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轨迹（组诗）

铁万钢

当NJ2机车牵引的一趟列车

驶向二○○九年七月的拉萨

当一道西风的背影

随着一声汽笛骤然消失

此时，我执意要回想

时过三秋的一段时光

回望夜空中流星的明亮轨迹

七月打开记忆的窗户

一幅幅难忘的画面

便重现在我眼前——

钢轨、桥梁、低云、汽笛

同时冲往倾向天际的高坡

在向西眺望的方向里

在蜿蜒的一条长河身后

我看见了蓝色云雾

看见了如梦的飘渺

一条路抵达心灵殿堂的

一瞬间，一道闪电

划破了一个天大的梦想

雪莲开始绽放，歌声开始飞扬

钢轨上开始流淌壮美的诗行

那一时刻

悲伤和喜悦在泪水中溶合

忘不了那一场冰雪凝固成的

众志成城的力量

忘不了“献爱心”列车的启程

忘不了运往灾区的帐篷和牛肉干

忘不了机车汽笛那三分钟的哀鸣

忘不了那些感动

忘不了我们自己创造的神话

嫦娥在天宇甩着水袖

航天人在星海迈着太空步

藏羚羊用更高更强更快的节奏奔跑

格拉线的一名火车司机

高举着祥云火炬，青藏高原

头顶着一颗玛瑙红的太阳

昆仑玉辉映着金色的光芒

我知道风在追赶火车

用大步跨越年岁的豪迈

我听见汽笛中回荡着

创世界一流的宣言

当一列火车驶向蔚蓝的西藏

我听到列车员用蒙古语

用藏语、用流利的英语

讲述着唐蕃古道的悠远

讲述着可可西里的神秘

讲述着世界屋脊的突变

车窗外的辽阔风景令人悸颤

此时，我仿佛看见

三江源头浮动着

青藏线通车的第一声汽笛

天地的嘴唇边久久缭绕着

《青藏高原》高亢的歌声

三载时光的轨迹

终于显现出一个青春的背影

我坚信未来属于收获

属于美酒，我坚信青藏铁路

将会描画出一道灿烂的彩虹

上山的火车司机

天的遥远望出天的高度

天的高度展示天的遥远

一条路在飞雪中迂回

进藏列车风旋云卷

这就是青藏线

一缕袅袅上升的轻烟

这就是蜿蜒山峦

像剑龙脊梁上的鳞片

青藏线上的火车司机

经常说着两个字“上山”

海拔次第升高的山峦之间

火车的道路曲折而盘旋

每每说出“上山”两个字

语气总是那么庄严

那么激情，那么阳刚

上山上山上山

每日都背着出乘包上山

每月都在瞭望中走高

就连每一趟折返

也都归属于上山

归属于无尽的登攀

循环往复的上山

和上山的不经意中

千百个转经筒并入了

火车轮子前行的轨迹

不变的是信念的方向

不停的是日月的旋转

青藏线上的火车司机

每两年进行一次轮换

一拔下来，一拔再上去

接过挑战极限的旗帜

义无反顾，交雪换寒

在青藏线上出乘

每一分钟都归属于奉献

每一寸海拔的升高

都会挺立起精神的标竿

天的遥远望出天的高度

天的高度展示天的遥远

西风

大鸟飞得很快

火车也追不上

大鸟飞得很远

扬起的黄尘是它的背影

脾气暴躁的大鸟

经常把沙砾打在人的脸上

有一次大鸟扑过来

巨大的翅膀

罩住了机车的前窗玻璃

前方什么也看不见

真担心火车也会迷路

大鸟总是衔住汽笛

循着轨道远去

然后留给火车司机

空朦朦的前方

和急切切的追踪——

西格线上的月亮

西格线上的月亮大得出奇

就像一面湖水

倒映出幽静的荒原和戈壁

西格线上的月亮

从无边平野上沿太阳轨迹

从黑色深处缓缓升起

西格线上的月亮一升起来

便紧紧追着火车

如一个白色的信号灯

在火车头顶明亮不熄

当火车驶过一段谷地

机敏的月亮

便从起伏的山顶上跟过

犹如一个银色的砂轮

打磨着山顶的凸起

后来，西格线上的月亮

像一只黑猫的眼睛

这烁烁的眼睛一直盯着

夜行的列车，把乘客的梦乡

带进黎明的霞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