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行的理念
2009-09-24王成祥
王成祥
前不久,作家出版社推出了雪丰谷的第二本诗集《雪丰谷诗选》。上海《文学报》在作宣传推广的同时,还刊发了一篇由叶橹先生亲自撰写的评论《雪丰谷的无主题复奏》。叶橹先生是当代著名的诗歌评论家,曾接连参加过全国诗歌第二、第三届评奖工作。可以说,每一个写诗的作者,能够得到他的点评,哪怕只是片言只语,无疑也是一件深感幸运的事。但笔者在详细拜读叶橹先生的那篇评论后,再回头认真阅读雪丰谷大量的诗歌作品,内心不由地产生了一些想法。
“读雪丰谷的诗,对于那些习惯于从所谓‘主题思想中寻找意义和价值的人来说,无疑会是一种极大的疑虑和困惑。”这是叶橹先生文章的开头。单看这句话,便有可能会使人产生这样的误解:雪丰谷的诗歌是没有主题思想的。或者退一步说,是缺少主题的。事实上,这可能是一种误读。雪丰谷的诗歌,不仅主题鲜明,而且内涵丰厚,它们或以充满神奇的想象取胜(如《聚光灯》、《老街》、《笔直的道理》、《啤酒的脾气》);或以因小见大、独辟蹊径见长(如《人约黄昏》、《在江水转弯的地方》、《风中的小诗》、《千山滑雪》、《飞行的方向》);或以深刻的哲理发人深思(如《荡秋千》、《一只蝉》、《笼中的狐狸》、《草尖上的露》)……至于《美人鱼》、《天还是那样的蓝》等一批优秀诗作,更能使人心旌摇曳、浮想联翩、热血沸腾。不仅如此,雪丰谷还写过不少现实性极强的诗歌,《女大学生》堪称是这一类诗作的代表。
“披肩发。鹅蛋脸。肤似水中月,沉静。却不甘心鸦雀无声
第一次破土而出是在雨后,她笋尖露头溜达出学校大门
天空剥着星光,一粒一粒,一层接一层,散落在光滑的街面
她两眼出神如会飞的松针。一下又一下去够闪闪发亮的霓红灯”
寥寥几笔,作者便将一位年轻貌美而又活泼可爱的女大学生形象勾勒在人们面前。
“夜幕如口红。再也见不到撕碎一角拿来裹脚的小女生
她已把课本存放在括弧里。头发松散垂落,如一件黑袍盖住了
一些疑问。她进了包厢。不久便成了包厢主人。一瓶酒歪倒了
她也跟着倒了下去。索性把那一夜彻底出租给清晨”
同样用寥寥数语,作者又将一个在商业大潮中未能很好地把持住自身命运而不幸沦为风尘女子的形象作了艺术性的展示。于是,我们接着看到了——
课桌空位等于白皮。她一边搭建‘四方城,一边风趣调侃地说
‘管它东南西北风,我和红中。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名副其实
挂在了名下。啃书本只是过去式。抽烟提神,她找抢手找替身
直至内疾恶化,再次进医院看门诊。炎症已经上升为癌症”
而最后的结局是——
“一本《茶花女》斜靠床角。她失去了茶花味,不再见蜜蜂飞舞
就此远离了馨香的清晨。瘦若黄花的她只配黄昏。她拼命大笑
声音如同碎玻璃。一双眼成了废弃的河沟。头发也馊了
像是被人扔进纸篓的破阵子。败笔一团,不再勾魂。”
读罢此诗,不由得让人会产生一种灵魂的震颤。雪丰谷在极其有限的篇幅内,用高度凝练的文笔,将一个女大学生一生的不幸命运作了形象而又生动的艺术再现,并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白居易曾经写下的两首千古绝唱《长恨歌》与《琵琶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出于表达的需要,雪丰谷似乎完全置所谓的诗歌技巧于不顾,而是十分大胆地运用近乎白话的口语形式进行诗歌创作。因为他深谙“为情而造文”之道,懂得“繁华损枝、膏腴害骨”之理(语出刘勰《文心雕龙》)。这无疑是他在诗歌创作上的一次大胆性的探索。
作为一种充满着缜密理念与神奇想象的分行艺术,技巧的运用对诗歌创作来说无疑显得十分重要。这一点,诚如叶橹先生在评论中所说的那样:“作为一个能够在舒展自如的诗情中融入自身的生活经历和体验的诗人,雪丰谷具备一种既善于包容又精于化解的心境,所以他的诗尽管在很多情况下似乎要表达一种积郁甚至愤懑的情绪,可是一旦落笔成诗,总是具备他独特的从容与冷静……他总是能够在一些触及人们生活体验的关键穴位下针,从而使你在酸疼的感受中进入真实的生活……这就是他信手拈来便成为达到理想的艺术效果的一种策略。”不仅如此,早年对诗歌理论十分迷恋的雪丰谷还深深懂得:艺术的最高境界是无技巧,诗歌也不例外。他将这一理论和谐而又巧妙地融进了自己的写作中。因此,我们读他的诗歌,总是难以找到技巧的人为痕迹,一切仿佛如“风行水上,自然成文”。就这一点来看,我觉得叶橹先生的那篇评论文章,如果将标题能够改成《雪丰谷诗歌技巧的无主题复奏》,或许会变得更加妥贴些。
以上浅议,乃一管之见。不当之处,还望叶教授海涵,并就教于诗界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