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和全球化：高等教育在对抗经济衰退中的角色和作用

2009-09-05史蒂夫·史密斯

世界教育信息 2009年7期

史蒂夫·史密斯简介

史蒂夫·史密斯（Steve Smith）教授毕业于英国南安普敦大学，先后获得国际政治学士、硕士及博士学位。他于2002年担任埃克塞特大学校长，于2007年获得中国吉林大学授予的名誉教授称号。2006年他开始担任18所大学学术研究联盟主席，并在高等教育问题上担任政府顾问。同时他在英国大学本科录取委员会（UCAS）担任委员。2009年8月，史蒂夫·史密斯教授即将担任英国大学联盟主席。

在政治上，史蒂夫·史密斯教授于2007年6月就任于英国布朗首相内阁，并直接向英国首相、英国教育部部长提供专家建议。

史蒂夫·史密斯教授是一位国际政治学领域的资深学者，截至目前已著有13本学术书籍，并发表过上百篇学术论文。2001年，他当选美国国际研究会主席，成为在美国担任此职务的第二位英国学者。

2009年5月8日，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与英国驻华大使馆文化教育处共同举办了主题为“大学的全球化发展以及大学在帮助经济发展摆脱困境的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的研讨会。英国埃克塞特大学校长史蒂夫·史密斯教授在这次研讨会上做了主题发言，提出经济危机对全球各大学有几大影响：

第一，大学的研发基金总量减少；

第二，以科研为主导的大学引领研究生、博士生教研；

第三，研究生教育升温，更多学生和已工作人士通过研究生学习提升职场竞争力；

第四，毕业生就业问题成为各国社会关注的重心；

第五，国家之间的科研合作迅速增长；

第六，学生与大学机构之间的关系更加商业化。

史蒂夫·史密斯教授的主题演讲全文如下。

非常高兴再次来到中国，我们希望每年都能至少来一次中国。此次前来，我们希望能见到更多在中国工作和生活的埃克塞特大学校友。

在接下来的演讲中，我会和大家分享一下在当前形势下大学如何变得更加全球化，大学的师资、设施、研发和其他活动如何变得越来越世界化。我还会和大家分享一下大学如何运用其自身条件和力量，在国家抗击经济衰退时发挥作用。这些也是英国政府当前的重要议题。

纵观英国大学，就会发现英国高等教育的运作已经和国际接轨。埃克塞特大学拥有来自120个国家的学生。我们的教职员工来自世界68个国家。我今年的出访计划不仅有中国，还包括中国香港地区、阿联酋以及新加坡。我认为大学作为建立和维系国际关系的纽带，其作用至关重要。

此外，高等教育的外部环境，如立法环境、商业环境也变得越来越国际化。英国的高等教育每年带来213亿英镑的收入，根据最近的统计，其中有8％即17亿英镑都来自非欧盟地区的学生。再算上来自欧盟内部的国际学生，那么国际学生每年带给英国高等教育的收入比例可达到15％。

英国大学每年的教育收入中，科研收入约占16％，约34亿英镑。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数字，因为我在后面还会提到，国际合作的科研项目对于英国大学而言已经起到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英国拥有众多国际学生的大学数量越来越多。在2001-2002学年，只有3所学校的国际学生超过了5 000名。但是到2006-2007学年，学校的数字已攀升到了14所。英国大学正变得越来越国际化，并吸纳了更多欧盟及欧盟以外的国际学生。

国际学生的比例也给英国的大学及英国经济带来了风险。高等教育在英国本土创造了约17万个就业机会，并在全球提供了30万个就业机会。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之下，经济危机使得更多的国际学生选择在本国进行学习，因此，这为英国的高等教育带来了压力，也为英国整体经济带来了压力。

以上这些并不意味着我们反对全球化，而是要指出全球化下面临的一个事实：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个人的观点是，世界经济危机使得各种形式的收入都面临着极大的风险。

在英国，由于经济衰退，我们甚至面临着政府教育拨款的减少。在上周公布的财务预算中，政府在大学教育、科技和创新行业削减了4亿英镑的投资，这意味着英国大学将面临着10％的经费削减。再加上国际学生生源的减少，英国教育面临着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即便面临着诸多困难，我们仍应牢记在心的是，大学教育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仍处于国际市场体系之中。

全球化经常被解读为一种新的现象，而各个国家和各种文化之间的交流互动其实有着悠久的历史。只是随着互联网的产生，这种交流和互动的速度和频率都加快了。越来越多的人、资金和信息跨越了边境。全球化开辟了新的市场，并为旧的市场带来了新的竞争对手。

全球经济的实质也在不断变化中。现在我们经常听到的一个词语是“知识经济”。知识经济对英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根据英国工作基金会的调查报告，英国对外输出了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多的脑力工作者。知识服务例如金融、建筑、新媒体和信息科技都是英国出口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教育也是英国经济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纵观国际学生市场，英国仅次于美国，为第二大留学目的国。根据经合组织2006年的统计报告，有7个国家接纳了全球约64％的国际学生，其中美国接纳了20％，其他分别为英国11％，德国9％，法国9％，澳大利亚6％，加拿大5％，日本4％。在英国，大量的国际学生都选择了科学和工程类专业（分别是14.1％和14.8％）。

近年来，高等教育在国际市场上遭遇了一系列变化。2000年~2006年，新西兰高等教育在国际市场的份额翻了四番，澳大利亚增加了58％，英国增加了35％，然而美国的高等教育市场份额却在下跌。

在今后，高等教育国际市场上还将出现更多的竞争者，例如马来西亚和阿联酋的高等教育部门发展得很快，中国和印度都期望能在本国教育更多的学生，同时也希望能吸引到更多的国际学生。

国际学生教育无疑成为一项获益匪浅的行业。但是除了财政方面还有什么别的益处呢？那就是国际学生带来的社会效益。

首先，国际学生为学校带来了不同文化。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为了保持增长和稳定，我们必须彼此了解和学习。拥有多元文化的校园可以促使学生在步入校园之初就对多元文化有所适应。这也可以令学生拥有适应变化所应具备的知识。

其次，大学如果拥有国际化的科研合作，那么大学就更容易获得成功。尤其在科学研究方面，项目的成功往往来自跨国学者的共同努力。

再次，国际化可以带来威望。如果想成为领先的大学，你必须拥有国际化的视野和国际影响力，否则就无法取得领先地位。

将大学置于国际化的舞台并在国际上积极推行其品牌，将成为影响一个学校在国际市场上成败的关键因素。

很多消费品在品牌和认知度上变得越来越全球化，但是它们在不同的国家仍然是同一种商品。

然而，大学教育可以像可口可乐或者福特汽车那样保持同一性吗?像哈佛大学和剑桥大学那样的学府在世界范围内拥有同样的品牌认知度。我所在的埃克塞特大学也是如此。

高校教育品牌就如同商品世界中的子母品牌，如剑桥和埃克塞特品牌都属于英国教育品牌。有一件事情可以肯定，高等教育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只有拥有良好品牌认知度的学府或者国家才能胜出。

埃克塞特大学的品牌在过去5年中发展很快，英国一共有120所高等院校，我们现在在英国《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中位列第13位；我们还赢得了2007-2008年度“《泰晤士报》年度大学”荣誉。这些都有利于提升我们的国际形象。我们现在主要集中精力提升我们在国际教育中的排名。

目前的经济衰退并没有减少埃克塞特大学的国际学生数量，相反，我们的国际学生数量已增加到去年的120％，而申请学生数则增加了100％。可见埃克塞特大学所占的市场份额正逐渐增加。埃克塞特大学还成为招收国际学生的INTO公司的合伙人，他们在我们学校投资4 700万英镑（约4.72亿人民币），用于新的教学和住宿设施建设。

学院声誉和招收新学生一样是高校国际化的驱动力。最有研究动力的大学是那些主要从事国际领域项目研究的大学。它们也倾向于雇佣具有国际领先水平的学者，这些学者为它们的研究作出了巨大贡献。很显然以上是国际学校排行榜的主要驱动，这些驱动力对国际学校品牌的影响逐渐增加，这和国内排行榜的作用是一致的，就像是英国《泰晤士报》上的排行榜一样。

我们的另一个目标是增加对于国际研究的奖励。在下一部分里我将主要讨论在全球化影响下的大学的发展。我将为各位展现在不同的国家里，类似的政策如何驱动大学行为一致。

在全球化的背景下，我认为以下10个因素在重新塑造着高等教育。

1. 研究基金集中化

在大多数高等教育系统发展完善的国家里，研究基金由少数几所大学分配。在英国，超过110所大学中有25所占到了国家政府所拨研究资金的3/4、研究委员会所分配的研究资金的84％、商业研究投资的92％。

其中5所大学更是将它们从基金委员会（政府）中所得资金(用于教学和研究)的60％用于研究。

在英国，现在大约有40所大学完全是以研究为导向的。几年之内这个数字可能会降低到15~20个。这并不是因为英国可供使用的研究资金减少了，实际上这部分资金增加了，只是这部分资金在更少的学校中进行了分配。在德国、美国和中国也有这种情况。

2. 对研究生培养的关注度不断提高

同研究的集中化趋势一样，加强对研究生培养也是研究型学校的一大趋势。

在英格兰西南部，我们有大西部研究所——一个研究生培养机构，主要面向本地区的3个研究型学校：埃克塞特大学、布里斯托大学和巴斯大学。

3. 私立高等教育的增加

尽管英国高等教育是由公共基金资助的，并非以营利为主要目的（虽然各个学校需要资金为将来投资），然而营利性动机使全世界依赖私人资金运作的学校数目大量增加。

4. 兼职学生增多

全世界都出现了兼职学生增加而全职学生减少这一趋势。我们也可以预见全球金融问题会使这种情况恶化。这种趋势主要存在于本国学生当中，而国际学生通常希望尽快毕业以减少花费。

5. 研究生数目增多

1997~2007年十年间，英国高校登记入学学生人数增加了31％，其中本科生数目增加28％，而研究生增加了45％。这是全球本科生比例升高的必然结果。有一个学士学位未必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虽然会大有帮助），所以越来越多的学生想要得到更高学位以增加竞争优势。在我们学校，62.3％的国际学生是来学习研究生课程的，37.7%学习本科生课程。

6. 就业机会在学生选择课程和大学时显得越来越重要

学校将把更大的精力放在培养学生的就业能力上。在埃克塞特大学，我们从招收学生起就开始为他们未来工作做准备。商科学生因其职业优势和良好的雇佣前景，在这几年中越来越受欢迎，在我们学校中约有一半的国际学生学习商科。

7. 公共资金花费减少

英国大学的资金来源只有38％是以基金委员会拨款方式筹集的，其余部分都是大学自己通过学费、研究赞助及合同、慈善事业、运营学生住宿、会议等商业活动得到的。

8. 混合式学习的增加

当今的学生期望高质量的学习经历：面对面交流结合一定的高科技设备和资源。他们有通过不同平台、工具、媒体读写和交流的技术能力，而这些是教职员工所不具有并且需要发展的。这将引导世界上的大学发展混合式学习战略。

9. 研究越来越国际化

英国科学家擅长国际合作研究，大约一半的英国科学成果都涉及国际合作。对研究人员来说，和同领域的顶尖专家合作可以使他们的研究更深入、更快速。1996~2005年国际研究合作增加显著，各行各业均是如此，仅仅从合作论文来看：法国增加30％，英国增加50％，中国则是100％。

10. 学生以消费者的身份出现

近几年，英国学费增长了3倍，因而学生成为争夺对象。学生们更想知道他们花那么多钱得到了什么，同时无法忍受低劣的设施及教学。这会让学校竞争更激烈，从而提升服务质量。

大学如何帮助国家经济从衰退中走出来？正如我所说，这一问题是英国当前首要的政治议程之一。

“我们2009年的工作重点是鼓励和支持教育业充分调动潜能，并发挥自主性，对抗严峻经济形势带来的后果，并为未来的发展奠定基石。”这是引自大学教育、创新和技能部大臣约翰·德纳姆给英国高教基金委员会的一封信，很明显政府把高教看成解决衰退的方法之一。

政府希望大学成为经济好转原动力的愿望将通过两个途径实现：第一，政府会要求我们保证高校的每笔花费都有助于经济的发展。第二，政府希望我们证明我们的研究也有助于经济发展。知识交流变得越来越重要。

首先，谈一下经济形势对我校预算的影响。英国大学近年来才开始严肃看待它们的经济影响力。运用一个标准的经济模型进行分析，我们发现埃克塞特大学今年创造了价值３.14亿英镑（32亿人民币）的附加经济产出。而从2005年开始，我们每年在这个总数上增加8 100万英镑。如果按预期发展，我们将每年在此基础上再增加8 300万英镑（8.34亿人民币），到2012年将带来总数达每年4亿英镑的经济产出（40亿人民币）。这是税收支出的结果，政府也希望通过我们促进资本投资。

未来3年内，埃克塞特大学在资本项目上的投资可达2.7亿英镑（27亿人民币），在下一个10年末将达到4.5亿英镑（45亿人民币）。

我们的目标是带来尽可能多的投资并尽可能快地把这些钱用掉。由此，我们可以为英格兰西南部及整个英国的经济作出贡献，并为当地创造就业机会。

另外，学生也有助于经济发展。根据从国家学生联合会得到的数据，平均每个英国学生每年花费5 000英镑（5万人民币）购买当地商品和服务。每增加100个学生就意味着每年至少会为当地创造50万英镑（500万人民币）的消费。2 200个学生（埃克塞特大学2015年的招生目标）就意味着每年至少有1 100万英镑投入当地的经济。

因此，有大学的城市更有可能改变经济衰退的局面。现在的知识转换，就是指将大学产生的知识转化为商品和服务。为了得到研究经费，大学必须证明他们的工作如何影响世界。这将对文科、人类学、社会学等人文社会学科带来挑战，因为这些学科并不会产生直接的经济效益。在英国，以牺牲人文学科为代价，为科学研究提供资金的做法面临着很大社会压力。研究人文学科的学院如果想获得资金，必须仔细考虑他们的工作如何有利于知识传递。

当然，基础设施的建设在知识转换方面也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埃克塞特大学，我们发展新兴科技园区来孵化高科技公司，并已在今年参与了1 000个商业项目。

这种思路在苏格兰大学最近的报告中也可以找到证据，与其中关于在经济衰退情况下如何调节经济策略的结论是一致的：大学教育是解决经济问题的核心。这篇报告的题目是《下一步怎么走》，报告得到如下结论。

第一，国家需要发展有依据的政策，太重视虚无的意见或者假设会使发展处于危险境地。

第二，政策制定者必须接受一个现实，即在现有经济状况下支持所有的工业部门是不可行的。结构改变意味着一些工作机会会消失，因此需要采取行业和工作的代替性策略。

第三，公共资源需集中在那些能可持续提高经济竞争力的部门，这将意味着减少对粗放式工业的投资，并更有效地集中在具有长久发展潜力的工业中。

第四，一个国家未来的经济竞争力和全方位鼓励创新、研究开发能力及快速执行能力是紧密相关的。

第五，市场上攀升的人才需求是针对高级技能人员（本科或研究生）而不是中级技能人员的（如学徒）。

第六，技能、创新和发展科技对提高生产效率至关重要。这些都是我们必须做的。

综上所述，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大学在研究领域的依存性越来越大。一个国家的经济问题会影响另一个国家大学的活动。反之，大学在国家或地区经济事务中也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因此大学中的问题将会广泛地影响工作和社会保障。

大学当然可以解决当前的经济衰退。未来的成功必须依赖于确凿的证据，即要弄清什么工业可能在未来取得成功；还要确保知识转化成创新力和发展力，从而促进行业发展，并通过教育提高劳动层次。

毫无疑问，大学在经济复苏战略中扮演重要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