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城诗人马占祥
2009-08-26李进祥
李进祥(回族)
因为都生活在半个城,都业余写作,名字中又都有个“祥”字,圈内的人便把我和马占祥称为“同心二祥”。相熟些的还调侃我们是“红与黑”。我脸黑,像张飞,占祥像赤面关公。说我像张飞,勉强算是形似。占祥像关公,却是神似。占祥的义气,圈内圈外的人都知道。占祥是个能陪女友坐到天明,能与男友烂醉如泥的人。许多文朋诗友来到同心或路过同心,最先想到的是占祥,最先见到的是占祥。占祥也会放下手中的一切,实心实意地去陪。我和占祥虽未真的结义,但相知十年,也有些手足之情了。
相知归相知,但评论诗歌,是要站在哲学的深度、美学的高度上阐释,或者要从知识、文化、传统方面进行思考,起码也要应从语言、意象、技法上做点解析。对我这个不懂诗歌的人来说,评论诗歌是危险的事,是一件费力却不讨好的事。但写占祥、评占祥的诗,我却没有任何顾虑。说错了,说的不到位了,倒还希望占祥能骂我几句。能让占祥骂的人都是他看起的人。
我有幸第一次见面就挨了占祥的骂。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青年诗人。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和我谈诗,谈诗人海子。占祥对海子的态度不仅仅是崇拜,他说海子是当代诗坛唯一的大师。而那时海子刚死,以极端的方式离开了诗坛,离开了人类。那个怪才、那个天才的死,留给诗坛、留给诗人们许多疑问,思考,还有伤痛。我写小说,不大i卖得懂新诗,不大喜欢新诗,也不大了解海子。便说了几句对诗,对海子不敬的话,占祥就红了脸,大声地和我争辩起来,几乎要和我动手了。我年长占祥几岁,性格也中庸些,便改口说了缓和的话。旁边的朋友也劝解,他还气呼呼的直嚷嚷。第一感觉,占祥是个把诗歌、诗人看得很神圣的人。仅这一点,已经把他和那些靠诗歌敲门,沽名钓誉的人,或者是借诗歌发泄,所谓玩诗的人区别开来了。
占祥写诗,更多是因为他性格中有浪漫而又感性的东西,那是诗人特有的,也是必有的,这就注定了他要写诗。1990年,占祥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发表诗作了,写诗的时间应该更早。大学期间,写了很多诗。那时候写的诗我读的不多,记住的诗句也不多。典型的有一首是《铜勺和鸽子》,应该算是朦胧诗。那一个阶段诗坛上流行朦胧诗。占祥也说过他喜欢李商隐的诗,尤其是“相见时难别亦难”等那些无题诗。但占祥的诗却并不是一塌糊涂的朦胧,他的诗有着丰富的意象、明丽的色彩和灵动的节奏。你可以想象一下鸽子起飞的样子和铜勺敲击的声音。
占祥后来的诗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开始关注这一方旱塬苦土,写下了《宁夏以南:写给高原的诗》,“黄土高原/宁夏以南/一座山/一条河和众多庄稼/在没有润色和修饰的叙述中/我还会提及/山坡羊、苦菜花、阳光、蜜蜂/它们在宁南/会真实而湿润/犹如我低声地叙述……我将礼赞大地上的一棵展开的麦芽/在峁与峁相邻的塬上/谁吼着秦腔/用锄头挖掘生存的含义/我将礼赞天空第一声清晰的雁鸣/当霞光笼罩/当月光弥漫/我不能不怀念高原上的声音/那不是对清晨和黄昏发出的/而季节母亲/握镰的是我灵魂中最深刻的一幕/那些纷纷倾倒的庄稼/象征谁的命运/在宁夏以南/理应是重生的事情/我伸直双手/仍然拖不起高原上/众多目光里的忧郁和深情。”诗句中不仅有着对家园热切的关注、痛彻的热爱,还有对这一方苍生的礼赞。这首为他赢得广泛声誉的诗还是笼统的、概括的、表象的。稍后写了一些以地名为题的诗《半个城:叙述或记事(组诗)》、《喊叫水》、《张家塬》等,地名是真实的地名,叙写是真诚的叙写,诗风更加质朴、凝重,还有了一种悲悯。“如果上天无意从手指缝洒下几滴雨水/万物都将因感激而把自己从地表/再一次交出”;“张家塬鹞鹰摆翅山路缠络蒿草枯黄/张家塬村落孤单阳光清白山风缓慢/张家塬命运叵测心旌苍凉目光深陷/那一刻:十万山峦汹涌着聚集张家塬抬起或深埋了无数村落/那一刻:鹞鹰收拢了双翅陡然冲向拥有/三棵老槐的山湾”。也正是由于关注点的变化,占祥的诗受到《诗刊》、《星星诗刊》等刊物的关注。
占祥最受关注、最让人大吃一惊的是一组人物诗。从《我的兄弟马生国》开始,几乎全是大白话,“同心县马高庄乡张家井社周家川村群山环绕沟壑纵横/这里的人如今仍居住在山畔挖成的箍窑中?靠天吃饭/我的兄弟马生国是这里唯一的初中生?九零年他没钱辍学了/我的兄弟马生国担任了代课教师每月五十元工资/我的兄弟马生国与二十六个小学生相依为命十五年垫付学费三千元/我的兄弟马生国九四年结婚时山腰上土坯房的教室塌了……”。但这首诗却是他和马生国同吃同住了五天后写下的,其中倾注的感情是真正兄弟般的。还有《徐耀成》,也是口语式的话。徐耀成和占祥同学,徐耀成在装广告牌的时摔下楼,瘫痪了。有一次占祥和徐耀成几个人去游莲花山,徐耀成坐着轮椅,上不了山。几个人刚想着搀扶他,占祥却一下背起徐耀成,一直背到山上。占祥不是作秀,占祥做事、待人向来都是率性的、真诚的。同去的马啸给我讲了这件小事,马啸讲的时候眼里有泪光。还有《我朋友杨辉的爷爷》、《补鞋匠周瘸子》等许多诗,都写的是身边的人,占祥都是怀着真感情写的,看不出技巧来,却真正的感人。最令人感动的是《母亲》,“拄着拐杖”、“四个假牙”的意象很朴素,“轻轻的一声:妈妈”实在很轻,读了,却让人满眼是泪。有一次和诗人单永珍说起,单永珍也很赏识,他说写人是最见功底的。我也觉得,至此,占祥的诗有了自己的特质。占祥成为一个有资格代一方土地、一个民族说话的人,就用他的诗歌。
占祥的散文,包括散文诗真的不敢恭维,这是相对他的诗歌说的。占祥有一次开玩笑说,他要写小说,而且要写出一篇羞死小说家的小说,但一直没见写出来,我觉得写出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占祥是个有诗人气质的人,应该好好写诗,也一定能把诗写得很好。
(责任编辑:单永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