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面对生灵,以及我们的现实
2009-09-23田林
田 林
《美丽黄羊》的创作动因,几乎与真实事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完全依靠虚构完成。最初的考虑,关于企业改制的话题似乎已经有些陈旧,似乎找不到恰当出路已难新鲜,原因是,如果直面写改革,很容易陷进旧的窠臼,原因是我们对它太明白了。又觉当下,它依然像影子一样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尤其是那些已经下岗的工人,现实的写作告诉我们。太过于直面现实的太明白,很容易产生粗糙的艺术,真正的艺术,也许存在于事物的背后:镜中物,水中花,那似是而非遥远虚幻的声音,当你远离它时,有些若即若离的把握,也许会更加感染或震撼我们的心灵。关键是怎么写,所以应该找到那个新的情感、新的角度,新的发现。先是一些空茫如歌,零散细节的出现,比如我当年工作过的那个企业,已经破产。不要以为搞破产是件容易的事情(这也是需要走关系送礼的)。比如草原,我们还能见到多少真正的原生态?草丛中我们还能听到多少百灵鸟的叫声?黄羊的出现,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道具,就在这幻化的歌声中,黄羊的出现突如其来,它源自当下的人们。依然以吃到野生动物为荣,并且不愿被人们知道。这部作品无论如何该与生灵,环保、良心以及精神向度有关,甚至它还应该有着些寓言性。市场经济,企业改制只是背景。
马波是个即将下岗的工人,我在这里给予他极大的同情,下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的下岗。马波的精神是不倒的,甚至有些逆反。马波的抗争。源于心里的不平。也源于自己的狭隘,但在这送礼的艰难过程中,却完成了一次精神的救赎。
我们承德地处塞外,再往北去一百多公里,便是坝上草原了。早些年猎杀黄羊、狍子、野猪、野鹿习以为常,面对生灵是没有感情的,更谈不上尊重。后来环保了,有了法律,人们就搞养殖,但那些曾经的历史,依然深深留在我们承德人的记忆中。把它挪在小说里,是有意为之,是为了强化某些生命里的东西。虚构的成分还在于给那只白羊焗油,它的启发来自我们人类给自己头发染色。只要我们实现了背景的真实,完成了心理真实,也就完成了创作的过程。卡夫卡把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我们从来不会怀疑其作品的真实性。
我更感兴趣的是马波的欺骗。是什么,使一个原本善良的好人变成了“骗子”?是良心,是马波面对的龌龊现实,是当下出现的贫富不均。是那些冠冕堂皇的官人,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例难道还少吗?马波的欺骗是有其道德底线的。
无奈的抗争与神秘的因果之间,似乎没有必然联系。表面看去,一切皆因一只黄羊引起,生态,环保已是大众普遍关心的世界性话题,但当把它植入权力与私欲面前,依然需要良心的检验。人的两面性复杂性,微妙与赤裸,虚伪与真诚,自卑与自信、同情与杀戮,原谅与报复,世间的一些事情难以说清时,我们只能借助寓言的表达,荒诞,幽默是一对飞翔的羽翼,其意义并非消解和故弄玄虚,恰恰在于更深的强化。存在的自然属性原本就是荒诞的,在我们人类的认知当中,通常只存在可能被领会和接受的真理,而那些未曾言说,隐约其间看似荒诞的事物,其实才可以真正穿透表层的外壳。
同样,创作是与个人气质相关的,依个人性情,我还愿意将散文的某些元素注入到小说里,我愿意让我的小说,最好有些亮色和希望,有些柔软和温润,有些像早晨或黄昏的那点阳光,有些看似不经意的闲散。从而,使沉重的生活多一点轻松。
黄羊是美丽的,人性中丑陋的部分,也许,须寻求神祗的帮助。方能得到最后的解脱。而来自天籁的声音,会告诉我们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