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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尔泰的“社会—历史实在”理论刍议

2009-09-27孙玉良

江淮论坛 2009年4期
关键词:社会

孙玉良

摘要:狄尔泰一生努力的目标就是为包括历史学在内的“精神科学”奠定方法论基础。他早期的研究致力于从自然科学和精神科学区分的角度来实现这一目标。文德尔班的诘难使得狄尔泰改变了研究路径,转而从揭示“精神科学”研究对象的独特性角度,为精神科学寻找方法论基础。因此,对“社会—历史实在”的探讨,构成了狄尔泰最后将“历史解释学”确立为精神科学基本方法的重要环节。与此同时,狄尔泰关于“社会一历史实在”的理论也呈现了其解释学不同于其他形态的解释学的基本特征。

关键词:精神科学;“社会-历史实在”;历史解释学

中图分类号:B516.4文献标志码:A

1894年新康德主义著名代表文德尔班发表了一个著名演讲,拉开了新康德主义和狄尔泰之间就精神科学理论所展开的长期争论的序幕。文德尔班指出,狄尔泰有关精神科学独特性的理论,在运用于心理学的时候,对于精神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区分就会失去效用。依据狄尔泰在《导论》中的主张,精神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区分首先是由于它们各自处理的对象和主题是不同的。而文德尔班则指出:“根据其主题,心理学只能被界定为一门精神科学,并且在一定意义上是所有其他精神科学的基础。然而,按照其程序和方法,心理学自始至终是一门自然科学。”

在这里,文德尔班对于狄尔泰的诘难实际上建立在一个和狄尔泰完全不同的基点上,即文德尔班是从方法论的角度,而不是从对象的角度对精神科学和自然科学进行区分。这看起来似乎比狄尔泰本人更接近于狄尔泰所要达到的目标——为精神科学提供方法论前提。这一场争论最终使狄尔泰不得不思考这样的问题:如何使自己对于精神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区分无论是从对象还是方法上都具有合法性,或者说,如何回应新康德主义的诘难。对于这一问题的思考,就构成了在此之后一直到去世这一时期狄尔泰学术研究的主要领域。作为这一长时期研究的成果,就是狄尔泰“历史解释学”的形成。而无论是为了捍卫精神科学和自然科学区分的合法性,还是为“历史解释学”确立严格而明确的对象,狄尔泰都需要对其一再强调的“社会-历史实在”作出详细的说明。

在为《精神科学导论》准备的草稿中,狄尔泰这样写道:“在历史中,就精神科学研究中出现的任何一个概念而言,人们随时可以遇到的、完全的、独立自足的和经过明确界定的事情,是生命历程(die Lebenserfahrungen)。这种生命历程构成了一个由出生和死亡加以界定的关联(die Zusammenhang)。从外部来看,人们是通过一个人在其生命的全部范围内所具有的、持续不断的生存状态来设想它的。这种连续性是没有任何中断的。但是,独立于这种连续性而存在的,还有一些可以经验的联系——这些联系把一种从出生到死亡的生命历程的各个组成部分都联结起来了。……简而言之,这里存在着一些完全独立于这种时间系列、独立于包含在这种系列之中的各种直接的因果关系的联系,它们把生命的各个组成部分结合成了一个整体。这样一来,某种生命统一体就得到了人们的实际体验,并且以这样的体验为基础牢固地建立起来了。”

从狄尔泰的上述论述中我们不难发现,就确定精神科学以及解释学的对象而言,他是始终站在经验的立场之上的,而且它的这种经验立场始终和两个要素紧密联系在一起:首先,这种经验必须是人的活生生的经验,也就是上面提及的“生命历程”;其次这种经验还必须是一种充满联系的整体。坚持了这两点,我们才能真正理解狄尔泰关于精神科学或解释学的对象理论的实质。

狄尔泰一开始把自己的哲学称为“生命哲学”。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人们(尤其是我国哲学界)据此将狄尔泰划入和尼采、柏格森一样的所谓“生命哲学家”阵营。例如里克曼就这样说道:“他(指狄尔泰——引者注)有意识地把自己和一群思想家联系起来,尽管狄尔泰不赞同他们的某些思想,但在一些基本观点上,狄尔泰却和他们持有共同的见解。”我们认为,里克曼这里所说的“一些基本观点”大概也只能指这样一个事实,即狄尔泰与尼采和柏格森他们一样,都对人的“生命”给予充分的关注。但当我们进一步对他们共同关注的“生命”进行深思熟虑的分析以后,我们就会发现,狄尔泰和那些严格意义上的“生命哲学家”相比还是有着重大的区别的。

由于狄尔泰的追随者和后来的一些评论家都把“生命哲学”这个称号用作他的哲学的标志,因此,要对狄尔泰的哲学意图,尤其是他对于“生命”的进一步阐释有一个准确的把握,我们就必须进一步考察他之所以选择“生命”作为论题的真正用意。

在狄尔泰那里,所谓“生命”首先指的是人的生命。指出这一点尤为重要。狄尔泰说:“在精神科学中,我仅仅将‘生命一词用于人的世界。”在哲学上,狄尔泰并不专注于为一切生物所具有的共同特征、也并不对人的生物学构造给予特别的重视,而是专注于人的“生命”的独特性,因为正是人的“生命”的这种独特性既使人和其他的生物彻底区别开来,又为精神科学或者解释学确定了自己独特的研究领域。

为此,狄尔泰批判了两种关于人的生命的独特性的观点:一种是神学的观点,一种是思辨哲学的观点。神学的观点试图将人的这种独特性放到人和上帝的关系之中来加以考察。以圣·奥古斯丁为例,狄尔泰指出:“奥古斯丁唯一注意的,是他的生命与上帝的关系。……这种情况使他的皈依上帝之路逐渐达到了顶点,因而以前的每一种事件,都不过是处于通向某种完满实现——就这个具体的人而言,上帝的意图就是在这种完满实现之中得以显现的——道路之上的一个个里程碑而已。”思辨的观点则是在抽象的理性概念之中将人的这种独特性合乎逻辑地演绎出来。

狄尔泰所说的生命独特性,是指人类的共同生命,他将这种人类共同生命称之为“社会-历史实在”。换句话说,狄尔泰的生命并不是指个人的生命(尽管个人的生命构成人类共同生命),也不是指人类生命的心理过程。事实上,狄尔泰批判了尼采等其他生命哲学家,认为他们过多地强调了个人的生命及其主观性,而忽视了人类共同生命及其所分享的历史性,因而结果就是错把“他们自己的角落当成了整个世界”。

那么,究竟应该如何来规定作为精神科学的研究对象“社会-历史实在”或者说生命呢?

首先狄尔泰强调,这种对于生命的揭示,对于“社会-历史实在”的规定必须是在经验的基础上展开。正如我们在前面所分析的那样,精神科学的建构必须奠基于经验,现在狄尔泰进一步将“社会-历史实在”的规定,对生命的分析也和经验结合在一起。因为,只有建立了与生命的联系,才“构成了存在于精神科学研究结构方面的第一个根本特征;因为它们都建立在与生命的有关的经验、理解和知识的基础之上”。

确定了分析研究“社会-历史实在”(生命)的经验基础,我们就可以进入狄尔泰对于“社会-历史实在”的进一步规定。

首先,狄尔泰指出,在经验中得以呈现的“社

会-历史实在”是一种“历史性存在”。“生命历程是某种有时间性的东西;‘历程这种表述指的就是这一点。”综合狄尔泰前后思想的变化,我们认为狄尔泰这里把“社会-历史实在”或生命看作是一种历史性存在,大体上包含两层意思:首先,作为整个精神科学起点的生命是一种个体性存在;其次,作为历史性存在的生命还是一种“时间性存在”。生命或“社会一历史实在”总是处在时间之流中,在排除了以神学的方式和思辨的方式解说人的本质之后,“时间”无疑是我们把握人的本质的最好方式。但是,这种“时间”绝对不是物理时间或某种变形了的心理时间。作为物理时间,它无法顾及充实时间的各种要素,它只是“一条由均匀的部分所组成的线、一种关系、交替、共时和绵延的系统”。作为生命特征的时间,“并不仅仅是一条由具有同样价值的部分组成的线索,它同时也是由各种关系组成的系统,是一个由系列、同时性和连续性组成的系统。如果我们把充满时间的东西都分离出去之后再来考虑时间,那么,时间的各个部分就都具有同样的价值。即使这个连续体的最微小的部分也是线性的,也是由各个部分组成的系列;即使是在它的最微小的部分,也没有任何地方有某种东西存在”。也就是说,作为历史,性、时间性存在,生命总是处在不断的发展过程之中,因此不仅是物理的时间无法对其加以度量,即便是康德用来组织人类知识的理智直观形式的时间,也不能把握生命的这一特征。狄尔泰认为,康德把空间作为我们对外部现象世界直观的理智形式是正确的,但将时间看作我们把握世界的内感官形式却是错误的,因为人的内部知觉不同于外部知觉,它不是现象,而是现实,是由无可置疑的意识事实所构成。因此,现实的时间并不是绝对均匀的流逝,其各个部分并不是同质的,而是互相区别的。“毋宁说,具体的时间是由现在的持续不断的进程构成的,曾经存在的东西持续不断地变成过去,而未来则持续不断地变成现在。现在是不断以实在充满某个时刻的过程,这种过程就是经验,它与有关这种过程的记忆,或者与有关将来有可能被人们经验的某种东西的希望、愿望、期望、或者恐惧形成了对照。这种不断以实在充满某个时刻的过程,就是持续不断地存在着、并且总是作为时间进程而存在的东西,即使经验的内容不断发生变化,情况也仍然是如此。”这里,狄尔泰将生命,或“社会一历史实在”的“历史性”以时间所具有的三个维度来加以体现:现在(Gegenwart)、过去(Vergangenheit)、将来(zukunft)。狄尔泰指出:“我们的生命所具有的特征,就是存在于现在、过去和将来之间的关联之中。”由此我们对自身生命的把握也就通过三种方式得以实现:我们在记忆中追寻过去,在期待中遥想未来,在体验中领会现在。就时间的这三个维度呈现生命特征的强弱程度而言,狄尔泰首先赋予“现在”以优先地位:“这种现在所具有的,作为与人们已经经验过的和尚未经验过的各种观念形成对照的、持续不断地沿着时间线索前进和不断充满实在的过程而存在的特征。这种持续不断的充满使得现在不断地沉入过去之中;这种持续不断的充满,使得我们刚才还在期望的、向往或恐惧的东西变成了现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充满使得刚才仅仅存在于我们的观念之中的东西变成了现在的过程。所有的这一切,就是真实的时间具有的特征。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下列结论:我们总是生活在现在之中,而且我们的生命每时每刻都有发生坠入的可能。这种不断前进的、以实在充满各个时刻的过程同时还意味着,存在于事件系列之中的现在——在这里,现在所具有的连续性并没有被睡眠或者诸如此类的状态所打断——的前进是没有任何支流或间隙的,而且,这种前进始终是存在的。时间的完满状态只存在于现在之中,因此生命的完满状态也只存在于现在之中。”狄尔泰认为,在“现在”之中,我们把握的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时间点”的“现在”,而是时间本身的连续性,因而也就是生命本身的连续性。“只有对那些生活于现在的人们,我们借以认识过去和未来的观念才存在”,因为,“过去和未来只有通过表象才能形成”,而现在则为“生命的整体所充填,而不仅仅是对于这个对象的表象”。所以只有立足于现在,过去和未来才能构成一个统一的时间整体。

其次,生命或“社会-历史实在”存在于自我和环境的相互作用之中。狄尔泰说:“全部历史所具有的任务,都是把握各种元素的互动。通过把各自个体的关联挑选出来并加以研究,历史学就可以更加深刻地洞察历史世界所具有的结构。宗教、艺术、国家,政治组织和教派组织,就构成了这样的关联和无处不在的历史。就这些关联而言,最基本的关联是处于环境之中的个体的生命历程——这种生命历程既受到这样的环境的影响,同时也对这样的环境产生影响。”狄尔泰认为生命的每一个心理状态都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在特定的时间内出现,又在特定的时间内消失,但我们的生命本身的形式则是永恒的,而这一形式就是自我和外在世界的相互关联:“每一个自我都发现自己是由一个外部世界决定的,并反作用于这个世界”,“内在心理关联是由一个环境内生命统一体的处境所决定的。生命统一体存在于与外部世界的相互作用之中。”这里的外部世界或环境实际上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指自然界,另一方面则是指个体生命之外的其他生命和其所处的社会-历史环境。狄尔泰一再强调,自我和环境、自我及其世界总是同时出现的。没有世界,就没有自我,就没有自我意识,同时也就没有为我们而存在的世界。早在《精神科学导论》中,狄尔泰就表达了这样的思想:“作为先于历史和社会而存在的事实的人,是发生学说明所具有的一个虚构;进行理由充足的分析的科学以之作为研究对象的人,是作为社会组成部分而存在的个体。”自我总是和世界、他人和环境共在。在自我与世界的相互作用中,构成环境的他人、他物“对我施加压力或者给我力量和快乐,向我提出要求,从而在我的生存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样,每一个事物或每一个人都从和我的生命关联之中获得一种特殊的力量和色彩”。而与此同时,“由于个体的生存受到来自于外界的制约、并且向外作出自己的反应,所以,就这种生存范畴而言,有关行动和受苦的范畴也是既定的。历史上的任何一个个体,都是某种力量、都与其他的那些力量不断地相互影响。个体的生存(Existenz)是在生命历程之中不断展示出来的;人们在它那些不同的时刻所体验到的局限,都会导致受苦过程、导致压力,并且导致他们向当时看来更加合乎心意的状态的进步。在这种进步过程中,个体就可以得到幸福,我们甚至可以说,幸福也许就是由这种情况构成的。而这样一来,这种个体生存既作为自身而持续存在,同时又随着任何一种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总之,在自我和环境的相互关系中,首先是环境刺激自我,引起自我的反应,从而唤起“我”对事物的情感和价值评价。在此基础上,我们通过适当的行为来改变环

境,使得环境进一步适合我们的有目的的活动,或者说,自我通过自身意志使得我们的意志过程更适合我们自身的需要,而“这就是人的生命”。

再次,生命或者“社会一历史实在”是一种“结构关联”(Zusammenhang)。强调生命的这一方面的规定体现出狄尔泰背离历史主义而开始和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唯心主义的接近。德国历史主义只注重个体生命,尤其是历史人物的个体生命的重要意义;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德国唯心主义则更强调历史的整体运动。狄尔泰指出:“自历史学派的发展开始直至兰克的时代为止,历史学之中出现的重大问题,是有关以多种多样的形式存在的生命和历史学之间的关系问题。这种关系就是历史学应当作为一个整体而加以保留的东西。所有各种关于历史学的价值的终极性问题,都可以在这种关系之中找到它们的答案。也就是说,通过这种关系,人类才开始认识自己。我们并不是通过内省来领悟人的本性的(这是尼采最重大的错误。正因为如此,他无法理解历史的真正意义)。历史学因此而出现的更加富有综合性的任务,已经隐含在黑格尔的著作之中了。”说生命或“社会-历史实在”是一种“结构关联”,首先是由于生命本身不是像经验主义或实证主义所主张的那样是某种知觉或经验的碎片,也不是如理性主义所认为的那样是被抽去了血液的理性的枝干,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肉的整体,是一个活的统一体。“因为这个活的统一体发现自己受制于它所生存的环境,同时它也对之施加反作用,于是产生了其内部状态联结起来的组织,我将此组织称作心理生命结构。”这种结构关联由认识、情感和意志三个要素组成,三者之间的有机结合就构成了生命的“心理关联”。不仅如此,生命作为一种“结构关联”,更主要的还是体现在个体和“社会-历史现实”的关系之中。因为“社会-历史现实”是由个体生命所构成的,因此,个体生命所具有的结构关联必然投射到“社会-历史现实”之中,因而,正是这种体现为“社会-历史现实”的结构关联,使得“社会-历史现实”成为显现真理和知识的所在。就精神科学和历史解释学所要达到的目标而言,“存在于这些领域之间的关系,归根到底是建立在某种关于历史世界的、具有总体性的观念基础上的”。不仅如此,“理解过程以经验为预设前提,然而,只有当理解过程使我们离开经验所具有的狭隘性和主观性、达到总体性和一般性的时候,经验才能够变成有关生命的真知灼见。此外,要想使对于一个个别人物的理解过程变得完满,人们就必须具有系统的知识,而这种系统的知识又同样依赖于对个体的生动的把握过程。……就精神科学研究而言,来源于不断发展的理解过程的任何一个事物,都是由相互依赖关系决定的”。

动植物也具有生命,但作为一个“精神科学的哲学家”,狄尔泰始终关注的是人的生命,而且是人作为“社会一历史实在”的组成部分的生命。毋庸置疑,人的生命有生理方面的,也有心理精神方面的。狄尔泰承认,人类生命植根于、并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生理学、生物学的因素,但狄尔泰所强调的生命仅仅指人的精神生命。“在精神科学中,我把‘生命这一表达限制于人的世界的范围,这样,‘生命就通过它被使用的领域得到了规定,也就不会引起任何误解了。”“更进一步,这种生命不仅仅是指个体生命,也指人类的共同生命和历史生命。它既包括人的精神、心理状态等主观方面,也包括这些主观状态的客观化。而且,狄尔泰坚信,对于人的主观生命的理解,只有在这种生命的客观化后果中才能实现。这样,“社会-历史实在”就通过生命的客观化进程既为“历史解释学”提供了对象的保证,也为人们的解释提供了客观性依据。

注释:

(I)狄尔泰此处关于“现在”、“过去”和“将来”的阐述,颇有海德格尔之味。所不同的是,海德格尔更加强调“未来”的优先地位。由此尽显这两位思想家之间的重大分歧,

(2)德文Zusammenhang一词原义是指行为、现象等内在的相互关系或相互联系。它在狄尔泰的著作中是一个出现频率相当高的概念。在其著作的不同时期,他赋予这个词的含义往往是不尽相同的:有时它是指人类生命与其所处的环境之间那种相互作用的状态;有时它是指人类的生命历程的各个阶段或瞬间持续绵延的情形;有时它又指构成“社会-历史实在”的每一个个体处于一种“共在”的境域……因此,本文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结合上述狄尔泰的多重使用将其译作“结构关联”

责任编辑无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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