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新韵

徐兴邦

旧社会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在古长城脚下，古秦直道旁的一个陈年黄土窑里。我呱呱落地。从记事起。每逢夏天我就和村里一群光屁股、赤小脚的小伙伴上山挖猪菜、砍牛草。我们趁父母不在跟前。一出门就径直向古长城、烽火台跑去，在那古代兵家争杀的古战场遗址上忘情地捉迷藏、玩打仗。有时正当我们激战方酣之时，突然被母亲揪住耳朵打屁股。大家惊慌失措地如鸟兽四散于沟涧里、山梁上，然后又拎着空筐子拣草菜了。

古长城、古驿道在我记忆的小溪里是一个漂泊着的褪色的梦。为寻觅释梦的注脚，我又一次踏上古驿道，登上古长城，从岁月变迁的积淀和历史的反思中期待诠释旧梦的释文。

古战场上，残阳西斜，雾霭幽幽。闭目遐思，念天地之悠悠，发思古之幽情。仿佛那些捐躯沙场的鬼雄从白骨累累的荒丘上，芳草萋萋的古堡里，黄土冥冥的九泉下走来：一个白须皓首的老兵向我递交了一封千年未发的家书，托我捎回人间，交给他那结发即离的爱妻。迟暮的爱情之火呵，燃烧了几千年啊几万代。一位血染征衣的妙龄女郎赠我一束玫瑰花，表达了她那虔诚的心愿：愿人间永远充满爱。让冤仇纷争永远成为过去。一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着金子般年华的男女少年携手倒在金沙滩上，仿佛变成了巨大的天问：问上苍，问大地，问历史，问未来，美满幸福的乐园何时能在神州大地出现?

忽然，一群野鸽子从烽火台上剥蚀得残破颓废的了望洞里飞出，振翅的声响在这寂寥中格外清晰，将我拉回了现实。野鸽子飞向水草丰盈的鄂尔多斯大草原。飞向湛蓝无垠的苍穹。循着野鸽子飞去的北方，一列喷云吐雾的列车像一条黑色的长龙奏鸣着铿锵的旋律飞驰在古秦直道上筑起的钢铁长城——包神铁路上。古长城脚下的大柳塔、马家塔山沟里一派沸腾景象：一排排掘土机铲起一片又一片砂石。袒露出璀璨的乌金煤海；川流不息的汽车装载着熠熠生辉的精煤运往火车站台。十里山沟，十里长街，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各种车辆汇流成了长河。新颖别致的楼群鳞次栉比溢光流彩，使千百年来荒寂贫穷的山沟一下子旧貌挟新颜。千百年来虚无缥缈的沙海蜃楼。今天真真切切地变为金灿灿的现实。

夕阳西斜。苍烟落照。落日为幢幢新楼镀上橘黄、橙红、绛紫、黛青的色彩，使矿区新城像一位饰着彩色丽纱的妙龄女郎，幻化在幽邃神秘的暮霭里。这时，一群白野鸽。犹如一群白色的天使，从遥远的天际翱翔归来。咕咕私语，呢喃缠绵地进入烽火台上温馨的小巢。一对矿工男女青年依偎着向烽火台、古长城走来，寻芳览胜。原来，他们是从北京毕业的年轻大学生，谢绝了校方留校执教参加科研的机遇和京都优越的生活条件。共同的理想，执著的追求，使他们毅然来到矿区。共同编织金色的梦想。

你们对当初的抉择后悔吗?从繁华的京都一下子来到这荒寂的塞上。能习惯吗?我问道。谢谢您的关心，我们来到这里觉得很充实，很富有，很幸运：不涉远塞，就不知道雄浑苍茫的黄土高原、鄂尔多斯草原的富有与魅力；不登临砖石剥落的古长城，不见烽火台下散碎如屑为月所照、为沙所抚、已被岁月剥蚀的白骨，就不明白既往历史的壮烈悲凉。这在历代帝王、征夫役民修筑的越山跨谷、蜿蜒曲折、穿云破雾、远接苍穹的白色万里长城穿越的区域里，今天又竖起一条横跨13个省区的与古老长城同向延伸绿色长城——三北防护林。与地上这两条长城同向延伸的还有两条富民强国的长城。更为壮观、更为辉煌。一条是居世界八大煤田之首的黑色长城——神府东胜煤田：另一条是与古长城同向延伸的世界级天然气田的红色长城。我们在这里找到了施展才干、实现价值的场所。你说我们多幸运啊!八百多年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远征发现了这块人杰地灵的乐园，使他留恋忘返，选为世代安息之地，真是慧眼识宝地啊……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自豪的神情。并告诉我。今天是温家宝总理视察矿区值得纪念的日子。又听到开发天然气田的报道。所以特意选定今天结婚。以白色的古长城、绿色的三北防护林长城，黑色的鸟金长城。红色的天然气长城以及烽火台为背景，拍一张结婚照。我被他们的朝气蓬勃和罗曼蒂克所感染，欣然打开了镜头盖：一幅古老与现代交织，悲壮与雄浑融汇。堂皇温馨的画卷亦真亦幻地展现在我的视野里。我激动地按下快门，把一代年轻大学生金色的梦，与腾飞的巨龙，燃烧的巨龙，古老的烽火台，定格成永恒。

夕阳像含羞的少女，轻盈地曼妙着远去。她把这远山的白云，泼上玫瑰色的胭脂。变成“红霞万朵百重衣”。山头上，天宇间霞光灿灿，烟霭幽幽，各种光泽的云霞交织在一起，像天女铺开了满天绚烂的锦缎飘动着。闪烁着，时时变幻着神奇的图案，宛如一只美丽的孔雀在天宇间展翅开屏。白色的古长城、绿色的今长城、黑色的鸟金长城和红色的天然气长城，仿佛四条巨龙，舞动在这流光溢彩的天地间，腾飞于灿烂辉煌的神州大地上。

于是，我少年的梦、褪色的梦、追寻的梦、未来的梦，也渐渐清晰起来。天地间，此刻格外堂皇、温馨、祥和。这是多少代华夏子孙共同编织的理想，这是多少血染边关将士们的梦中期冀啊!

我站在长城上眺望，情感的波澜汹涌澎湃，啊，壮哉，长城!

我站在长城上倾听，仿佛听到长城对我说二千年岁月，我孑然一身，壮志未酬；今日起，新中国将像群龙腾飞，一日千里，雄踞世界。

[责任编辑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