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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房琯对中唐初期士风与文风的影响

2009-09-01胡永杰

中州学刊 2009年4期
关键词:文风影响

胡永杰

摘 要:房琯是中唐初期的著名文士之一。他自身道德、才学兼美,同时也继承了前辈文儒所开创的优良传统,乐于提携、培养有才华有操守的士人。开元末期至肃宗时期,房琯一直和文士群体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在当时艰险的政治环境中,他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声望,尽其可能地帮助、支持、激励包括大批文人在内的正直之士。房琯对当时文士既愤激、抑郁却又坚贞、向上的思想心态和精神品质以及慷慨、沉郁的文学风格的形成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

关键词:房琯;中唐初期;士风;文风;影响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9)04—0207—04

大唐开元时期,以张说、张九龄为首的一批文儒之士在政治上占据着主导地位。他们重视文学,尊重文士,培养、提携了大批道德、文章兼美的文儒之士,也培养了文人们自信、劲健、积极进取、奋发向上的心态和精神面貌。房琯是张说等人所培养起来的重要文士之一。他自身继承了前辈文儒的优良传统,乐于提携、激励有才学、有操守的士人。特别是唐玄宗开元后期至肃宗时期,李林甫、杨国忠、李辅国等奸佞之辈相继把持朝政,大肆打击、排斥正直之士。在当时艰难的政治环境中,房琯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声望,尽其可能地帮助、支持、激励着包括大批文人在内的正直之士,对当时的士风、文风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房琯(697—763),河南(今河南洛阳)人,年少时曾在洛阳附近的陆浑伊阳山中读书十余年。史称他“少好学,风仪沉整”。开元十二年(724),玄宗将封禅东岳泰山,房琯献《封禅书》及笺启。①当时张说任中书令,主持封禅之事,看到房琯的献书,“奇其才,奏授秘书省校书郎,调补同州冯翊尉”。之后他历任卢氏令、监察御史、睦州司户、建德令、慈溪令、宋城令、济源令。天宝元年(742)拜主客员外郎,三年迁主客郎中,五年任给事中;同年坐与李适之、韦坚善贬宜春太守,又历任琅玡、邺郡、扶风三郡太守;十四年征拜左庶子,同年迁宪部侍郎。“安史之乱”爆发,房琯追随玄宗入蜀,拜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至德元年(756)八月和韦见素、崔涣等人共同奉使至灵武册立肃宗,深得肃宗的倚重。同年请兵讨贼,加拜持节、招讨西京兼防御蒲、潼两关兵马节度等使,十月战败于陈涛斜。至德二年五月罢相,为太子少师;乾元元年(758)六月贬为邠州刺史;二年征拜太子宾客,上元元年(760)改任礼部尚书;寻又出为晋州刺史,改汉州刺史;宝应二年(763)四月拜特进、刑部侍郎。代宗广德元年(763)八月,在回京途中卒于阆州僧舍。

房琯自身以才学受知于张说,深受张说等文儒之士的影响;而他自己也和张说等人一样,是一位尊重文士,乐于提携、帮助他们的贤明儒士。开元时期,房琯已开始和文士们进行交往。例如,他在为布衣时就和少年的杜甫相善;开元末期和著名诗人王维、孟浩然、高适、陶翰都有着密切的交往。王维诗集中今存《赠房卢氏琯》一诗。房琯任卢氏令是在开元二十二年之前不久,王维诗中云“达人无不可,忘己爱苍生”,称赞了房琯任卢氏令勤政爱民的政绩;诗中还表达了想到卢氏隐居的愿望,以此可以看出两人关系的友善。孟浩然诗集中今有《岘山饯房琯、崔宗之》一诗,也可看出他们交往的密切。陶翰有《赠房侍御》一诗,题下自注云“时房公在新安”,当是开元二十二年前后房琯由监察御史贬为睦州司户时之作,“新安”当指和睦州相邻的歙州新安郡。诗中对房琯“与道周旋”、“雄义特立”、“犯颜岂图全”的节操都给予了高度赞扬。高适在宋州时有《同房侍御山园新亭与邢判官同游》一诗,是房琯由监察御史出为睦州司户、再为宋城令时之作。诗中云:“夤缘事登临,忝游芝兰室。”由此看来,当时高适经常出入于房琯之所,和他一道登臨游赏,诗歌往还。

天宝时期,房琯也同样和文儒之士们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而和李林甫等奸佞之辈处于对立的关系。天宝五年,李林甫谋害李适之、王琚、李邕、裴敦复、裴宽等文儒之士,房琯也坐与李适之、韦坚等善,贬宜春太守。但是,在艰险的政治环境中,房琯和当时不少著名诗人依旧保持着密切的交往。李颀有《听董大弹胡笳声兼寄语弄房给事》一诗,是写给房琯的,诗里的“董大”当是董庭兰。据《旧唐书•房琯传》记载,“(房琯)则听董庭兰弹琴,大招集琴客筵宴”;又云“琯好宾客,喜谈论”。这里记载的主要是肃宗至德年间的事情,但是可以看出房琯和琴工董庭兰的密切关系以及他经常聚集宾客宴饮、谈论、听琴的喜好。房琯曾于天宝五年任给事中,李颀诗称房琯为“给事”,当是作于此时,可见当时李颀也是经常到房琯处宴饮、谈论、听琴的。李颀还有《送綦毋三谒房给事》一诗,是送綦毋潜拜谒房琯之作,也写于天宝五年。綦毋潜于天宝初年弃官还乡,诗中云“高道时坎坷,故交愿吹嘘”,“此行傥不遂,归食芦洲鱼”。陈铁民先生曾推测:“细玩《送綦毋三谒房给事》‘高道二句及‘此行二句之意,潜谒房给事,盖为谋求再次出仕之门路。潜后果复出仕,任右拾遗。”而从“故交”、“吹嘘”等语也可以看出,李颀、綦毋潜都是和房琯交往已久、情意颇深的老交情,而房琯也是一位在政治之路上乐于帮助他们的人。天宝年间,诗人储光羲也和房琯保持着良好的交往关系。储光羲有《同房宪部应旋》一诗。房琯于天宝十四年任宪部侍郎,当时储光羲在朝中任监察御史,诗应是作于此时。诗中云:“宪卿文昌归,愉悦来晤语。”可见当时两人同在朝中,经常往来,而且在一块谈论得很投机。房琯天宝年间还推荐过文士李翰(李华的宗子)。史载:“天宝末,房琯、韦陟俱荐(李翰)为史官,宰相不肯拟。”另外还需提及的是,房琯和元德秀的关系也很密切。据《新唐书•元德秀传》记载:“房琯每见德秀,叹息曰:‘见紫芝(元德秀字)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尽。”元德秀是开元后期及天宝时期一位极富道德操守的名士,《新唐书》本传称“德秀善文辞,作《蹇士赋》以自况”,萧颖士、李华、贾至等著名文士都深受他的影响。

当然,开元后期及天宝时期帮助、支持、激励着文人们的文儒之士不止房琯一人,而是一批人,诸如李邕、韦述、韦陟、张均、张垍兄弟、张镐、颜真卿、萧颖士、元德秀等,都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房琯对文士们更大的影响则是产生在稍后的肃宗时期。“安史之乱”爆发后,房琯受玄宗派遣,与韦见素、崔涣等往灵武册立肃宗,“(肃宗)以琯素有重名,倾意待之,琯亦自负其才,以天下为己任”。房琯一执掌大政,便大刀阔斧地提拔文儒之士,诸如严武、贾至、刘秩、杜甫等都在这时得到了他的推荐和任用。严武、贾至等人总体上都是既有正直品性又有文学才华的士人。严武是开元著名文儒严挺之之子,他也曾追随玄宗入蜀,后来赶赴肃宗行在所,房琯“以其名臣子,荐为给事中”。刘秩是开元时期名儒刘知几之子,房琯一直都对他极为称赏。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撰成《政典》三十五卷,房琯以为才过刘更生(西汉人刘向)。房琯对刘秩之弟刘迅也极为看重,史载“(刘迅)常寝疾,房琯闻,忧不寐,曰:‘捷卿(刘迅字)有不讳,天理欺矣”。而刘迅也是一位极具道德操守和才学的人,李华曾把他和元德秀、萧颖士并称为“三贤”。贾至则是开元时期著名文儒之士贾曾之子,至德元年十月,房琯请命讨贼,肃宗允许他自选参佐,结果房琯“乃以兵部尚书王思礼、御史中丞邓景山为副,户部侍郎李揖为行军司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诰贾至、右司郎中魏少游为判官,给事中刘秩为参谋”,并十分自信地说:“彼曳落河虽多,能当我刘秩乎?”房琯这话虽不乏书生意气,但却可清楚地看出他对文儒之士的倚重。杜甫至德二年从安史乱军中脱身,奔赴肃宗行在所在的凤翔,被授以左拾遗之职。杜甫这次被授官,也受到了房琯的推荐。杜甫在他《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诗中曾说过“昔承推奖分,愧匪挺生材”,仇兆鳌注云:“推奖,谓房琯引荐。”而岑参这时也在杜甫等人的推荐下,担任了右补阙。当时还有一位名为张偁的诗人也曾慕名而至,谒见房琯。②高适也在这时得到了重用。至德元年十一月,永王璘起兵江陵,肃宗闻高适论谏有素,诏而谋之,高适陈江东利害,且言璘必败。十二月,以高适兼御史大夫、扬州大督都府长史、淮南节度使,并与淮西节度使来瑱、江东节度使韦陟共讨永王李璘。除上述诸人之外,当时王维、颜真卿、韦陟、张镐等人也都在朝中。

以房琯为首,包括杜甫、岑参、王维、贾至等文人在内的这批士人,是一个正直、向上而又团结、亲密的群体。杜甫在《寄岳州贾司马六丈、巴州严八使君两阁老五十韵》诗中,记述了当时他和严武、贾至等人交往的情形:“恩荣同拜手,出入最随肩。晚着华堂醉,寒重绣被眠。辔齐兼秉烛,书枉满怀笺。”仇注云:“拜手随肩,并为近臣;晚醉寒眠,与共晨夕;辔齐书枉,往来交密也。”可见当时他们之间情同手足、密切无间的关系。岑参当时也有《宿岐州北郭严给事别业》一诗,严给事即是严武;诗中描述了他和众同僚共同到严武的别业游赏,晚上就住宿在那里,一直谈论到半夜还意犹未尽的情形,可以佐证杜甫“晚着华堂醉,寒重绣被眠”等语。房琯被贬时,诏书中说他与刘秩、严武等“潜为结交,轻肆言谈”,有“朋党不公之名”,这虽是肃宗等人排斥他们的托辞③,却可以让我们从中见得他们志合情契的情形。当时,朝廷中还出现了久违了的诗歌唱和之事。例如,有一次贾至写了一首《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诗,王维、杜甫、岑参都有诗相和。杜甫诗集中还有不少作于当时的其他应和、赠答之作,都可看出当时他们之间诗酒唱和、关系亲密的情况。

如果回顾一下历史,从开元二十五年张九龄罢相,李林甫、杨国忠先后独揽大权、大肆排斥文儒之士以来,这种笼罩在文人心头令人压抑的社会政治局面已近二十年。正是房琯的执掌大政,让包括文人们在内的正直之士顿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一时间,朝廷中颇有一些文士汇聚的彬彬盛况。

从唐玄宗开元末期直至肃宗朝,是李林甫、杨国忠、李辅国等奸佞之辈相继专权,社会政治环境颇为险恶的一个时期。从上文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出,房琯等文儒之士则是当时社会正义之风的代表者和维持者。房琯作为政治地位较高的文士之一,利用自己的政治地位、社会声望,尽可能地激励、帮助、引荐富有才学和节操的文士,当时很多著名文人都深深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当然,房琯等文儒之士对当时文人的影响是极为广泛的,本文此处只就李颀、綦毋潜、储光羲、杜甫、岑参、高适等直接受其影响者的情况略作论述,以窥斑知豹,观其大概。

房琯等文儒之士对文人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文人心态和精神品质之上,而这种心态和品质无疑又会对他们的诗歌风格产生影响。综观开元末期、天宝时期、肃宗时期著名文士的经历,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他们普遍仕途偃蹇、人生困顿;但是在艰难的人生境遇中,他们却丝毫也没有堕落,而是坚强地保持着傲岸、耿介、高洁的品性,这应该说有房琯等文儒之士对他们支持、激励的原因。

李颀、储光羲、綦毋潜在开元末期至肃宗时期都曾有过弃官的经历。④他们的辞官并不是因为其社会责任感和报国经世之志淡薄之故,而恰恰是由于他们的人生理想远大而又纯粹的原因。如李颀《不调归东川别业》诗云:“寸禄言可取,托身将见遗。惭无匹夫志,悔与名山辞。……且复乐生事,前贤为我师。清歌聊鼓楫,永日望佳期。”对于辞官归隐之事,诗中所表达出的满是无奈和愤激的情绪,可见他的辞官绝非主动之举,而是出于理想无法施展的愤懑和傲视权奸、鄙薄利禄的品性。类似的思想情绪在李颀《送綦毋三谒房给事》、綦毋潜《早发上东门》、储光羲《游茅山五首》、高适《封丘作》等诗中都可以看得到。当然,李颀等诗人的弃官之举并非当时文人的普遍行为;我们谈论他们的弃官,意在以之为视角窥视文人们的思想心态、志节操守以及精神品质。其实,当时多数文人无论仕宦还是退隐,大都始终保持着坚贞、高洁、耿直的品性,有着悲慨、郁愤的心态。储光羲《田家杂兴八首》其五云:“平生养情性,不复计忧乐。……忽见梁将军,乘车出宛洛。意气轶道路,光辉满墟落。安知负薪者,咥咥笑轻薄。”詩中表现出对骄纵、轻薄之辈的鄙视。《采菱词》云:“浊水菱叶肥,清水菱叶鲜。义不游浊水,志士多苦言。”则表现出坚守高洁品性的节操。李颀《行路难》、岑参《送张秘书充刘相公通汴河判官,便赴江外觐省》等诗,也表达了对趋炎附势的浮薄世俗的厌恶和抨击。总之,高洁、耿直、愤激是开元末期至肃宗时期文人们普遍的品性和心态,这种品性与心态和房琯等文儒之士们是恰相一致的。

和李颀等诗人开元末年及天宝时期慨然弃官之举相对,房琯于肃宗时期为相时,杜甫等人则表现出对政治极为积极、投入的态度。这两种行事表面虽然相反,但其内在忠贞正直的品性、操守却是一致的。两种举动只不过是文人们的操守、品性在不同的政治环境中的不同表现而已,两者结合恰恰可以让我们更为全面地看到当时文人所受房琯等文儒之士的影响。

受房琯影响最大的文士当属杜甫。杜甫一生在仕途的时间不多。肃宗至德、乾元时期他奔赴肃宗行在,任左拾遗;疏救房琯被下三司推问并最终和房琯等人一同被贬,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政治行事。在这次事件中,杜甫把其文儒的精神品质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忠贞、耿直的节操极为时人敬佩。他在后来所写的《祭故相国清河房公文》中追述这次事件说:“唐始受命,群公间出。君臣和同,德教充溢。魏杜行之,夫何画一。娄宋继之,不坠故实。百余年间,见有辅弼。及公入相,纪纲已失。……公实匡救,忘餐奋发。累抗直词,空闻泣血。……拾遗补阙,视君所履。公初罢印,人实切齿。甫也备位此官,盖薄劣耳。见时危急,敢爱生死。”这表明杜甫是因为房琯继承了贞观、开元儒臣所形成的正直、骨鲠、进取的士风,具有淳儒之精神的贤臣,所以才倾心归向、奋力疏救的。杜甫对自己疏救房琯而被下三司推问及被贬一事终生都没有悔意,反而常常为当时没有再耿直一点而有遗憾之感。他后来所写的《建都十二韵》、《壮游》、《秋日荆南述怀三十韵》等诗中都曾提及此事,可以看出他对于这次事件是终生惦记,而且每一念及都情怀激烈,可谓是赤心不改。房琯去世后,杜甫还写了多篇诗文祭吊、追念。这些足可看出杜甫对房琯情义之深,受其影响之大。

岑参于至德二年六月由杜甫等五人推荐担任右补阙,乾元二年三月改为起居舍人,四月出为虢州长史。虽然岑参诗文没有直接提及他和房琯的关系的材料,但在朝期间他和杜甫、严武、贾至、王维等人关系极为密切,也像其他文儒之士一样,一直保持着忠贞正直的品性。岑参在《佐郡思旧游》一诗中曾评价自己在朝中的行事说:“史笔众推直,谏书人莫窥。”这表明他任右补阙时上疏论事是直言敢谏,做起居舍人时写史是秉笔直书。杜确《岑嘉州诗集序》也说他“入为右补阙,频上封章,指述权佞,改为起居郎,寻出虢州长史”。房琯诸人乾元元年被贬,岑参则于乾元二年三月由右补阙改任起居舍人,四月贬为虢州长史。岑参被贬是否与房琯诸人有关,史料所限,不得而知;但是他由于品性正直得罪权佞而遭到排斥,这和房琯等人是一样的。

岑参至德二年六月入朝任右补阙,乾元二年四月出为虢州长史。岑参在朝中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对这段时光却极为怀念,后来经常在诗中提及。如他在虢州时所作《初至西虢官舍南池呈左右省及南宫诸故人》诗云:“数公不可见,一别尽相忘”;任嘉州刺史时所作《西蜀旅舍春叹寄朝中故人呈狄评事》诗中说:“起草思南宫,寄言忆西掖。时危任舒卷,身退知损益”;同时还有《客舍悲秋有怀两省旧游呈幕中诸公》一诗,依然表现出对当年朝中生活及当时旧友的深深怀念。这些诗句之中所透出的对诸省同僚及往日生活浓郁的怀念之情,应该说主要是出于当时他们志同道合、关系和谐、协力为国的氛围。岑参被贬后,除了浓郁的失落之感和对旧友、往事的强烈怀恋之情外,还有一份困顿之中不改赤子忠诚的坚贞之心。如他被贬虢州长史时所作的《题虢州西楼》诗所云:“明主虽然弃,丹心亦未休。愁来无去处,只在郡西楼。”意即虽处困顿,虽深感失落,但是对国家黎庶的忠贞之心却始终不改,并没有颓唐、衰飒之气。他于代宗广德二年所作的《送严黄门拜御史大夫再镇蜀川兼觐省》诗云:“许国分忧日,荣亲色养时。苍生望已久,来去不应迟。”诗中谆谆劝勉严武为国分忧,勿负苍生之望。可见岑参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有失落,有忧愤,但是却一直不失对国家、百姓的系念和忠贞之心。这正是以房琯为首包括岑参、杜甫在内的这批正直之士的共有品格。诚如前文提及过的杜甫《祭故相国清河房公文》中称赞房琯所云:“贬官厌路,谗口到骨。致君之诚,在困弥切。”

上文我们已经论及,房琯为相时,高适也得到了肃宗的重用。高适被肃宗召见是否受到房琯等人的推荐不得而知,但是从他早年和房琯友善的关系以及当时房琯大力提携文儒之士的情况推测,也是极有可能的。乾元元年六月前后贾至、房琯、严武、刘秩、杜甫、張镐、韦陟等人相继被贬黜,而在这一年高适也被贬官为太子少詹事。高适被贬是否和房琯诸人有关,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旧唐书•高适传》所载,“李辅国恶适敢言,短于上前,乃左授太子少詹事”,可知高适和房琯等人一样,具有耿直、忠贞的品性,都是作为正直之士受到李辅国等奸佞之辈的谗害而被贬官的。

当时,另一位著名文士李华也和房琯关系极为密切。他曾有《唐丞相太尉房公德铭》一文,文中讲述了房琯在玄宗后期及肃宗朝忠贞为国的赤胆忠心,以及他受到奸人排挤,致使大志未酬、天下人凄凄的内情。李华之文不仅表明了他对房琯的高度敬仰之情,也可佐证我们前文所论房琯被贬时所被罗列的罪状多是构陷、罗织之词的史实。而从李华对房琯道德风操的赞美之中我们也不难想象,他自己的道德风操和精神品性必然也会受到房琯的影响。

当然,和开元时期的张说、张九龄等相比,房琯的文学成就并不突出;他自身的的主要兴趣似乎也不在诗文之上,所以他对当时文士的影响主要是在心态和精神品性之上。但是,这种影响对于当时文学的重要意义并不可小视。如果对中唐初期文坛作一些总结的话,我们可以这样说,是当时混乱险恶的政治环境的压制之力和房琯等文儒之士所代表的正直士风的支持和激励之力,两者共同造就了杜甫、岑参等文人既愤激、抑郁却又坚贞、向上的思想心态和精神品性。而这种思想心态、精神品性发之于诗文,便形成了当时劲健、沉郁的文学风貌。因此我们说,对于中唐初期文学风貌的形成,房琯是有推动之功的。当然,这份功绩不是由房琯一个人创造的,而是由以他为代表的一大批文儒之士共同创造的。

注释

①房琯的《上张燕公书》今存,见《全唐文》卷三三二。

②《全唐诗》卷二五八今存其《辞房相公》诗一首。

③《旧唐书•房琯传》中所记载房琯主持陈涛斜之战失败,以及和刘秩、严武诸人“潜为结交,轻肆言谈”,有“朋党不公之名”等史事颇有失实、不公之处,很大程度上是当时奸佞之辈排斥正直之士的结果,他们被贬的罪名大部分都是诬陷、罗织之词。此问题邓小军先生曾做过详尽的考辨,可参看其《杜甫疏救房琯案与墨制放归鄜州》一文(载于其《诗史释证》,中华书局,2004年)。《新唐书•房琯传》评论云:“原琯以忠谊自奋,片言悟主而取宰相,必有以过人者,用违所长,遂无成功。然盛名之下,为难居矣。夫名盛则责望备,实不副则訾咎深。使琯遭时承平,从容帷幄,不失为名宰。”此段评论不失为较公正之言。

④具体情况可分别参看傅璇琮主编《唐才子传校笺》卷一《李颀》、卷二《储光羲》、卷二《綦毋潜》,中华书局,1987年。

责任编辑:行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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