肩膀,和他的妈妈爸爸亲亲热热地走在一起。不管怎么说,朱莉至少还无法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艰难时刻。也许连肯尼迪先生最终也会意识到他未来的姻亲毕竟还是非常不错的人,谁知道呢!
“好的,普拉斯基,”杜利警官继续说道,“你现在可以向我交底了吧。汽车排气管一事你干得相当漂亮,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促使你将肯尼迪作为最大嫌疑对象的?仅仅是因为他对罗卡迪一直怀恨在心吗?”
“那当然。杜利,情况就是这样。”我答道,将香烟屁股在长椅扶手上掐灭,“不过,还有其他线索——只要你认真思考过,你就会直接联想到是肯尼迪先生本人,而不是别人。”
迪尤拉普显得有些迷惑不解。“行了,我可能上当了。是什么线索?”
“你们在史蒂夫改装的高速赛车里发现了那些藏匿的珠宝。再看看昨天发生的那些你们所谓的 ‘连锁事件。那天傍晚,史蒂夫来到了肯尼迪的珠宝店去看望朱莉。她的父亲走了进来,在那里大发脾气,史蒂夫败兴而去。实际上,史蒂夫感到极为沮丧,所以,他整个晚上都在县城附近来回飙车,以排解狂乱的心情。当他重新进城时,他驱车来到了朱莉的住地,把她接走了,然后直接开到那家小餐馆——在那里,你们就把他截住了。”
“伙计,明白了吗?珠宝店失窃之后,没有任何人能够将那些珠宝放进史蒂夫的改装车里,因为从失窃那时起,史蒂夫一直都坐在他的车上。至少可以说,那些珠宝在被盗窃几个小时之前想必早就被人窝藏起来了。而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肯尼迪先生本人。也许他从汽车上拿走工具(即他在珠宝店里挑起那场恶斗之前)的同时又将那东西藏匿在史蒂夫座位下面。你明白了吗?”
杜利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的,我‘明白了。普拉斯基,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这是一次非常出色的侦探行动。”
“你这么认为?”我没精打采地坐在长椅上,将两腿伸向我面前的石子路,“我不知道。我在心里始终都感觉到那人不是史蒂夫。”
“普拉斯基, 这就是所谓的智勇双全。”杜利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说道,“嗨,孩子,你是否想过要当一名警察?”
我猛地一回头,发出这一天来最为爽朗的笑声。“我?当一名警察?得了吧,杜利!”
一会儿过后,他也开始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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