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民俗文化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2009-10-22虢小娜
摘要:蒙古族的民俗文化有着鲜明的性别烙印,在其物质民俗和精神民俗中,男性与女性的性别角色存在显著的差异,其中渗透了男尊女卑、女性从属于男性的色彩。
关键词:蒙古族;民俗文化;性别角色差异
从古至今,从衣食住行到婚丧嫁娶,蒙古族民俗文化都被深深地打上了性别角色的烙印。男性与女性的性别角色差异不仅仅表现在服饰、饮食等物质民俗上,还深刻地体现在婚姻、丧葬、民间文学、信仰等精神民俗的多个方面。
一、物质民俗文化方面
(一)民间服饰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民间服饰主要指服装;各种附加的装饰物,如耳环、头饰、戒指;人体自身的装饰如发式、画眉、染指甲;以及具有装饰作用的生产工具,包括各种配刀、腰刀、荷包等。蒙古民族在服装和各种装饰上表现出很明显的性别角色差异。男性的服装从质地和色彩上来说,通常比较耐脏、耐磨,颜色比女性服装显暗,以黑色、青色的毛皮、绒布为主;在款式上则比较简单大方,只有简洁的花边。饰物也多以实用性为主,如男子习惯在腰带左右两侧各佩挂一把蒙古小刀和烟荷包。这是由男性在日常生产劳动中扮演的角色决定的:耐磨耐脏的服装便于生产劳动,实用的装饰物成为男性劳动过程中的某种工具。
而女性的服装除了蔽体、保暖的作用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强调女性性别角色的符号。女性服装样式很多,且大多为鲜艳夺目的颜色,如红、绿、蓝色等。蒙古妇女传统服装——长袍的领口、袖口、胸襟、下摆均有搭配协调的刺绣。从外部感官来说,这些服装强化了女性特有的美好、妩媚、靓丽等元素,实际上是一种性别角色上的区分。
另外有许多装饰物,如蒙古女性辫梢挂有银币、铜钱、珠子作饰物,以及发辫上坠着的用绢、丝制成的长穗,都显示出女性的丰姿。此外蒙古妇女非常讲究金银首饰,手镯、戒指、项链等都增添了女性甜美动人的气质。蒙古妇女的装饰物还能体现出女性的信仰,如她们胸前挂着镌刻花纹的银制佛阁,证明了她们的虔诚、崇仰。这种佛阁已成为妇女服饰整体结构中的一个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她们心中充满着无限虔诚,为家庭,为丈夫、子女默默地祷告着。这是女性对其自身性别的一种强化和认定,充分表明了女性在穿衣打扮的同时,还在时刻强调着“我是女人,是贤妻良母”这样一种性别角色观念。
(二)日常饮食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在蒙古家庭中,妇女的座位和饮食是有别于男性的。蒙古族多住毡房,他们的小餐桌一般摆在毡房靠门的位置,用餐时需要脱鞋。这种就餐习俗在某种程度上规定了妇女的座次,即主妇多坐在靠外的位置。这主要为盛饭方便,更好地为家人服务,以体现妇女的贤惠和职责。开饭时,做好的饭首先端给年长的男性,其次是丈夫或年长于妇女的男性,他们的座次都靠里,属尊贵之位。蒙古家庭中吃饭基本上都是以“先长后幼,先男后女”的顺序为原则,一般先给长辈盛饭,然后是男性和孩子,最后才是主妇。由座次的尊卑差别和饮食顺序的差异就可以看出蒙古家庭中的男女性别角色差异。
在用餐习惯上,男女差异也有所体现。由于蒙古族多以游牧生活为主,没有使用筷子的习俗,所以他们习惯用手抓取食物来进食。但随着民族间的交流和生活方式的改变,筷子也逐渐成为蒙古人的餐具之一。但在一些偏远地区,出现了这样一种现象:餐桌上的男性用筷子吃饭,而妇女仍然用手抓着吃。虽然妇女们常说用手抓着吃更香更正宗一些,但其中渗透出的性别角色差异还是很明显的,这也从某种角度说明了男女在接受文明程度上的差异。这些看似细小的差异,其本质是男女在地位上的一种不平等。
二、精神民俗文化方面
(一)人生礼仪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每个人都会经历诞生、成人、婚姻、丧葬这几个人生阶段。性别角色在人生不同阶段也有不同的定位。女性角色的定位主要集中在自身角色的转换上,如蒙古族的梳头礼。少女在未婚时梳的辫子多达几十根,到举行婚礼的时候就把辫子改梳为两条,分垂于左右耳前,表示从女儿到儿媳、从女孩到妇人的角色转换,实质上是从一种家庭角色到另一种家庭角色的转变。这既是成人礼,又是婚礼的一部分。而男子成人之后掌握了蒙古族物质生活中最重要的财富——畜群,在结婚之后握有管理家庭的一切权利,女子成了丈夫的附属物,在家庭中地位低于丈夫。在丧葬礼仪中,更明显地体现了妇女对丈夫及夫权的从属。丈夫的父母兄死,必须要服孝二十至百天,戴孝期间,媳妇不得梳头,头上不得戴饰品,不能参加喜庆宴会也不能唱歌。而已出嫁的姑娘,是否为娘家父母兄长亡者戴孝,则随其自愿。男性的人生礼仪多强调成为男人的权利,是外向型的;女性的人生礼仪多强调女性成为女人后对夫权家庭的一种从属和顺从,是内向型的。这种不同倾向的人生礼仪,实际上是对男性和女性在性别角色上的严格划分。
(二)民间文学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在蒙古族民间文学中,塑造的男性和女性形象也被打上了性别角色差异的烙印。在各类史诗、神化、传说中,男性大多以英雄的形象出现,被描绘成天生神力或具有特殊本领的身材魁梧的伟丈夫,并创立了伟业,极富英雄主义色彩。在不同的作品中,男性形象的性格特点十分丰富,如英勇、机智、仁慈或鲁莽等。相比之下,女性形象的塑造就显得比较单薄,且具有模式化。她们大都美若天仙,英雄为了与之结合,需要很大的勇气接受挑战,并经历许多磨难、艰险,最终抱得美人归。如《江格尔》的许多章节都讲道:要娶亲的英雄单枪匹马亲自去某个地方压下赌注。英雄凭借自己的力气,通过比武打赌,强行使美女和自己结合。我们可以很明显地看出,女性更多意义上成为从属的角色,她们被动地等待着男性的征服,并且成为男性的私有财产和战利品。这种对于女性的模式化刻画,强烈地表现出男权意识下的女性形象:柔弱、依附于男性。男性高大的英雄角色和女性柔弱的从属角色被清晰地界定了。
(三)生育习俗和生育观中的性别角色差异
生育是家庭婚姻的重要职能,由此来实现人口的延续和更新,满足社会发展的要求和家庭的需求。人们特别是女性对待生育行为的习俗和观念往往是相关精神信仰的体现。女性作为主要承担繁衍生育的群体,其性别角色的表现尤为突出。另外,蒙古民族的生育观念大都是求子不求女,可见男性和女性的地位在蒙古民族心理上的差异。在蒙古人中流传着这样一种孕期禁忌:忌孕妇迎着骑马的人出门,认为孕妇受惊吓,胎儿会由男婴变成女婴。由此我们可知这种害怕“男婴变成女婴”的生育觀中渗透着男尊女卑的观念。
在民间,蒙古人中广泛流传着一则民间故事《山羊尾少年》:从前,有一对老夫妇无子女。家中只有七只山羊,夫妇俩盼着有个儿子分担他们的劳苦。有一天,一个算卦先生说:“你们把七只山羊中的秃顶母羊宰掉,把羊尾埋在门槛下,便可得子”。他们照做了,隔年果然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山羊尾化成的小少年从此成了老两口的好帮手。在另一则故事里,也有类似的说法。一对没儿没女的老人把断了的山羊尾夹在蒙古包衬布里,一天,这截山羊尾变成了两老的儿子。
透过上述两则民间故事,结合古往今来的蒙古生育习俗,我们对蒙古人带有性别角色差异的生育观可窥一斑:
其一,体现了女性生育崇拜和以羊作为求子生育巫术的观念。在古代蒙古族萨满教崇拜仪式中,会“用刚杀的山羊血染红母亲树,表示祭奠母亲树”。羊的繁殖速度很快,由于蒙古人传统的多生多育的观念,他们用羊的多繁殖来寓意人的繁衍就不难理解了。笔者推测,如今蒙古人在“孕妇生产在即,其丈夫或请其他人宰羊备汤”的习俗,或许正是那种古老的以羊做求子巫术,对女性生育崇拜的变异习俗。其二,体现了培养壮劳动力的观念,从中影射出了男尊女卑的性别角色差异。在上述两则民间故事里,“山羊尾巴”变成的都是“儿子”。这表明了蒙古人偏爱儿子——男性的传统观念。探究原因,可以在故事中找到答案:老两口劳累时,希望有一子当帮手。也就是说,由于蒙古民族繁重的牧业劳动的需求,主要体力劳动还是由男人承担,男子受宠成为必然。并且随着婚姻家庭的进一步发展,男子成为延续血亲、财产的主要继承人。由此滋生了男尊女卑的性别角色差异。
现如今这些生育习俗、观念虽有流传,但随着人们对生育行为的科学认识和理解,有些迷信落后的内容或被破除或已名存实亡。现在,蒙古人已不过分苛求婴儿的性别。多生多育的旧观念也逐渐向少生优育转变。这些变化不仅仅是因为社会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更重要的是女性生育观念发生了根本转变,这与育龄妇女的文化水平有着密切的关系。笔者认为,在改革开放、大力发展经济的今天,提高蒙古族育龄妇女的文化水平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女性不仅是家庭生产的劳动者,还是人一生中儿童期社会化的核心人物。她们对儿童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人起着引导作用。所以提高女性的文化水平,是增强女性少生优育的生育观,促进女性在生育方面争取主动权和自身解放的最佳途径,同时也是提高女性地位和人口素质的必由之路。
(四)其他方面
笔者还发现,许多民间信仰和禁忌是特别针对妇女的。如蒙古女性不允许从佛像前经过,不允许祭敖包,认为妇女会玷污敖包、得罪山神。儿媳在公婆、大伯及自己的丈夫面前不能随便坐,当他们起立的时候,也要站起来。妇女不能直呼丈夫的名字,但丈夫可以直呼妻子的名字。女性回娘家时,需要夫妇同行,否则会被他人认为是不被丈夫看中。显然,这些都是对女性的偏见、限制。这种落后的偏见在许多地方依然存在,实质上是男权至上和父权家庭观念相结合的产物,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蒙古女性对男性及夫权的依附关系。
三、结语
性别角色差异体现在蒙古族民俗文化的方方面面,反过来,民俗文化又通过这种性别角色差异来反映蒙古族的民风民俗和民族心理。因此,可以说民俗文化与性别角色差异是一种互动的关系。蒙古民族在不同程度上体现出男尊女卑的性别角色差异,女性扮演着从属于男性的角色。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女性文化程度的提高,女性的地位也在日益提升。这使得男女间的性别角色差异不如从前那么突显,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社会对女性地位的认同。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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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虢小娜(1984- ),女,山东人,新疆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2007级民俗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