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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笑

2009-10-24[美]阿尔特·布赫瓦尔德

37°女人 2009年2期
关键词:天堂肾脏医生

[美]阿尔特·布赫瓦尔德

编者按:医生说他还可以再活三个星期。作为美国著名的幽默作家,面对病痛,他选择了顺其自然。谁知数月的吃喝玩乐后,他不但没有死,还蓦然发现,原来等死是这么好玩儿……

拒绝洗肾

2005年9月28日是我80岁大寿,当时我精神很好,有400多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我对大家说:“活到这把年纪,我最关心的两个问题是:我到世上来做什么?将往何处去?对于第一个问题,我可以自我陶醉地回答,到世上来是要为他人带来欢笑。第二个问题却很难回答,我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别人也不知道。”

想不到这段话很快应验了。

我一直以为肾脏不会给我带来麻烦,这器官向来尽忠职守,不吵不闹。几年前我排出一颗肾结石,这才开始注重起肾脏,我以为这两个伙伴不会辜负我,不料它们越来越委靡不振。医生说我需要定期洗肾,洗肾的血液透析机可以把体内有毒的副产物清除,颇像洗衣机除污。关键在于,一星期要洗3次,每次5小时。我对肾脏不禁大恨,恨这两个家伙不念我多年爱护,恩将仇报。最后我同意洗肾,但跟医生讲明条件:等过了夏天再洗。

欢度80岁生日几个星期后,我突然右脚剧痛,于是打电话给麦可·纽曼医生,请他登门看诊。他看看我的脚,推测动脉里可能有血栓,阻碍血液循环。由于情况紧急,他开车送我到乔治城大学医院。医生尽力帮我消除血栓,恢复腿部血液循环,可惜不成功,右脚连部分大腿必须切除。我很郁闷,但纽曼医生说,不动手术,我会死于坏疽,过程缓慢而痛苦,听起来并不有趣。我的肾脏这时已完全罢工,必须立刻清洗,否则无法进行截肢手术——真是祸不单行。

我既愤怒又沮丧,勉为其难地接受洗肾。其实我认为最好是顺其自然,哪怕一死了之,但家人都不赞成。手术后我继续接受洗肾,但在洗了12次之后,我实在是觉得不够惬意:“洗肾到此为止,反正没有好转的机会,我再也不洗了!”

当时我已经想到要进入赡养所。

赡养所的“活招牌”

2006年2月7日,我住进华盛顿家庭与社区赡养所。这里的宗旨是让病人安详去世,减轻死亡给病人和家属造成的痛苦。一般来说,病人通常会在这里少则住几天,多则住两个星期,然后就上天堂。

进赡养所之后,电台访谈节目主持人黛安·芮姆来采访我。我向超过100万听众解释我不再洗肾的原因,获得听众大力支持。我对此很是高兴。

最初,我以为自己在赡养所顶多住上两三个星期就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但我错了。日复一日,我在这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多人要节制饮食,我却可以随意打电话叫麦当劳送来汉堡和奶昔。访客络绎不绝,我们闲聊往事,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而且我俨然是主角,想谈什么就谈什么。我经常问医生和护士,什么时候我才会一觉不醒?一位医生回答:“那要由你决定。”这是医生给病人的标准答案。

我在自己漂亮的房间里接见各方宾客,和他们郑重道别。后来我索性在沙发上替朋友做心理治疗——他们一开始总是先谈我的事,但很快就会改谈自己的问题。我每小时只收费75美元,不过,总觉得利用赡养所的设施赚钱不大妥当。

护士为我打理一切,包括装上和卸下义肢。有一位护士叫贾姬·林赛,每天早上都帮我洗澡穿衣。我问贾姬会不会和病人成为好朋友,她说:“有时会。一些病人对我推心置腹,连不告诉他人的秘密都告诉我。我发觉,大部分病人都听天由命,坦然面对死亡,倒是他们的亲属难以接受现实。”

我问她怎么能够在这个岗位上工作这么久,她回答:“过去37年,我照顾过3000多位病人,有些只活了几天,有些活了几个星期。我认为死亡是人生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能够为临终病人出一点儿力,减轻一点儿他们的痛苦,我十分乐意。”

赡养所的护士曾经告诉我家人,我随时会撒手归西。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却没有一如所料长眠不起,而是渐渐成为赡养所的“明星病人”。我的肾脏居然又恢复运作,不必靠什么血液透析机了。医生大惑不解,朋友们则说这是奇迹。

此后,赡养所接待有意住进来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时,总会把我请出来,向他们夸示。我俨然成为赡养所的“活招牌”,十分有趣。

天国之门

赡养所向来乏人关注,因为许多人谈到赡养所就想到死亡,而死亡令人畏惧。我刚住进来的时候,有些亲友甚至不敢前来探望。

赡养所的医务主任马修·凯斯登鲍姆告诉我:“一般人不了解赡养所的医疗职务。我们不是要让病人死亡,而是尊重自然的过程,尽量满足病人需要,减轻他们的痛苦。”

老航天员约翰·葛伦曾经来看我,普利策奖得主罗素·贝克、新闻界元老华特·克朗凯也来过。访客们带来很多礼物,一位女士用Google搜寻我的资料,一一印出来送给我;我3岁的孙儿送来一条大鲈鱼标本,颜色鲜艳。送来的照片尤其多,主要是我的旧照片。我把那些照片贴在墙上,其中有几张是我的女性朋友的玉照,她们都认为自己的照片应该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的日子过得这么惬意,令很多人大感意外。于是有句话不胫而走:要享受人生,去华盛顿赡养所吧!

我在赡养所常玩儿一种游戏,灵感出自米奇·艾尔邦的《在天堂遇见的5个人》。这本书我很喜欢,常问自己最想见哪5个人。我暂定的5个人是艾娃·嘉娜、葛丽丝·凯莉、玛丽莲·梦露、丽泰·海华以及犹大。大家对我选的4个美女没什么意见,但提到犹大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选犹大?你想对他说什么?”我只是想问问在“最后的晚餐”时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朋友艾伯特想到另一个游戏:列出上天堂后最不希望遇见的人。他说这游戏一定很好玩儿,不过名单恐怕要长得多。根本不可能上天堂的人当然不必写,例如希特勒。从自己认识的人中挑选较为有趣:中学那个女同学,弃我而去投入他人怀抱;购物中心那个女人,抢去我的停车位,下车时还得意洋洋;保险公司那个赔款负责人,见我的房子损毁了却不肯赔偿……住进赡养所将近5个月之后,我发觉自己不会马上到天堂去。医生叫我暂回玛莎葡萄园岛居住,他们无法解释为什么预估3个星期的临终赡养,变成了5个月的吃喝玩乐。

由于我引起了多方注意,全国赡养基金会把我选作“2006年度最佳病人”。

我会怀念赡养所的日子,我从来不知道等死这么好玩儿。我打电话给电视台和报社,问他们要不要发表更正启事,收回早先说我垂死的报道。他们都认为不必,说从来不更正“自称将死而不死”者的故事。我希望大家不要以为被我骗了,无论如何,我相信自己为很多人带来欢笑。

这个故事的教训是:千万别相信你的肾脏。

注:阿尔特·布赫瓦尔德于2007年1月17日因肾衰竭病逝于华盛顿,终年81岁。

(摘自《海外星云》欣生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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