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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新解

2009-08-31景圣琪

文教资料 2009年18期
关键词:贾宝玉曹雪芹阶级

景圣琪

摘要:本文从爱情婚姻本身探讨《红楼梦》的艺术价值、认识作用、现实意义,因为这是作者写作的初衷。曹雪芹在爱情婚姻的具体描写上,尽情地发泄真情,虽然字里行间不可避免地带有那个时代的印痕,但仍不失长久的价值。今天评论《红楼梦》,如果仅从“反封建”的社会层面上认识,那就丢失了爱情婚姻个性描写的特殊意义。

关键词:木石前盟金玉良缘发泄真情

《红楼梦》中的宝黛爱情故事可以说耳熟能详,评论家们万语千言,洋洋大观,使人觉得再也无话可说了。统观当今论者,无非是在“反封建”的理论框架下做文章。而实际情况是,曹雪芹不是阶级论者,也不懂得人类社会的发展规律。他的爱情出发点是什么呢?个人认为,弄清“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含义,就能把握作者爱情描写的真谛。

读《红楼梦》,一目了然,所谓“金玉良缘”,指的是薛宝钗与贾宝玉的婚姻关系,薛宝钗有金锁,一个癞头和尚送了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錾在上面,并说日后遇见戴玉的方可下嫁。而贾宝玉从娘胎里带出来一块玉,一个癞僧镌上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所谓木石前盟,指的是林黛玉与贾宝玉的爱情关系,出自于作者编造的神话故事,绛珠仙草为报神瑛侍者甘露灌溉之恩而下世为人,上演了一幕人间爱情悲剧。

僧道也好,神话也罢,不过是小说笔法。曹雪芹对爱情描写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金玉良缘令人很容易想到门当户对。是的,皇商家庭出身的薛宝钗与国公府公子贾宝玉是般配的。那么,如果林黛玉与贾宝玉结合就不般配么?且不说黛玉之母乃是荣国府老太君的女儿,就是她的父亲也是探花出身,林府没贾府那般门庭高贵,但也是为官作宦之第,在社会上是有地位的。因此,把宝黛结合视为门不当户不对是说不通的,所谓“金玉”“木石”之说只得另作解释。

木与石本是自然生长之物,且不说巍巍高山,即便低矮丘陵,总会有树木花草相依相伴,寒来暑往,日晒雨淋,不离不弃。在人类社会出现之前是这样,人类社会出现之后亦复如此。再看金和玉吧,我们见过自然界纯粹的金和玉吗?金矿和玉矿是人开采的,经过人加工以后才形成的,同样是人赋予它们以金贵之身,木石与金玉之别,在于天然和人为之分。

以上解释如果不是牵强附会的话,我们就比较容易认识曹雪芹的婚姻恋爱观了。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人人都遵崇于习惯于“金玉良缘”,唯有“俺”信奉的是“木石前盟”理念。在[终身误]曲中,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就不是特指而是泛指,前者指他人包办的婚姻,后者指自由恋爱的婚姻。再看“前盟”二字,男女双方今生相爱而婚,那是前世两人就订下的盟约,违背就是不义不道德。这一观点与薛姨妈所持的月下老人牵红线之说又是对立的。盟誓那是男女双方爱情升华的行为,而牵线则是任由他人摆布。

曹雪芹离经叛道爱情宣言的理论支点是什么呢?青年男女由爱而婚是自然现象,纯粹是一种人个行为。而现实的婚姻制度、道德规范把婚姻当事人排斥在外,完全由父母、媒人、和尚、道士、命相先生等等做主,是违背人的自然本性的,不合情也不合理。他清醒地知道自己的爱情宣言是绝对孤立的。然而仍要执拗地表示决心:“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或许有论者会指责:你绕来绕去,绕到最后不还是“反封建”吗?“新”在何处?

现在,我们有必要检讨一下被亿万中国人重复过亿万次的“封建”和“封建社会”这两个概念了。

按照权威解释,封建是“一种政治制度,君主把土地分给宗室和功臣。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建国”。封建社会的解释是“一种社会形态,特征是地主占有土地,农民只有很少土地或全无土地,只能耕种地主的土地,绝大部分产品被地主剥夺。”这就令人产生困惑了,在中国历史上,什么君主实行的是分封建治制度呢?答案是夏、商、周三个朝代的王,而这三个朝代,大家普遍认为是奴隶社会。关于中国何时进入第二个阶级社会阶段,我国历史学家们曾有多种不同的意见,而公元前221年,秦王政完成统一,建立了秦王朝,普遍认为是新的社会形态的开始,秦始皇实行的政治制度不是分封建国,而是郡县制。秦王朝短命,但这种政治制度却一直沿袭了两千多年,不知从何时起,这段历史时期被定名为“封建社会”。笔者愚钝。第一个阶级社会是以被压迫阶级奴隶的名字命名的,第二个阶级社会为什么不能以被压迫阶级农民的名字命名呢?如果说是为了强调“政治制度”的话,明明不是分封建国,偏要以“封建”命名道理何在?或许另有莫测之高理。吾辈浅薄,暂且提出来向权威者请教。

探讨曹雪芹爱情观的社会意义,我们忽然发现,纳入“反封建”的范畴倒是歪打正着。因为奴隶社会时期的西周就有爱情诗反映了跟作者所处社会相似的情况,“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于里巷歌谣之作,所谓男女相与泳歌,各言其情者也”。《诗经》《郑风·将仲子》,写沉于爱河的少女告诫爱她的男人不能爬过墙头到她家里相会,为什么呢?因为“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家庭和社会都反对自由恋爱。《鄜风·柏舟》中的那位少女忠于爱情的决心是大的,“之死矢靡它”,然而,面对着母亲的反对,唯有伤心地哭叫:“母也,天只!不谅人只!”《诗经》中的爱情诗是迄今为止我们见到的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以爱情为题材的文学作品。评价《红楼梦》中的爱情,大而化之地说“反封建”,当然是对的,但是,此话说了等于没说,早在4000多年前的作品就已经体现了大致相同的社会意义,再给《红楼梦》下这样的评语,有什么意义呢?

曹雪芹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伟大的作家总是伟大的思想家。伟大的思想家总是跳出他所生存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人自身的生存和发展。读《红楼梦》,我们不难梳理出作者的思想脉络。曹氏思路的源头是女娲氏炼石补天,终点当然是他生活的那个朝代。女娲氏历史上又有娲皇别称。在这漫长的历史阶段,中国人是由谁主宰又是怎样活着的呢?他用文学语言概括为“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成则为王败为寇”,这种现象循环往复、“周而复始”。基于这一总体认识,他对人生的现实和前途是绝望的,一声叹息:“天尽头,何处是香丘?”用今天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看曹氏的历史观,他无疑是错误的,但同时又有合乎实际的思想因素。中国从夏王朝的建立直到满清王朝的覆灭,不都是某姓的“家”天下吗?无数次的改朝换代,但奴隶主阶级、地主阶级的“道”和“理”是不变的,饱受周礼熏陶的孔丘后来成为地主阶级历朝尊崇的思想家就是证明。道理很简单,他们都属于剥削阶级,统治制度充其量是改造和微调。压迫和剥削人民的本质不变。

我们再回到爱情观的问题上,前面提到的《诗经》中两首诗的民间作者,笔下的女主人公都是对自由恋爱的向往,都是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形式的反对,此后的爱情文学作品思想倾向也大致相似。《红楼梦》则不同了,爱情中的男主人公贾宝玉则是“天下”、“古今”第一个“不肖”之人,他的祖母贾母骂他是“孽障”,他的母亲王夫人骂他是“魔头”,女人家直观“小儿”的言行,觉得属于“异类”,骂骂而已。他的父亲贾政是官场中人,政治敏感性强,意识到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对其痛挞。当众门客拉劝时,贾政说:“你们问问他干的勾当可饶不可饶!素日皆是你们这些人把他酿坏了,到这步田地还来解劝。明日酿到他弑君弑父,你们才不劝不成!”贾政的话并非危言耸听,无限上纲。贾宝玉如果有能力的话,很可能会揭竿而起。可惜他太软弱了,太孤单了。即使如此,他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弃家而走,为了自己的追求,为了自己的爱情。我们在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中见过这样的主人公么?!因此。我的结论是:《红楼梦》中的宝黛爱情描写不仅仅是“反封建”,而是反阶级社会中统治阶级的共同婚姻制度,曹雪芹所主张的是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制度,是人类千百年来的梦想。

参考文献: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小词典,P151“封建”和“封建社会”词条。

[2]朱熹,诗集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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