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汉语“意合”、英语“形合”比较与翻译
2009-08-31李静
李 静
摘要:英语的“形合”与汉语的“意合”是这两种语言的一个重要区别。本文通过比较汉、英两种文化的不同哲学思维特征,结合实例分析了汉语“意合”、英语“形合”的语言特征,提出了在汉译英时应该更注重使用形合策略,在英译汉时要注意使用意合手段。
关键词:汉英互译 “意合” “形合” 比较 翻译
汉英互译涉及两套不同的语言系统。在两种语言的转换过程中,汉英语言对比的系统性研究可以为翻译提供重要的依据。近年来学者们通过语言对比研究翻译比较常见,总结出了汉语是“意合”语言而英语是“形合”语言。刘宓庆在他的《新编汉英对比翻译》(2006)中从微观方面分析了汉英词、语、句、段等层次的异同,又从宏观方面对汉英表现法和思维方式进行了比较,细致地分析了汉语“意合”与英语“形合”的哲学思维基础及在语言上的反映,进而提出了相应的翻译对策和参照规范。杨自俭在《小议汉语几类句子的英译》(转引自《翻译新论》2006:217-226)中,比较、分析了汉语中的几类特殊句子如流水句、主题旬、连动句、意合句和英语中的掉尾句(periodic sentence)、松散句(loose sentence)及较复杂的主从复句,说明了两种语言的结构差异,并指明了汉语哲学思维的特征是“‘汉民族讲究天人合一,重视整体抽象,注重心理时空,特别强调时间顺序原则,注意空间移动;而英民族强调‘人物分立,重视形式论证,把整体分解。注重天然时空,尤其重视空间天然真实性”。尤金-奈达也指出,对于汉语和英语,也许最重要的语言区别是汉语“意合(parataxis)”与英语“形合(hypotaxis)”的不同(转引自邵志洪《翻译理论、实践与评析》,2003:52)。
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认为,语言的陈述方式是“民族精神的外部体现”,所以,语言模式与思维模式相关。“翻译过程是语际转换过程”(方梦之,1997:7)。汉英互译过程中要充分了解两种语言背后的哲学思维模式的差异。
一、汉、英思维比较
1整体思维与个体思维的差异。
中国传统哲学强调思维上的整体观,如“天人合一”,对语言的表现法影响极深。而西方哲学具有崇尚个体思维的传统。在语言方面,汉语善于综合,短于分析,这与英语刚好相反。比如,汉语说“车来了”,其中“车”可指公共汽车(bus)、面包车(minibus),还可指卡车(lorry)、出租车(taxi),等等。汉语中“车”的统称观念、概念化程度更高,而英语强调对客观具体事物的认识,因而会有truck。van,Iorry,tripper,coach,car等不同的“车”(陈宏薇,1998:21)。由此可知汉语具有“意合”特征。
2悟性与理性的差异。
中国传统思维也非常重视悟性,人们称之为“直觉思维”或“感性思维”。汉语重直觉、感性的突出特点是汉语的模糊性和重意合的特点。模糊性表现为汉语词性模糊、语义模糊、句法成分模糊及单复句定界模糊,这使得汉语语法呈隐含性;西方哲学重逻辑思维,重理性,反映在语言形式上则是重形合,语法呈显性。
3汉语在表述上注重主体意识,英语在表述上不偏重主体意识。
汉语注重主体性叙述,英语兼顾主体性与客体性描述,倾向于客体描述。在语言上,汉语中的人称主语较普遍。英语中的非人称主语(物称主语)较多。
汉语较多使用主动句式,并受事施事化,同时汉语的无主句及主语省略句表现了汉语的隐性主体意识,也多用话题主语,是话题凸显型(Topic-prominent)语言。英语中被动句与主动句并重,英语的主谓提契机制一般不能被打破,构成主语凸显型语言(Subjeet-prominent)。
4汉语重感性、具象,英语注重形象比喻又善于抽象表现法。
汉语中典型的例子是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全诗全部都是名词的连接,除了介词“在”,结构词都可以省去。所有这些一个个的具体意象便创造了一连串的意象。衬托了旅者孤独漂泊的心境。
英语借助形态结构词和词语虚化手段。倾向于“虚”。例如:
例1,I marveled at the relentless determination of the rain,
雨无情地下个不停,我感到惊异。(选自张良军等,2006:160)
例1用at,the,of这些虚词来构句,同时用relentlessdetermination来描写雨,这都是英语抽象化语言的具体表现。
5汉语习惯顺序思维,强调按时间顺序和事理排列,典型顺序是“因果序”。英语既习惯于顺序思维,又习惯于逆序混合思维。
汉英思维模式的这些差异反映在语言上最重要的特点就是汉语重意合,英语重形合。英语“形合”重于“意合”是指英语借助语言形式手段(包括词汇手段和形态手段)显示句法关系,实现词、句的连接。英语从构词、构语、构句到语段的连接都要偏重于使用形式或形态因素,句型结构严谨。汉语则“意合”重于“形合”,主要指汉语一般不借助语言形式手段,而是借助语序、总体意义、逻辑联系实现构句。汉语句式的结构形式松散,意义集中。
二、英语“形合”法与汉语“意合”法的表现
1英语“形合”法。
英语造句常用各种形式手段连接词、语句,注重显性接应(overtcohesion),包括使用以下手段。
(1)形式连接词,如关系词和连接词。
关系词包括关系代词和关系副词,如who,whom,whose,that,which,what,when,where,why,how等,而连接词则包括并列连词和从属连词,如and,or,but,yet,s0,however,as well as,when,while,since,unless等。
例2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The monks may run away,but the temple cannot runawaywiththem,(方梦之,1997:9)
例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Ⅱyou fail to enter the tigers den,how can you get the tiger cub?(同上)
例4,拿近点,我好看得清楚。
Bring it nearer so that I may see it better,(同上)
(2)介词或虚词。
据G,Curme统计,英语各类介词共约286个,介词是英语最活跃的词类之一。英语造句几乎离不开介词,汉语则常常不用或省略介词。
例5,The lnany colors of a rainbow range from red on the outside to violet on the inside,
彩虹有多种颜色,外圈红,内圈紫。(钱莉绚,2005:63)
英语多用名词、介词而汉语缺少形态变化,动词可以排列在一起,通过意义联系起来。(程相文,1998:27-29)
例6,Marion looked up at him with hard eyes,
马里恩抬起头望望他,眼光冷酷。(钱莉绚,2005:63)
(3)形态特征。
英语中有很多形态变化形式,包括词缀变化,动、名、代、形、副词的形态变化(如性、数、格比较级时、体、语态、语气、人称等),保持前后一致关系。这些都是英语“形合”重于“意合”的必要机制。
2汉语“意合”法。
汉语造句少用或不用形式连接手段。注意隐性连贯(eovert coherence),注重逻辑事理顺序,注重功能、意义,以神摄形。汉语“意合”法有如下手段:
(1)语序。
汉语习惯于顺序思维,不习惯于逆序思维和混合思维,典型的顺序是先因后果,不习惯于先果后因。在叙述动作、时间时,汉语通常按时间先后顺序将小句排列起来,关联词常常省略。
例7,(因为)她不老实,我不能信任她。
例8,人(若)不犯我,我(则)不犯人。
上例7中关联词“因为”、“所以”隐去不说,例8的假设关联词也隐去不表。除此之外,汉语流水句也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现象。
例9,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夫也跑得更快。(鲁迅《一件小事》)
(2)对既有叙事部分,又有表态部分的句子,汉语按照逻辑顺序,叙事部分通常在前,表态部分在后。
例10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笑着,脚底下就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把刀,她全都占了。(曹雪芹《红楼梦》)
叙事、表态排列顺序在汉语句法结构上自然连接在一起,如上句,“她”的种种恶态依次叙述,结述部分就是“她全都占了”。申小龙对陆文夫小说《井》的统计说明,主题句占到全文句子总数的49.6%。
(3)汉语还利用反复、排比、对偶、对照等修辞手段,省去一些逻辑上的关联词,词句整齐、匀称。
例11,他不来,我不去。(可以说“如果他不来。我就不去”)
If he wont come here,Ill not go there,
例12,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样的句子隐含了条件关系,按照逻辑顺序,通过意义上的连贯,构建整旬。
(4)汉语喜用人称主语,英语喜用物称主语。
例13,这部小说总算译完了。
This novel has been at last translated,
例14,搞得我心乱如麻。
It made me upset,
三、对翻译的启示
理解汉英“形合”、“意合”的差别对翻译的意义十分重要。结合转换的具体需要,英译汉就应该注重意合手段,汉译英就应该注意形合手段。
1汉译英。
汉译英时,要把汉语的意合句式译成英语。就一定要找到适合的连接形式,把源文中的最重要的信息装入目的语主句,次要信息装入从句,并填加形式标记或连接词。
例15,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朱自清《背影》)
It is mole than two years since I last saw father,and what I can never for get is the sight of his baek,(张培基译)
例16,姐姐在机场等我,我得去接她,我不去她会生气。
My sister is waiting for me at the airport,so I must go to meet her,if Idont,she will get angry,(转引自冯巧妮、贾德江,2005:92)
例17,不一会,北风小了,路上浮尘早已刮净,剩下一条洁白的大道来,车也跑得更快。(鲁迅《一件小事》)
Presently the wind dropped a little,By nowthe loose dust had all been blown away,leaving the roadway clean and the rickshaw man quickened his pace,(杨宪益、戴乃迭译),
2英译汉。
英译汉时,源语中的显性衔接手段在汉语中不再保留,所以英语中的连接词常被省略,但是语序就成为语义表述的重要手段,注意使用意合手段来转换源语语篇。
例18 What humiliation when any one standing beside me could heara distant flute that I could not hear ora shep-herd singing,and I could not disfinguish a sound!(Beethoven)
站在我身旁的这个人可以听到远处的笛声,而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他可以听到牧人的歌声,而我却分辨不出任何声音来,这一切是一种多大的羞辱啊!(刘宓庆译)
例19,It had been a fine,golden autumn,a lovebly farewell to those who would lose their youth,and sonic of them theirlives,before the leaves turned again in a peace time fall,
那是个天气晴朗、金黄可爱的秋天,美好的秋色为那些青年们送别。待到战后和平时期,黄叶纷飞的秋天再度来临时,当时的青年已经失去了青春,有的丧失了生命。(钱莉绚,2005:63)
此外,由于高度的形式化和严密的逻辑性,英语中的长句比比皆是,而汉语则多短句、流水句。所以,在英译汉时,长句通常被拆成短句,以符合汉语的表达习惯。
例20,In August 1946,on my frith trip through China, bound for my Moscow home but not in haste,since my hus— band had died in the war,I came to Yanan,
一九四六年八月,我在回莫斯科家的途中,第五次路过中国:由于我丈夫已在战争中牺牲了,当时我并不急于回去,就到了延安。(冯巧妮等,2005:93)
需要补充的是,以上原则只属“一般原则”,仍有许多例外。例如,当英语作为源语是口语形式时。有时不但不可省略,反而要添加连接词。这表明,目标语中连接词的增减需要与具体的语境联系起来。而且,从跨文化交际的角度来看,在确立衔接和连贯关系时,还需要考虑源语读者和目标语读者共有的(或假设共有的)文化背景知识。
四、结语
虽然英汉语存在原则性的差异,但从以上的讨论可以看出,这种差异并非绝对。相反,不论形合还是意合都是组句构篇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英语中也有意合,如“One boy is aboy,two boys half aboy,three boys no boy”“Afall into the pit,a gain in your wit”。同样的,汉语中也有形合。这只是一个量的问题,而非质的问题。此外,同一语言中的不同文体,形合、意合的程度也不相同。例如,文学作品中的显性连接词比口语中出现得更为频繁。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只对英汉语中的一般衔接手段作了粗略的比较。为得到更真实可靠的结论,还应综合分析各种衔接手段。可见,对“形合”、“意合”的研究还远未完结,需要我们作出更深刻、细致的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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