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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诗歌理论与创作思想的离与合

2009-08-31顾春军

文教资料 2009年19期
关键词:元稹

顾春军

摘要:元稹在诗歌创作上栽文学史上有一席之地,在诗歌创作理论上认同了杜甫的文学观点,他提出了自己的文学观点,但在创作实践上,元稹的作品与理论有一致的地方,也有相悖之处。本文对此进行了分析。

关键词:元稹 诗歌理论 创作思想 离合

一、元稹诗歌理论概说

晚清著名学者沈增植在《与金蓉镜太守论诗书》一文中提出:“吾尝谓诗有元祐、元和、元嘉三关。”在这以前,同是同光体诗派闽派的代表人物陈衍亦曾提出过影响很大的诗之“三元说”:“三元者,开元、元和、元禧也。”就元和之所处年代来说,是唐王朝由盛转衰之时;就诗文创作来说,是求新求变之机,是中国文学史变化之关键枢纽。明代许学夷在《诗源辩体》中说:“元和诸公所长正在变。”而作为与韩孟诗派相对的元和诗派的领军人物,元稹的诗歌创作,尤其是他的诗歌理论,都为这种新变作了准备,或者日,吹响了这个变革时代的号角。

元稹诗歌创作理论的一大特色。就是主张尊杜学杜。从而确立了杜甫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在《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一文中,元稹给杜甫以很高的评价,认为其诗歌是集大成的:“予读诗至杜子美,而知大小之有所总萃焉。”杜甫之所以所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他很好地继承了前人的优秀成果,“至於子美,盖所谓上薄风骚,下该沈宋,古傍苏李,气夺曹刘,掩颜谢之孤高,杂徐庾之流丽,尽得古今之体势,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进而认为杜甫的成就超越了李白。在诗歌史上,这是第一次提出了李杜优劣论。“使仲尼考锻其旨要尚不知贵,其多乎哉!苟以为能所不能,无可无不可,则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时山东人李白,亦以奇文取称,时人谓之‘李杜。予观其壮浪纵恣,摆去拘束,模写物象及乐府歌诗,诚亦差肩於子美矣。至若铺陈终始,排比声韵,大或千言,次犹数百,词气豪迈而风调清深,属对律切而脱弃凡近,则李尚不能历其藩翰,况堂奥乎?”元稹认为杜甫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在于他的才华,“杜甫天材颇绝伦”;二在于杜绝模仿沿袭,自己有所独创,“怜渠直道当时语,不着心源傍古人”。

通过尊杜学杜,元稹提出了自己的理论。他反对那种无病呻吟、没有实际意义的作品。尤其在乐府诗歌的创作上,他认为自魏晋以来的诗歌“沿袭古题,唱和重复,于文或有短长,于义成为赘剩”。他极为推崇杜甫所作的乐府诗歌,认为诗歌创作的创作应当如是。“近代唯诗人杜甫《悲陈陶》、《哀江头》、《兵车》、《丽人》等,凡所歌行,率皆即事名篇,无复倚傍。余少时与友人乐天、李公垂辈,谓是为当,说不复拟赋古题”(《乐府古题序》)。就是说,诗歌要反映实际的人生,反映实际的生活。主旨就是“唯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白居易《寄唐生》)。

在理论上,元稹主张为现实的文学,也就是汉儒所讲的“刺美见事”。元稹的这种文学观是积极为人生的文学。这固然和中国诗歌的传统诗言志有关,其实这种新变不是关乎一个人,而是一个时代,和当时的社会形势极有关系:藩镇割据,宦官专政,朋党排揎,边患连连。“元和诗之变,首先表现在内容上突破了大历、贞元轻浮柔弱的诗风,而使诗歌逐渐贴近现实生活,以反映社会的弊端”。但更重要的是和他的出身出生于破落的地主家庭有关。元稹自幼家境贫寒。“稹八岁丧父。其母郑夫人,贤明妇人也;家贫,为稹自授书,教之书学”(《旧唐书元稹传》),“又自悲家贫多故,年二十七,方从乡赋”。他走的是学而优则仕的道路:“既第之后,虽专于科试,亦不废诗。及授校书郎时,已盈三四百首。或出示交友如足下辈,见皆谓之工,其实未窥作者之域耳。自登朝来,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起于寒门,决定了他的政治选择,就是加强中央集权,为士人参政议政而服务。上升到诗歌创作,必然以诗歌为武器表达自己的政治见解,“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而作为当时的统治者,面对江河日下的政治形势,也在积极寻求一条富国强兵的道路:“是时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屡降玺书,访人急病”。现实的政治需求,加上庶族出身的知识分子对参与政治活动的积极要求,一代世风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大抵天宝之风尚党,大历之风尚浮,贞元之风尚荡,元和之风尚怪也”,“士风的变化与社会环境的变化密切相关,而造成社会环境变化的主要因素是政治的动荡反复。安史之乱、建中之难、永贞革新则是士风突变的重要关节,对文风与诗风的影响也就尤其重大”。

可以说,关心政治,关心社会,是对传统的诗教诗言志说的继承,是现实社会的必然要求。

在艺术追求上,元稹追求的是的是形势上合格律,讲对仗。“唯杯酒光景间,屡为小碎篇章,以自吟畅。然以为律体卑下,格力不扬,苟无姿态,则陷流俗”;意境上讲求含混深远,韵味含蓄,“常欲得思深语近,韵律调新,属对无差,而风情宛然,而病未能也”(《上令狐相公诗启》)。

其实,追求风致宛然,重视诗歌情感的抒发,这样的诗歌理论渊源有之,也就是刘勰所说的“诗缘情而绮靡”,这是与言志说并立的诗歌理论。同时,另一个因素是士风的转变。“长安风俗,自贞元侈于游宴,其后或侈于书法图画,或侈于博弈,或侈于卜祝,或侈于服食”。由于整个社会的普遍风气如此,影响到元稹的诗歌创作上,就有追求“韵律调新,属对元差,而风情宛然”的一面。

二、元稹诗歌理论与创作思想的合

当创作与理论一致的时候,元稹的诗歌几乎就是对自己理论的图解。据台湾学者范淑芬分析:“元稹的乐府诗,或写时事,或写战争,或写民生疾苦,或写官吏贪渎,或写仕途失意。总之,在这些诗篇中,他抒发了内心对于政治及社会的关心。就其内容分为讽刺宫廷奢淫失道、苛征厌战、边将骄佚以及感怀寄情、托物讽喻等五类。”

对杜甫的学习,元稹特别推崇他的长篇排律。“予始与乐天同校秘书,前后多以诗章相赠答。会予谴掾江陵,乐天犹在翰林,寄予百韵律诗及杂体,前后数十章”(《白氏长庆集》序)。如《酬翰林自学士代书一百韵》,就达一百韵,两百句,一千多字。就现存元稹的文集中,这种逞才使气的酬唱诗歌为数不少。

元稹所标榜的风致宛然的杯酒间小碎篇章在他的文集中也为数不少。如“旦夕天气爽,风飘叶渐轻。星繁河汉白,露逼衾枕清。丹鸟月中灭,莎鸡床下鸣。悠悠此怀抱,况复多远情”(《秋夕远怀》),“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菊花》)。这样的诗篇在文集中比比皆是。其艺术特点一是词藻的华丽,二是对景物描写的细腻。三是对真挚情感的执着追求。这类诗篇应该包括他的悼亡诗。“朝从空屋里,骑马入空台。尽日推闲事,还归空屋来。月明穿暗隙,灯烬落残灰。更想成阳道,魂车昨夜回”(《空屋题》),元稹的这种艺术追求,使得他的诗歌中有一种追求诗歌用词的华丽,意境的深远的自觉,这也是他的诗歌与白居易的诗歌通俗风格的区别。

总之,元稹的诗歌刨作与理论有和谐一致的地方。在

他的部分诗歌中,很好地体现了他的诗学观念。

三、元稹诗歌理论与创作思想的悖离

元稹的诗歌理论也存在着对立与相悖。美刺、教化与风致宛然本身就是殊途。欲达到美刺、教化的目的,语言就要尽要露,语言就要通俗;而风致宛然就要语言典雅、意境深远。这两种标准与要求本是南辕北辙,体现在诗歌创作上,就必然是诗歌风格的多样化。

诗歌是情感的艺术,正如鲁迅所说:“但文艺之所以为文艺,并不贵在教训,若把小说变成修身教科书,还说什么文艺。”就元白自己极为看重的乐府诗歌来说(文学史中一度认为由他们发起了新乐府运动),“其辞质而径,欲见之者易谕也;其言直而切,欲闻之者深诫也;其事核而实,使采之者传信也;其体顺而肆,可以播于乐章歌曲也”(白居易《新乐府序》)。这是他们创作乐府诗歌的目标与追求。然而,正因为过直过露,也就往往会损害诗歌的艺术特色,失去风致宛然的情调;等而下之,叫嚣怒号。失去诗的艺术特色。

李调元在《雨村诗话》中就曾指出:“白乐天《新乐府》,夭矫变化,用笔不测,而起承转收并然,其规讽劝戒,直是理学中古文,不可作词章读。”李调元看到了元白乐府诗的非诗歌艺术特色。但他忽视了,诗歌毕竟是诗歌,倘若诗歌成了句读不齐之古文,还谈什么诗歌。其实,就连元白自己都认为这种诗歌创作是有问题的。如自居易就认为,自己的诗歌创作,“意太切而理太周。故理太周则辞繁,意太切则言激。然与足下为文,所长在于此,所病亦在于此。足下来序,果有词犯文繁之说。今仆所和者,犹前病也”(自居易《和答诗十首并序》),“其间感物寓意,可备嚎瞽之讽达者有之,词直气粗,罪戾是惧,固不敢陈露於人”(元稹《上令狐相公诗启》)。“词直气粗”,与风致宛然是异途,就诗歌的艺术特质角度来说,不能不说是创作上的失败。

当然,诗歌创作的至境是意境与主体的完美结合,这也是元白自己的自觉追求,如自居易就认为:“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与元九书》)一旦诗歌创作达到这个要求,就往往是千古传颂的名作。如白居易的《长恨歌》、元稹的《连昌宫词》等,但这样的佳作毕竟太少。

而与理论相悖,走得最远的就是元稹的艳情诗歌了。关于元稹的艳体诗歌,有两个经常被论文学史者常常提及的论述。一是杜牧在《平卢军节度巡官李戡墓志》的一段话:“尝痛自元和以来,有元、白诗者,纤艳不逞。非庄士雅人,多为其所破坏。流於民间,疏於屏壁。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媒语,冬寒夏热。入人肌骨,不可除去。吾无位,不得用法以治之。”二是李肇在《唐国史补》谈到的:“元和以后,为文笔则学奇诡于韩愈,学苦涩于樊宗师;歌行则学流荡于张籍;诗章则学矫激于孟郊,学浅切于白居易,学淫靡于元稹。俱名为元和体。”

元稹的诗歌有淫靡的一面,这已是定论。如《梦游春》对闺房的铺陈描写,极得六朝余韵:“鹦鹉饥乱鸣,娇娃睡犹怒。帘开侍儿起,见我遥相谕。铺设绣红茵,施张钿妆具。潜褰翡翠帷,瞥见珊瑚树。不辨花貌人,空惊香若雾。身回夜合偏,态敛晨霞聚。睡脸桃破风,汗妆莲委露。丛梳百叶髻,金蹙重台屦。纰软钿头裙,玲珑合欢祷。鲜妍脂粉薄,暗淡衣裳故。最似红牡丹,雨来春欲暮。”

而《会真诗三十韵》一首,不但与美刺风教无关,而且远远超越了风致宛然。尤其对男女交欢过程的细腻描写:“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留连时有限,缱绻意难终。慢脸含愁态,芳词誓素衷。赠环明运合,留结表心同。啼粉流清镜,残灯绕暗虫。华光犹冉冉,旭日渐瞳瞳。”

元白所创作艳体诗,尽管现在所存不多,但从记载来看,他们的创作是有意识的行为。如元稹的一首诗歌的制题目就是:“为乐天自勘诗集,因思顷年城南醉归,马上递唱艳曲,十余里不绝。长庆初,俱以制诰侍宿南郊斋宫,夜后偶吟数十篇,两掖诸公洎翰林学士三十余人,惊起就听,逮至卒吏,莫不众观,群公直至侍从,行礼之时,不复聚寐。予与乐天吟哦竟亦不绝。因书于乐天卷后。越中冬夜风雨,不觉将晓,诸门互启关锁,即事成篇。”元稹对自己艳情诗创作之津津乐道,可见一斑。关于自己诗歌的分类,元稹日:“近世妇人,晕淡眉目,绾约头鬓,衣服修广之度,及匹配色泽,尤剧怪艳,因为艳诗百余首。”(《叙诗寄乐天书》)所以作艳体诗,也是元稹自己所认同的。

而淫靡的诗风又是元白所反对的。如白居易曰:“臣又闻稂莠秕稗生於谷,反害谷者也;淫辞丽藻生於文,反伤文者也。故农者耘稂莠,簸秕稗,所以养谷也;王者删淫辞,削丽藻,所以养文也。伏惟陛下诏主文之司,谕养文之旨,俾辞赋合炯戒讽谕者,虽质虽野,采而奖之,碑诔有虚美愧辞者,虽华虽丽,禁而绝之。若然,则为文者必当尚质抑淫,著诚去伪,忻小弊,荡然无遗矣。则何虑乎皇家之文章,不与三代同风者欤?”(自居易六十八卷《议文章,碑碣词赋》)

因此,元稹诗歌理论的矛盾,引起了诗歌理论与创作思想的悖离,这种悖离,一方面与他们所处的时代有关系,一方面和前代诗歌理论以及创作的影响有关。

参考文献:

[1]胡可先.中唐政治与文学[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0:175.

[2]李肇.唐国史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57.

[3]范淑芬.元稹及其乐府诗研究.[M].台湾:文津出版社中华民国73年.

[4]鲁迅冲国小说史略[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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