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歌：给世界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王　晓

在排练场上,她是个强势的“男人婆”;在生活中,她是个爱穿漂亮衣服的“万人迷”。从“印象系列”到歌剧《秦始皇》再到与张艺谋、樊跃共同执导2008年奥运会开、闭幕式,王潮歌终于从张艺谋的光环下走出来,进入到人们的视线中。

聪明就像我的痦子一样与生俱来

王潮歌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却有着东北人的性格、南方人的身材,从小就是出了名的“小人精”,喜欢折腾又很固执。历届老师给她下的评语总不外乎那么两条:上课不专心听讲,小动作太多;兴趣广,点子多,但缺少长性。

她的父母都曾是知名杂志社、报纸的主编,也许是遗传了父母的文学天赋,只要有作文比赛,王潮歌一定拿第一。就是这个认定自己今后会成为大作家的小女生,却在考大学那年断了梦想,由于中戏和电影学院均不招生,她无奈之下选择了北京广播学院的导演系。倔强的小姑娘当时无比痛恨这个专业,在她看来,导演就像一台“机器”,太闷了,缺乏创造性。

1995年,一部在人民大会堂上演的舞台剧《华夏民族魂》获得巨大成功,王潮歌在舞台创作领域的才华开始显露出来。这个喜欢折腾的女导演打破了导演行业的沉闷,不断尝试新鲜元素,在舞台上狠狠发威。2000年,她不仅导演了令人耳目一新的大型服饰文化晚会《为你而生》,而且还导演了大型现代舞剧《乘愿再来》,但这些都并没有为世人所尽知。2002年11月9日,王潮歌和樊跃执导的亚洲博鳌旅游论坛闭幕式《欢乐漓江》在象鼻山下正式开演,演出结束后,掌声与欢呼声经久不息。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冲到她耳边:“你们演得很有创意,令人感动!”王潮歌闻声望去,不由吓了一跳——那不是张艺谋吗?

与老谋子这位世界级的大导演相比,王潮歌是名副其实的晚辈。但对于老谋子的突然造访和不加掩饰的赞美,她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王潮歌礼貌地走到张艺谋旁边,款款落座,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遗憾:“其实我们还有很多想法,可惜这只是一场晚会,没有太大的空间得以施展。”

张艺谋点点头:“我一直有个愿望,希望在阳朔制作一台大型外景节目,以碧水蓝天为背景,展示一幅史诗般的艺术画卷……”对张艺谋的想法,王潮歌兴趣很浓。两人随即约了樊跃在一间茶舍里做规划:根据阳朔的旅游城市定位,演出必须循环进行,以山、水、人为核心元素……节目的名称就定为《印象·刘三姐》。

凌晨时候王潮歌才回到居住的宾馆,她感到一阵恍惚——我们就这样合作了?

接下来,她和张艺谋、樊跃结成“铁三角”,成功导演了《印象·刘三姐》大型景观文艺演出。但因为演出是张艺谋挂帅,王潮歌只能当幕后英雄。“《印象·刘三姐》?噢,张艺谋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种反应。王潮歌一脸洒脱,没有半点儿失落,她紧紧握着拳头: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王潮歌是谁!

做一个收藏男人思想的女人

王潮歌的老公徐东是她大学时的班主任。在上世纪80年代,“师生恋”是许多人敢想而不敢为的禁忌,但王潮歌不在乎,她说碰上徐东,完全是她的宿命。两个人工作都很忙,但感情稳定,圈内朋友私下问她秘诀,她微微一笑,自信地说:“一个黄脸婆无论怎样打扮也不会性感妩媚,一个女人无论多有钱也不一定有魅力。在工作中执著努力的女人才是最美丽的,我就是这样。”而她的老公徐东则说:“她是个善于收藏男人思想的女人。”

在拍《印象·刘三姐》时,王潮歌让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踩着《蓝色多瑙河》的节奏划船。她有一张自称长得很像特务的脸,刁钻而霸道,一般人都不敢长时间与她犀利的目光对视,但是从深山里走出来的少数民族演员们敢。这些彪悍的青年汉子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把她这个瘦弱的女人放在眼里。王潮歌无法忍受跟不上她步伐的人,越不听话的演员她越不怕:“看我们谁能熬过谁。”在与当地演员进行磨合的时期,有将近10天,她愣是没怎么吃饭,饿了就用咖啡和葡萄干顶着。那些汉子熬不住了,私下里一遍遍地问:“她吃什么补品了?”在他们都饿了、困了、累得要趴下的时候,他们不信这个什么补品都不吃的女人,竟然可以从早上8点到晚上12点一直在他们眼前精神矍铄地晃来晃去。10天下来,他们服了,乖乖地配合这个要求他们把动作做到足够准确的强悍女人。就是靠这种毅力和强势,王潮歌硬是将《印象·刘三姐》扛了下来。

王潮歌比谁都清楚,这是个敏感的男权社会,一个尖锐聪明的女人比任何人都更容易陷进淤泥里。作为“铁三角”中惟一的女性,她把男人的强势和女人的娇柔拿捏得恰到好处,以多种姿态存在于两个强大又富个性的男人身旁,和他们平起平坐。

有一次,王潮歌和樊跃在桂林合作一个规模庞大的闭幕式表演,而作为总政歌舞团导演,樊跃临时接到任务,必须回团完成一台晚会。桂林的一大摊子事一下子落在王潮歌一人肩上。接连数天,不是灯光出问题就是音响坏了,身陷桂林的王潮歌眼看体力和心理就要崩溃。凌晨两点多,身在北京的樊跃接到一个电话,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顿骂,从头到尾一刻不停,然后“叭”的一声,电话摔断了。接着,王潮歌这边,电话铃声开始响起,很坚韧地响,王潮歌就是充而不闻。等她这边电话铃终于停下来,樊跃那边的电话响了,接起来,里面还是冰雹似的骂声……王潮歌说,当时她就是想骂人,她要发急,要发狠,谁最合适?当然是樊跃。第二天傍晚6点多钟,她听说樊跃来了,心里百感交集,那种同甘苦共命运的强烈情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印象·刘三姐》奠定了王潮歌和张艺谋合作的基础,后来张艺谋的歌剧《秦始皇》以及电影《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都得益于与王潮歌的通力合作。但是,他们在工作上并不是很温和地合作,而是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有人说,他们这样吵,迟早是要分开的。但恰恰相反,往往就是在他们反复争执的过程中,一个大家都认为好的方案应运而生。一次,在电话里跟王潮歌交流想法后,张艺谋很高兴地说:“兄弟,有了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做‘挂牌的事。”

直率的张艺谋将王潮歌以“兄弟”相称。还真是的,在排练场,王潮歌总是像男人一样在战斗,尽量隐藏自己的女性特征,虽然在生活中她的装扮很女人很妩媚。王潮歌平日里没什么消遣,惟一的休闲方式就是逛街,买漂亮衣服。她喜欢买各种衣服和鞋,在家里专门用一个20多平米的房间来放服装。当别人惊讶于她的衣服如此之多时,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有些内疚,但是买衣服是我减压的一种方式。”

有一次排练结束时,张艺谋跟樊跃都在场,对演出非常满意。张艺谋习惯性地对她说:“你今天辛苦了。”王潮歌却一脸严肃地要求他们说:“应该是今天你干得特出色,然后再说辛苦了。”如果只是“关心”但没有“肯定”,她是不肯接受的。

2008,我们的大片时代

2006年4月,北京奥组委将宣布奥运会开、闭幕式总导演竞选结果。那天一大早,张艺谋就带着王潮歌和樊跃等候在会议现场,当奥组委发言人正式宣布结果时,王潮歌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结果他们一举夺魁,成为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闭幕式的总导演。那一刻,王潮歌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哭着和老谋子、樊跃拥抱在一起。

此后他们一直做着这样一件大事——通过奥运盛会,将华夏几千年的灿烂文明演绎得光彩夺目。

奥运会开、闭幕式运营中心设在鸟巢附近的一栋全封闭、层层设防的小楼里。第一次进入运营中心,张艺谋的话掷地有声:“这次我们不是在拍一部电影。电影即使拍成一部垃圾片,下次还可以努力拍好,而这次事关重大,关乎13亿中国人的荣誉。我们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2007年10月,一套融合张艺谋、王潮歌、樊跃三大导演心血的奥运会开、闭幕式策划方案完成。他们第一次向北京奥组委和国际奥组委送审,一举通过并获得很高的评价。期间,王潮歌作为导演组中惟一的女性,给开幕式增添了很多女性的细腻元素,具体表现在音乐和舞蹈方面。她在接受采访时笑道:“我的性格和工作方式是非常有激情的,非常具有跳跃性。例如,我随时随地都发言,想到什么好的创意点子,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冒泡。”停顿了一下,她微微一笑,“不过要是我冒的泡不好,就会被大家批。当然,我的泡冒得好,大家就会有所补充。”

2008年8月8日晚,当中国体操王子李宁手持火炬飞身逐日,优雅自信地点燃鸟巢内的主火炬时,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成为一个经典、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度。圣火点燃的瞬间,王潮歌和整个导演组都沸腾了,他们惟一能做的事就是相互拥抱,你抱我,我抱你,开始是一对一对地抱,后来三四个人抱在一起,最后是十几个人踩着椅子抱在一起……王潮歌说,那一刻她完全被幸福和兴奋淹没了。

回顾艰辛曲折的三年,王潮歌含着泪给自己的工作和整个开幕式打了个100分。

(摘自《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