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旺”掌门人蔡衍明的传媒梦
2009-08-26王丰
王 丰
从去年11月入主台湾《中国时报》报系,到最近正式成为香港亚洲电视台大股东,这个台湾食品巨头已悄然成为两岸三地的传媒大亨……
对大陆读者来说,靠产制米果发家的旺旺集团董事长蔡衍明,是一位只知其产品名、却对其人颇有神秘感的台商大腕。
但最近半年来,蔡衍明频频出手,先是去年11月入主台湾《中国时报》报系,一举控制了中时集团及其控股的中天电视与中国电视公司,正式成为香港亚洲电视台大股东,最近又透露将创立新报《中国旺报》。
从食品业大亨到插足港台两地媒体事业,一连串动作,让人目不暇给,这位胸怀大陆的台湾商人,已经悄然成为两岸三地的新传媒大亨。
“和外省同学绝少交朋友”
蔡衍明出生在台湾省台北市迪化街。迪化街一带,是全台北市十几个行政区里最本土、最台味的传统老社区。蔡衍明的父亲是迪化街一家贸易商号负责人,二战结束后,废铁生意很红火,父亲标购了一大批废铁,也许里头利润颇为丰厚,故而埋下嫉恨祸根。某日,有人向台湾省“保安司令部”举报,诓称蔡家那批废铁当中,夹带了一门日本人留下来的大炮。这使得父亲平白坐了两个月冤狱。其实,那门所谓的“大炮”,不过是一具锈烂的水泥搅拌器。
父亲无端系狱,蔡衍明与好友回述这段沧桑时说:“光复不久,我们哪里晓得除了向国民党缴税以外,还要交别的钱。”正因如此,蔡父对国民党当局恨之入骨,有生之年,始终敬鬼神而远之。那年头吃过国民党亏的台湾人,仇恨国民党,无限上纲,连带对外省人也采取敌视态度。
学生时期身受制式反共教育,学校里老师教他恨共产党,回到家里,父亲又教他恨国民党。蔡衍明从不讳言,青少年时期与外省人划清界限的那段历程。高中之前,蔡衍明的玩伴名单里边,居然没一个外省人。“有个同学父亲当将军,臭屁(神气)得不得了!”和外省同学绝少交朋友,彼此斗殴打架的案例倒是不少。
除了打架,青年蔡衍明避免与外省同学互动,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直到他担任台北空手道协会主任委员,才因缘际会结交有生以来第一个外省朋友——台北空手道协会委员、任职“中国国际商业银行”放款科科长的王一方。王的父亲王新衡曾是军统特务、国民党资深“立法委员”,跟随过蒋经国,与蒋情同莫逆,复因工作关系,和软禁期间的张学良亦时有往还。
与高中时爸爸当将军的“臭屁”同学截然不同,王一方任侠好客,待朋友谦逊和气,从不向蔡衍明透露家庭背景。直到王新衡过世,出殡前几天,蔡衍明听到朋友提起王一方父丧,暗忖朋友失怙,应当到灵前致吊。大清早,蔡赶到台北市辛亥路“第二殡仪馆”,当天馆内有十几户丧家,他因与家属不熟悉,好久都找不着王一方父亲的灵堂,好不容易找到唯一姓王的丧家,心里还纳闷,怎么这姓王的亡者照片是个将军?他打电话向友人探听。对!王一方父亲是将军。这时他才晓得王一方父亲叫王新衡,是出身军统的大官。
就此,王一方待朋友谦冲有度和古道热肠,使得蔡衍明完全改变了对外省人一贯的排拒态度,他们结为至交。惋惜的是,与这位外省至交的缘分,却因王一方遭逢一场致命意外而告终。
蔡衍明还记得多年前出事那天是5月12日,下午他和王一方约好一块吃晚饭,饭后还有别的娱兴节目。王一方说身体酸痛,下午要找个地方去按摩,但没说去哪家店按摩。到了晚饭时间,蔡衍明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一方人影,等得不耐烦,打了个电话回家,家人告诉蔡衍明,电视新闻快报屏幕上打出字幕,有家按摩店大火,死者有王一方的名字。
蔡衍明惊呼,不可能吧?我傍晚开车经过那家店门口还好好的啊!况且王一方行事谨慎,去公共场所先找逃生出口,怎么会出事?哪知道王一方去的那家按摩店遭人恶意泼汽油纵火,汽油沿着楼梯流下,直接流到王一方按摩的房间里,火苗点燃,随即陷身火海。
笔者偶然机缘得识蔡衍明,一夕深谈,对他视野胸襟的通达宏观留下深刻印象。
这位米果大王说,他的事业能够成功,要感谢祖国大陆市场够大,他也强调:“有些人说我去大陆赚那么多钱,所以才会为大陆讲话,他们都错了!我去大陆吃的苦,碰到的问题,谁会比我多?我的钱都是一毛、五毛辛苦赚来的。”
刚到大陆投资设厂时,每天都要处理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问题。人说在大陆做生意靠关系,可是在这个省有关系,到了另外一个省就未必有用。某次,某个省委书记到他工厂视察,偏偏这节骨眼上居然停电了,电来一下又停一下,省委书记在场,电厂照样敢停电,追查原因,是某次请客吃饭时漏请了某人,有人心里不爽快。
如今,这些事都是过往云烟了。蔡衍明话说回头:“我们看到大陆进步之神速,不得不叫人佩服。”
蔡衍明的本业“旺旺米果”,于1983年移植国外技术创业成功。1989年下半年,当海外侨商对大陆市场前景犹豫不决时,蔡衍明毫不迟疑,决定到大陆投资设厂。那时,蔡衍明的米果事业在台湾已拥有一席之地,但是,他认识到以旺旺在台湾的实力,如果不思突破之法,只怕永远赶不上“味全”、“统一”这些老牌食品界巨鳄,这些大公司一年哪怕是成长10%,纵使旺旺一年成长100%也追不上。
蔡衍明心想,既然自己不会讲英文,就去大陆打拼。蔡衍明参加了1993年在河南郑州举行的“糖烟酒展销会”。此前旺旺公司的大陆工厂已于1992年10月签约,正准备盖工厂。为了参加这场糖烟酒会,他特地从台湾进口一个集装箱米果到河南郑州,把台湾制造的米果摆在会场,供来自大陆各地的商家试吃。
在场凡是吃过的商家个个称道,竞相排队签下订购合同,盛况空前。当年的订货合同写明“款到发货”,也就是钱来才出货,合同订购的米果数量够装300个集装箱。蔡衍明心想,再多来我也不让签了,因为已经超出工厂能生产的极限,做不了那么多了。
蔡衍明担心,这些人合同签归签,会不会不做?问了当地的朋友,他们说,你如果担心签了合同不提货,不妨先只做100个集装箱。
果真,米果如期运到大陆,当初那些签合同的商家,居然没有一个拿钱来买。
米果是吃食,过了期效就要报废销毁,为了争取时间销售这大批米果,旺旺先在上海、广州、湖南成立营业所,自行设点发售。蔡衍明盘算一番,即使营业所没命推销,最多也只能卖二三十个集装箱。即使便宜卖,还得要面临赊账问题,回收账款是个大麻烦。20世纪90年代,内地交通不像现在方便,到外地收账,万一没遇到商家,下次收款又要拖延到两三个月后,一笔货款积欠一年半载乃是常事。
蔡衍明心想,与其被销毁,不如干脆全部免费送出。数百万包“旺旺”很快被分送到上海、广州等地的学校,从小学生到大学生,每人一包。大陆的孩子那时从没吃过米果,一试吃,个个叫好,这些孩子马上成为旺旺食品的新生
代顾客。
除了这几百万包米果,蔡衍明真正担心的是正在兴建中的工厂。第一个工厂的投资金额是1000万美金。初到大陆,蔡衍明还很乐观,暗忖盖这座工厂,在台湾至少可以贷款八成,在大陆,少说可以向银行借到三四成贷款吧,但他万万没想到,连一成贷款都借不着。
非但如此,如果从甲地汇一笔钱到乙地,钱汇出去了却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汇到,快则十多天,慢则两个多星期才能汇到——银行也想赚一笔利息钱。因为不易从银行取得资金,内地商人到各地买货,都得像绑人肉炸弹似的,把成叠的钞票现款一圈又一圈地捆缚在身上。
随着大陆社会的快速进步,市场经济、金融体制日趋规范化,过去做生意经常发生的各种怪象,如今已不复出现。
“你跟大陆有什么仇”
一路艰辛走来,蔡衍明甘苦备尝,不曾退缩。至于近期为何有意涉足媒体,蔡衍明也有他的一段心路历程。
自从1992年开始赴大陆投资,蔡衍明亲眼目睹这期间大陆发展的进程。他回忆说,“刚到大陆那几年,觉得大陆朋友虽然书读得多,可是在国际或者海外信息方面却是井底之蛙”,“可如今台湾人反而变成了井底之蛙。”
他指出,台湾大约从1996年开始刻意封锁大陆新闻,直到马英九上台,才开始重新打开大门。从1996年到2008年,台湾传媒不仅大陆新闻的数量与篇幅变少,连外国新闻都缩水了。尤其是陈水扁当道期间,一味想跟大陆对立,唯其如此,他才有机会掌权。
“最让人气愤的是,为了一己私利,他利用政治语言的操弄,使得两岸之间、省籍族群之间,摩擦愈来愈尖锐。”
蔡衍明强调,他办媒体的出发点,就是要“设法化解台湾人对大陆的误解”。其次,相对于民进党的“唱衰台湾”,现在他要“唱旺台湾”。他办媒体的终极目标,“是要让垒球华人生活与心境都快乐”。
蔡衍明质疑那些存心制造两岸紧张的人:“两岸之间没事干什么搞得那么紧张!好像不把战争灾难当一回事,万一两边不慎擦枪走火真的打仗了,该怎么办?那些制造紧张的人,难道真的就可置身事外了吗?”他曾经质问某些对大陆充满敌意的人:“你们说说看,你究竟跟大陆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说嘛!”
早在2006年,蔡衍明一度有意入主台湾电视公司,可惜缘分未到,没有得标。直到去年,蔡衍明才实现他的传媒梦。
他说:“我是把媒体当公益事业办,不是要来赚钱!如果做好了,股东们把红利分一分,属于我的部分,统统拿去做公益。还有很多人都说我是什么红的、蓝的,众说纷纭。其实,对我来说,台湾是我的家,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家才可以爱我的中国,不需要为我贴卷标!”
也有人质疑,在台湾经济一片不景气中,媒体经营愈来愈艰困,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点投入媒体事业呢?蔡衍明的理论是“越是不赚钱的时间点,投入的机会反而越好”。蔡衍明很清楚媒体行业的宿命,如今,在台湾经营电视还有利可图,经营报纸想赚钱,恐怕赔本的几率偏高。
纵使如此,蔡衍明仍执意再增创一份报纸——《中国旺报》,计划中,这份报纸将有两个版面区块,一个部分称之为“台湾旺”,一个部分叫“中国旺”。
“台湾旺”的诉求主题,是要让台湾人过好日子,真正做到台湾优先。“中国旺”计划全面报道大陆新闻,也邀请大陆朋友来投稿,专门着重描写沟通两岸感情的主题。
蔡衍明说,《中国旺报》将凸显一个事实,目前台湾和大陆之间的来往,对大陆非常不公平,这个现象,从来没有人敢讲,需要有人直接讲清楚。蔡衍明坚信:“台湾现在已经没办法不依赖大陆了,这是大白话,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呢?”
近期某一天,蔡衍明和《中国时报》主管开会,他召集所有的副总编辑作沟通。一位副总编辑发言说,《中国时报》言论及新闻路线属于浅蓝。蔡衍明闻言后告诉大家,这是错误的观念,我们没有浅蓝、深蓝、浅绿、深绿,或者红不红的问题,媒体的重点责任,应该是考虑怎么让台湾民众的日子过得更好,这比较重要。
他告诉主管,除非以后大陆愈来愈差,台湾人为了过日子不得不独立;反过来讲,如果大陆愈来愈好,台湾有什么理由搞独立呢?
蔡衍明说:“今天的形势,台湾是不得不跟大陆统一啊!这是讲坦白话,你们去看看大陆的管理制度,大陆要不好,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你去看看大陆培训领导人的方法,你不得不佩服大陆!”
蔡衍明举一个具体的例证,来说明大陆的国力日渐强盛,而且让他越来越觉得以身为中国人为荣。“只要你携带大陆手机,到世界任何一个国家旅行,当你一下飞机,打开手机就会出现短信显示:我们是祖国的大使馆,如果您在国外有任何事情,请跟我们大使馆联系。”蔡衍明说,这就是强国的表现!
这不禁让蔡衍明想起小时候,家里因为曾经开电影院,他看过不知多少部美国电影。印象中,好莱坞电影只要出现中国人,角色不是奴隶,就是修铁路的工人。蔡衍明说,他在大陆拍电视广告,刻意拍美国人送礼给中国人的画面,就是要突显如今中国已经翻身的事实。(编辑/张科)
大转身:“旺旺”操盘手蔡衍明
旺旺食品在中国有很高的知名度,可爱的旺仔形象更是一度风靡中国,但它的主人蔡衍明却鲜为人知。
这位高中文化的台商,19岁开始经营生意,终于打出一片天下。2008年,他的财富有了飞跃发展,全因这个善于把握商机的男人的一个最大胆也最冒险的决定——他个人举债8.5亿美元,谈笑问完成了旺旺从新加坡退市、继而登录港股的惊险之旅。
蔡衍明掌舵的旺旺早在新加坡上市,不过平淡的新加坡股市让他觉得很“失落”,因为羞不多同时在香港上市的一些食品股股价早已绝尘而去:“被提到说差人家很多,成就感没有了,叛逆感就出来了。”
2007年5月28日,蔡衍明以私人公司名义向高盛、瑞士银行等12家银行财团借贷8.5亿美元,用于收购新加坡上市的中国旺旺26.35%流通股股份,进而完成私有化,希望转投H股。
蔡衍明背负着创纪录的债务度过了200多无,“一动我才知道压力这么大,因为我个人20多年没有借钱。”
事件结束于2008年3月26日。此时,因为受全球金融风暴影响,香港股市数周之内股指狂泻,多家新股叫停上市计划,而蔡衍明依旧“固执”地上市。
蔡衍明冒险也终于成果斐然。他公司的市值已从退市前的30亿美元增至5l亿美元。老蔡账上的财富数字自然也大有变化。
蔡衍明就是这么一个人,从19岁开始做实业起,他就在不断冒险,不断出击,也在不断成功:他在23岁时找日本64岁的“米果之父”桢计作合作,最终成功;他在最初打开大陆市场时索性先送人吃,再想办法卖产品,最终也成功。
如今旺旺已经被千家万户所知,蔡衍明自然也赚得盆满钵满。
最近,这个喜欢冒险的人却又走出出人意料的一招:大举入股香港的“亚洲电视”,摇身一变要成媒介巨头。
去年旺旺上市的大转身玩得漂亮,不知道这次老蔡的又一步,结果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