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论》与《韩非子》对各自时代统一促进作用的差异分析
2009-09-22张根
张 根
摘要:《韩非子》和《君主论》的成书有着相似的时代背景:国家的分裂、内政妁混乱、道德的沦丧、对统一的呼唤等,政治思想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是在《韩非子》思想的影响下,泰国统一了中国而《君主论》却没有使意大利获得统一。原因何在?主观上,秦国君主励精图治,对统一孜孜以求,梅迪奇家族志在权力,无志统一;客观上,秦国历经几代积累已经具备了统一的物质基础,而佛罗伦萨经济衰落,政局动荡,无法具备统一所需的经济、政治条件。
关键词:《韩非子》;《君主论》;统一
中图分类号:DO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3198(2009)12-0234-02
《韩非子》和《君主论》是穿越千年时空遥相呼应的两部伟大政治思想著作。世人关于两部作品的对比研究已有很多,但多涉及韩非与马基雅维利二人思想异同的比较或其在具体领域中的价值讨论,而对这样一个问题却少有关注,即:同样是在相似背景下产生的具有相似政治思想的两部伟大著作,为什么《韩非子》的思想能够被采纳,推动古代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而《君主论》出世后很久意大利却依然四分五裂?本文将对这一问题进行一些探讨,不当之处敬祈不吝指正。
1相似的背景,相似的思想
“韩非生活在战国晚期,当时奴隶制度行将崩溃,封建势力正悄然兴起,社会财产面临重新分配,社会格局经历着巨大动荡。魏、赵、韩、齐、楚、秦、燕七大国不断进行变法改革,日渐强大,封建制度逐步确立。七国之中韩国相对来说比较弱小,它介于大国之间,是兵家必争之地,经常受到他国的侵扰和欺凌,最强盛的时期也不过能做到不被周围国家欺凌而已。韩非的一生,正处于韩国外祸不断、国土日削的危难时期,韩王暗弱昏庸,内政混乱不堪。韩非对韩国的现状非常不满又十分忧虑,他清楚地看到——在物质利益面前,原有的伦理道义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世人为了满足一己之欲常常不择手段,争逐之势愈演愈烈,从外部的攻城掠国,到朝廷内部的尔虞我诈,无不体现了人性的自私自利。这些不能不对韩非的心灵有所震撼,也不能不影响他对人性的思考。在这一时代背景下,他提出了人性自利的认识,劝戒统治者将法、术、势相结合,以达到“霸天下”的目的。”《韩非子》应运而生。
“马基雅维利生活的时代,整个欧洲民族国家的形成正处于高潮时期,法国、西班牙等国日渐强大,君主专制制度已成为西欧比较普遍的政体,而意大利人在利益的驱使下,却变得虚伪、自私、贪婪和丑恶,使意大利陷入了混乱和腐败。内部无休止的阴谋和纷争,软弱和混乱导致了外敌的频频入侵。他认识到“在毒药、谋杀已成惯常武器的情况下,不能要求用温柔的对策。生命到了腐烂的边缘,只有用最强有力的处置才能使之起死回生”(《君主论》),只有国家统一于一个强有力的君主专制统治之下,才能激发各阶级的德性,恢复社会秩序,繁荣社会经济。因此,他主张不择手段地获取统治权,用军队、法律和权术等强权保障统治权,以实现意大利的统一”。《君主论》顺势而出。
2不同的作用,不同的影响
虽然两部著作在时代背景和政治思想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如都产生于乱世,都主张君主专制,都主张“政治无道德论”等,但对各自时代统一的影响却有很大差异:《韩非子》的思想被采纳,推动了古代中国由分裂走向统一,而《君主论》出世后很久意大利却依然四分五裂。
笔者认为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
主观上,秦国君主励精图治,对统一孜孜以求。而梅迪奇家族志在权力,无志统一。
自孝公开始直到秦王赢政,秦国几代君主都励精图治,求贤若渴,志在“包举宇内,囊括四海”(贾谊《过秦论》)。孝公时发布求贤令:“秦公赢渠梁告天下之士…本公即位,常思国耻,悲痛于心,今,赢渠梁明告天下,但有能出长策、奇计,而使秦国恢复穆公霸业者,居高官、领国政,与本官共治泰国,分享秦国”因而得卫鞅,乃有其后举世闻名之“商鞅变法”,从此奠定强大的基础;惠文王用张仪“外连衡而斗诸侯”(贾谊《过秦论》)之策,乃能“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散六国之从(纵),使之西面事秦”(《史记·李斯列传》),此后悼武王用甘茂而得宜阳,进窥周室;昭王用范雎“远交近攻”之策而使“韩王入朝,魏委国听令”(《史记·秦本纪》);及至孝文王、庄襄王,用吕不韦而灭东周;秦始皇用李斯、姚贾、王翦、白起而灭六国;当秦始皇读了韩非的《孤愤》、《五蠹》之后,大加赞赏,居然发出了“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史记·老子韩非列传》)的感叹,可见其求贤求治之心,一统天下之迫。
而当时马基雅维利的故乡佛罗伦萨的实际统治者——梅迪奇家族一开始并非贵族而是起自民间,虽然他们知道“在佛罗伦萨,任何对政府没有控制权的富人,其结果都很糟糕”可是他们没有“国王、公爵、王子、皇帝和教皇都有的因袭的权力和占据领土的野心”而是“象美国镀金时代的进步主义者那样认为,‘贸易使全人类团结在一起,并带给那些敢于冒险涉足贸易的人以荣耀”,他们“对无意义的战争不感兴趣,他(科西莫·德·梅第奇)感兴趣的是钱,他把钱视为权力的基础,而不是相反”。当“时光逐渐逼近15世纪的末尾”英国和低地国家也开始制造他们自己的布料,佛罗伦萨赖以为荣和为生的传统银行业务也因为欧洲大陆以及意大利境内的变幻莫测的动荡局面而陷入无法解脱的困境”。而靠毛纺和银行支持的“梅迪奇家族在失去了其权力的财富支撑之后,开始考虑直接进入权力阶层,这个家族的成员开始将自身前途寄托在罗马教廷,而不再是佛罗伦萨,往日佛罗伦萨的杰出公民成为今日罗马的红衣主教,并在几经权谋斗争之后,相继成为诸如利奥十世、克雷芒七世这样无情、冷漠而且残酷的教皇,正是他们为了维护其在佛罗伦萨的家族利益,而置城市利益于不顾,引入北方强国的军队,征服并毁灭了佛罗伦萨的传统自由”。由此可见,梅迪奇家族只是希望利用权力保障自己的家族利益,甚至为了家族利益不惜损害佛罗伦萨的城市利益,而根本无意于意大利的统一。《君主论》献给这样的统治者能有什么指望呢?
客观上,秦国历经几代积累已经具备了统一的物质基础,而佛罗伦萨经济衰落,政局动荡,无法具备统一所需的经济、政治条件。
“当是时也(孝公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正是有了前面几代人打下的政治、经济基础“及至始皇”,才能“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震四海”(贾谊《过秦论》)。
佛罗伦萨的辉煌时期是十三世纪末到十四世纪初,它是“当时最大的工商业城市之一”、“毛纺织行业和银行业的兴起”是使佛罗伦萨“作为首都的基础”,它“拥有欧洲最发达的毛织工业,羊毛织业和印染工业,可为全球之冠”,“14世纪后,佛罗伦萨成为欧洲最大的金融中心”,然而“在文艺复兴之初已成为欧洲最大工商业城市”的佛罗伦萨却于十六世纪在“东西方政治势力兴衰更替、国际商路大转移、西北欧经济崛起的竞争、商品结构的变化、交通工具的进步、佛罗伦萨和意大利自身问题等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衰落了”。这就使得佛罗伦萨自身丧失了进行统一战争的经济基础,1494~1559年法国和西班牙为争夺意大利而进行的将近六十五年的战争,那不勒斯、米兰、威尼斯、佛罗伦萨共和国和罗马教皇国之间的明争暗斗,梅迪奇家族在1494年的倒台与1511年的复辟,使得佛罗伦萨的内外局势极为动荡,无法形成进行统一战争所必须的坚强的领导核心;经济、政治条件的缺失使得《君主论》中提出的“将意大利从蛮族手中解放出来的”的呼吁变得遥遥无期。
国家统一需要具备一定的主客观条件,不是一两本著作、一两种思想所能左右的。但这并不意味着理论与思想毫无用处。作为政治思想史上两本划时代的伟大著作,《韩非子》和《君主论》在不同时空揭示了政治生活的真实面貌和运行规律,有力阐释了古今、中外思想的相似相融性。是人类思想交汇的一个生动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