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的青春 特别的爱

郑海军　潘　诚

本刊记者王南方图／刘二明、

巡逻艇沿着中俄边境的界河——额尔古纳河，逆水而上。几十名官兵站在河岸一字排开，向巡逻艇敬礼，足足十多分钟。我们站在艇后的甲板上，凝视着送行的官兵，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巡逻艇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他们。我们的视线还紧紧地盯着那儿。这儿叫伊木河，是共和国版图的鸡冠顶端。这儿正是中华人民共和国127号界碑所在地。这儿竖起了中国公路“零公里”的路标。这儿有一个边防连，驻守着几十名官兵。这儿的官兵奉献着特别的青春，收获着特别的爱。

喊山

连队官兵的生活写照有这么一句诗：“抬头一片天，低头林无边，白天兵看兵，晚上兵看星”，长时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战士们很容易产生压抑、烦躁等心理问题。

为引导他们及时排除不良情绪，老指导员韩军绞尽了脑汁，想出了一个对策。他把大家带到空旷的山谷，面对绵绵群山和莽莽森林，搞起了“喊山”和歌咏比赛，战士们划着大山，扯着嗓子喊，直到喊累了为止，以此发泄心中的郁闷。连队还组织“我读我写”活动，让大家把自己的生活感受真实记录下来，收编成《戍边随笔》，用战士们自己创作的作品，教育启发自己。

新战士尚威威因生日吃不上蛋糕，一连几天情绪低落。在家他可是“小皇帝”，众星捧月的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吃蛋糕在别的地方真不算个啥，但在遥远的伊木河，又是大雪封山的季节，别说吃，就是见蛋糕也难如上青天。指导员把这事记在心里。这天晚上，他望着窗外漫山的白雪突发奇想，便带几名战士悄悄在营院里用白雪堆起个形状，以松塔代草莓、松枝摆文字、桦木作刀叉，做成了一个偌大的“雪蛋糕”。第二天一起床，大家簇拥着小尚来到这个特制的“蛋糕”旁，齐声唱起了“祝你生日快乐”，小尚激动得热泪盈眶。在一连，以前战士生病，病号饭一律是鸡蛋面，而且病一好就停。战士们对连领导说，病号饭要讲营养、讲科学，即便病好了，也要延续两天，有利于体力恢复。于是，指导员召开军人大会作了重新规定。每到新兵下连，连领导都会提前准备好电话卡，让战士们一入营就能给家报个平安，战士第一次探家，连领导都会画一张路线图让他们带上；老兵复员时，连里都会制作一部反映“伊木河精神”的VCD光盘送作纪念，让他们铭记边关岁月、战友深情。战士们说：“连队的干部比我们父母的心还细。”

烟民

你也许不相信有这样的地方，花再多的钱也买不到东西，那就是有“林海孤岛”之称的伊木河哨所。

2006年，眼看就要进入四月份了，边防公路还是冰包突起，无法通车。团部先后三次组织车队进哨所都无功而返。连长只能望路兴叹!哨所里烟民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由一天吸三支烟减少到了每天吸一支烟，可最终还是弹尽粮绝了。

一天，一班长在清理卫生时意外地找到了一包“红山茶”牌香烟。如获至宝的他拿着这盒烟跑到训练场，边跑边摇摆着手中的烟，冲着在训练的官兵喊：“兄弟们，有‘粮食了。”憋了近一个月的烟民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一个新兵凑上来说：“班长，我出10元买你一支烟，行吗?”一班长的话却让新兵很是失望，“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钱了!”

连长李侠接过这盒烟说：“兄弟们，这是我们烟民的‘提神药，不能浪费。我们每天只能抽一支，多了不能抽。”

一天一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烟盒里的烟在一天天地减少，20支烟只剩下了最后一支，路依然不通。细水长流的日子已让烟民烟瘾难耐。他们企求苍天、企求大地，希望苍天尽快转暖、阳光明媚；希望大地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好让到伊木河的道路尽快通车。

第20天后，连长把仅有的一支烟拿到训练场。“兄弟们，我们的‘粮食只有一支了。今天抽完，大家都没有抽的了，怎么办?”有人提议：“连长，咱们一人只抽一口，剩下的留着下回抽。”有人说：“咱们大家都别抽了，给连长留着吧。”最后，连长说：“这支烟对我们大家太重要了，犹如大家的‘命根子，我也不能抽，要是大家烟瘾上来了，就到我这里闻一闻，过过烟瘾。”就这样，这支烟每天都能在烟民会上与烟民见一次面。

由于那支烟天天要出头露面，风吹日晒，烟丝逐渐少了，烟也干了。一天，连长李侠一不小心把烟给折断了。当时就有人建议一人吸两口抽完算了。可连长却说：“不能抽，还要让它继续‘服役。”连长让文书拿来一张烟纸，把断成了两截的香烟重新卷好，放回盒内。在以后的日子里，这支烟依然被伊木河的烟民们视为圣物，一直供哨所的烟民享用到通车。

蛇趣

伊木河哨所处于大兴安岭深处，这里的毒蛇特别多，每年哨所的新兵都要接受关于防毒蛇方面的教育，去巡逻、执勤的官兵都要带上蛇药以防万一，连队与蛇相关的趣事也有很多。

2003年8月，连队战士到林子里去挖野菜，有个战士看见一根干树枝挂在树上，便伸手去拉，谁知却“哎哟”一声闪电般地缩回了手，原来是一条正在“守株待兔”饥饿的蛇，战友们赶忙把他送到了卫生室。连队军医立即对中毒的部位进行处理，向上级请示后，急匆匆用车把他送到团里才保住了他的手。

有一天，大学生特招入伍的于排长睡觉打开被子时，看见一条蛇趴在被子旁边，顿时头皮发麻。他小心地去驱赶，但蛇只抬头看了一眼，却不动地方，于排长碰一下蛇就动一下，后来双方干脆玩起“捉迷藏”，那蛇一会儿爬到左边，一会儿爬到右边，于排长急得大叫“不好啦，快来人呀!”当大家拿工具进来后，才发现那是一条菜花蛇，蛇见人多了便溜走了。菜花蛇是没有毒性的，于排长很不好意思，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2004年的6月，连队一名新战士，正在岗哨执勤，下岗的路上碰到了一条蛇，吓了他一身冷汗。战士抄起树枝几下就给蛇打死了。这是午饭前发生的事情，谁知午饭后，一下子来了几百条蛇，将哨所团团围住了，有些蛇已经爬到了哨所第二层的窗口边。4名正在执勤的战士从没见过这阵势，立即通过对讲机向连部报告。连长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哨所离连部还有几公里，如果组织全连战士上去救援，战士们把蛇再打死了，万一把整个森林的蛇都招来了，怎么收场?教科书上说，蛇是有灵性的，具有极强的报复意识。连长将电话打到了团部，政委刘二明指示；“一要确保战士的安全，二不能再伤害蛇的生命，要想办法将蛇驱赶走。”这时，连长通过对讲机，向哨所的战士传达了团首长的指示，并让战士们将平时驱赶蚊蝇的农药，拿出来向窗外抛洒。三个多小时后，蛇才渐渐退去。

嫂子

2002年2月6日，零下38摄氏度。兴安岭沉静如夜。一辆吉普车在林中的狭道里艰难地蠕动着。一位女军人怀抱着孩子，蜷缩在车中，不时地抬起头向前张望。

这位女军人叫王春燕，是253医院的医生，她正去伊木河哨所，与丈夫赵玉平过婚后的第一个团圆年。

1999年3月，老连长赵玉平与驻呼和浩特第253医院女军医王春燕喜结良缘。3000多公里的漫漫长路，把这对军人夫妻变成了“牛郎织女”。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王军医独自一人挑起了家庭的重担。赵连长一心扑在连队建设上，连队连续两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他本人被北京军区授予“模范连长”荣誉称号。

年复一年，丈夫的胸前添了许多军功章，王军医的心头添了许多心事。“玉平卫国戍边，责任重大，他既然离不开边防，我就带着孩子到边防去和他团聚!”2003年10月，王军医听说丈夫所在的边防团缺少军医，就毅然向上级打报告，请求调到该边防团。就这样，王军医舍弃了自己优越的工作生活条件，把家从繁华的都市搬到了偏僻的边防，成为该边防团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军人。

“六月雪，八月霜，十月一片白茫茫。”遥远的伊木河，冬季大雪封山，从团部只能踏着冰冻的额尔古纳河去哨所。春节快到了，王军医抱着年幼的儿子，踏上险道去和丈夫团聚。同时，她还要在春节期间为伊木河哨所的全体官兵体检。

得知嫂子要来哨所过年，冰封雪裹的伊木河沸腾了。战士们把哨所打扫得干干净净，翘首期盼嫂子的到来。越野车到达哨所后，连长急着要看儿子一眼，可是小壮壮已经在妻子的怀抱中甜甜睡去……

奖品

“好大的雪啊!有三十多厘米厚吧。”连长望着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兴安岭，做了个伸展姿势叹道。“连长，这场雪估计给养车又得推迟七八天才能来吧，唉!土豆也快吃完了。”炊事班长王金良在连长身后嘀咕道。确实，自从江道开化后，连队已经两个月没通车了，冬储菜上月底就已吃完，现在每天就是土豆块、土豆片和土豆丝，炊事班想着法子变花样，现在已经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连长心里想着，但没接炊事班长的话茬。

“连长，还扫雪吗?”排长王广付问连长，“这么厚的雪，怎么………扫，怎么不扫?”连长皱着眉头道，“慢，不扫了。”连长突然改变主意。“今天我们不扫雪，滚雪!对，滚雪!”连长强调道。最近连长的思维总让排长王广付发蒙。“我们今天全连滚雪球”，连长宣布，“以班为单位，看哪个班滚得大，最大的有奖。”连长话音刚落，全连一片欢呼后开始了角逐。伴随着欢歌笑语雪球在战士们手中越来越大，各班长指挥着各自班的人，连长站在台阶上观望着，雪场在他的导演下变成了战场，眼前浮现出了一种千军万马激战的场面。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的气氛了，最近因为给养断缺，尽管战士没有发牢骚，但毕竟油水少，连队的士气也低落了不少。二班雪球现已明显大于其他班了。“二班的雪球现在最大。”连长话音刚落，“嘣”的一声雪球裂成两半，二班长在分析是因为滚向不均造成的原因后，便指挥全班用另一半又滚了起来，一班长吸取了二班的教训后，实施了不间断指挥，“向左，向右，好，向前”。各班的雪球不断的增大，地面上的雪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出现了抢“雪源”的场面。“停，比赛现在结束”，连长最后大声喊道“我宣布，今天雪球大王得主是……一班。”一班在欢呼声中将班长抬了起来，尽管他90公斤重。“下面，开始为获得此次冠军颁奖”，通信员将两瓶饮料递给了连长，一班长边接“奖品”边问：“连长，饮料上个月不是就没了吗?你是怎变出来的啊?…‘是嫂子自己买的，还没喝呢就捐了出来”，通信员有些怨气地回答道，“多不好意思啊，那谢谢嫂子了”，在这种环境下，两瓶饮料太珍贵了，不只是因为它稀有，更体现了连队战士一种精神，嫂子的一片深情，饮料在战士们的手中传递着，你一口，我一口，真的很甜很甜，战士们沉浸在幸福里，连长给他们讲着“雪场像战场，比如……”

结婚

“对不起，连队马上要迎接分区对检，我是文书，许多工作离不开我，你看咱俩的婚期能不能再往后推推……”这已经是邓宝华第四次推迟婚期了，虽然家人满腹报怨，虽然未过门的妻子哭成泪人，但他还是把自己留给了最需要他的连队。

邓宝华已经是二期士官，担任过连队卫生员兼油料员，也当过文书，他在连队一千12年，在这期间，他为了工作曾连续四次推迟婚期。

2000年，通过亲戚的介绍，他认识了本地医院的妇科医生王艳霞，这也是他第9位恋人，前8个恋人都因为不能正常的通信、电活交往而终止。邓宝华和王艳霞也闹过分手，终因是亲戚介绍，不看僧面看佛面保持着恋爱关系。2003年5月1日，两人准备喜结良缘。家里准备好了结婚的一切工作，喜帖也发出去了，就等他回家拜堂成亲了。但从4月份起团进行百日大练兵活动，由于他是连队骨干不能离开岗位，只好给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未婚妻及家人十分支持他的工作，就商定国庆再办喜事。婚期第一次被推迟。

转眼快到10月了，他接到了去山东接兵的命令。虽然心里十分矛盾，但为了工作，他准备再次将婚期推迟。家里人和未婚妻虽然很无奈，但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这样，他的婚期推到了来年。

从山东接完新兵回来已是12月份，就在他满怀憧憬准备回家结婚时，新兵营领导找到他，希望他参加新训。虽然面临再一次推迟婚期，但他还是接受了新训任务。然而，如何向家人和未婚妻解释呢?带着对未婚妻的愧疚，他打通了家里的电话，只听未婚妻王艳霞在电话那头哭了，她受不了一次次推迟婚期的打击。邓宝华对她说：“我对不起你，训完新兵我一定回来。”这次通电话后，几乎是每天一封信，两天一个电话，给未婚妻和家人做工作，三次推迟婚期，他的心情其实比谁都难受。但不能带着情绪干工作啊!他只是盼着早日完成任务，好回家完婚。

好不容易盼到了新兵下连，他又不得不因为工作需要第四次推迟婚期。伤心的未婚妻虽然难以接受这一现实，但她同样明白，自己选择的是一个有事业心、有责任感的军人。小小的波折是两人感情的最好证明，终于，2005年元月，这对新人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专机

伊木河连着中南海。伊木河的战士享有“专机”的待遇。

有一年冬天，连队一名战士突发阑尾炎，肚子痛得直打滚。连队迅速给上级发了电报。一级上报一级，最后军委首长指示沈阳军区空军立即派一架直升机从沈阳飞抵伊木河。这是伊木河第一次来直升机，战士们立即行动起来，在距连队几百米的地方，搬走乱石，清理出一块空地，供直升机停降。

直升机飞临连队上空时，正值晚间，战士们用松枝点起火把照着降落目标。直升机终于来了，送来了医务人员和手术必备的器具及药品，在连部临时架起了手术台，给患病的战士顺利做了阑尾切除手术。深夜，忙碌了一天的机组人员和医生就在连队住下了。

第二天早晨，直升机准备启程返回沈阳。可飞行员坐在驾驶座位上，发动了很长时间发动机仍没有启动。飞行员和机械师立刻检修，好不容易飞机的发动机发动了。就在飞机预热，转动螺旋桨准备起飞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又发生了!只听螺旋桨发出一声剧烈“咔嚓”声，直升机的螺旋桨折断了。原来是这儿太寒冷，直升机螺旋桨被冻坏了!

后来，又来了一架直升机，带来了新螺旋桨，把先来的那架直升机修好返航了。

至今，那架直升机的三片螺旋桨仍陈列在连史室里。每年新兵下到连队时，都有老兵给他们讲直升机救人的故事。

又是一年8月的一天，战士薛龙在训练场上突然倒地，四肢发抖，两眼紧闭，任连长和战友们怎么喊也没反应。连队医生判断是癫痫发作，便给薛龙注射了安定等药物，经过一番抢救，薛龙仍然昏迷不醒。连队立即向团里报告。团副政委涂建国带医务人员连夜赶到连队。根据薛龙当时的病情，医务人员告诉涂副政委，病人处于昏迷状态，如回送途中颠簸厉害会有生命危险。涂副政委立即向团政委刘二明报告，请求上级派直升机救援。内蒙古军区和北京军区首长接到报告，再次通过军委首长派直升机前往伊木河救援。

第二天一大早，一架迷彩直升机平稳地降落在连队的停机坪上。机上走来了专家和护士，他们顾不上休息就和先期到达的医务人员进行了会诊，并给薛龙用药治疗。而后，将仍然昏迷的薛龙抬进了直升机。飞机一阵轰鸣，向着预定方向飞去。薛龙被送到部队体系医院进行了及时有效的治疗，两个月后痊愈出院，年底愉快退伍返乡。

哨所的官兵们说，小小哨所连着祖国。一个普通战士的生命，牵动着各级首长和战友们的心。

责任编辑／王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