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桂莲的北京之旅

齐建水

清晨,村头那棵老柿子树下站了一群为马桂莲一家三口送行的人。马桂莲的儿子吴帅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明天报到,马桂莲和丈夫吴昌国去送儿子上大学。

马桂莲原本想让在县城打工的女儿吴肖肖去送,但肖肖说:爸,妈,你们为了供俺俩上学,成年累月地蜗在家里种地干活,从没出过远门,这次就着去送弟弟,顺便到北京旅游旅游,开开眼界,盘缠钱由我来出。马桂莲从小就对首都北京充满了憧憬和向往,想了想,下定决心说:去就去,活了大半辈子,出门最远的还是那年看病,才到过济南,豁上了,这次到了北京一定好好逛逛!

肖肖把往返车票和一本北京市旅游手册递给马桂莲,说:去一趟不容易,有名的景点都去看看,我给你们买的是五天后的返程票。

大家都说,去了就好好逛逛,回来跟我们拉拉。

马桂莲兴奋地说:行啊,一定。

先坐三轮车到镇上,再乘公共汽车到市里,最后坐火车去北京,辗转一天一夜,方才来到学校。

吃过早饭,马桂莲和吴昌国提了两个盛行李的编织袋,陪吴帅报到。领表,交钱,领被褥和军训服,买卡,然后安排宿舍。马桂莲一样一样为吴帅安排停当,才在床上坐了下来,嘱咐儿子: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学会照顾自己——每天想着洗脚洗袜子,你是汗脚,一天不洗熏死人——出门要格外小心,路上车那么多——还有……马桂莲极力搜索着多日以来准备好的嘱咐儿子的话,但一股对儿子雏燕初飞的担心情绪漫进她的心,使她的思路毫无次序,头上一句,脚上一句。

吴昌国说:别唠叨了,我们走吧。

马桂莲站起来,把儿子的床铺和摆好的生活用品环视一遍,又仔细看了儿子一眼,替他弹去肩上的一星尘土,恋恋不舍地走出门去。刚出了门,心里一阵发紧,眼泪就哗哗地落下来,但怕儿子看到,低下头,快步地走了。

阳光灿烂。出了校门,马桂莲的脸上渐渐晴朗开来。他们先去看鸟巢。看到恢宏气派的鸟巢和水立方,吴昌国非常兴奋,一个劲儿说:啧啧,跟电视上一样,真好!他们不顾疲劳,又坐车去了天安门广场。站在金水桥前摄了一张即时照片,马桂莲看了又看,然后小心地夹进那本旅游手册,放进包里。

他们又去了故宫。马桂莲一看门票价格,每人60元,顿时胃疼了。她掏出60元递给丈夫,按着肚子说:我的胃疼病犯了,你自己进去看看吧,我在那大树下等你。

吴昌国担心地问:厉害吗?要不要找个医院看看?

马桂莲说:没事,老毛病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吴昌国只好一个人去了。等他出来的时候,马桂莲急忙凑上前去问:好看吗?

吴昌国点点头。

马桂莲撇撇嘴说:有啥好看的,还不是一些老房子?他爸……咱……不去转了吧,不当吃不当喝的,门票这么贵,一下就能买一袋子化肥呢!

吴昌国明白了,妻子刚才没有胃疼,是“心疼”。他说:是不便宜,可我们回去的票是四天以后的呀,这几天我们去干什么?

马桂莲提议说:我们找些不花钱的公园转转吧,不花钱的公园也比咱老家漂亮多了。

他们来到一个免费开放的公园,摸摸古树新木,看看奇花异草,玩玩健身器材,玩累了就坐在长椅上休息。吴昌国打起了瞌睡,马桂莲把包抱在怀里,拿出那本北京旅游手册翻翻看看。

接下来两天都是如此,只是换了不同的公园。

明天就要返程了。下午,两人来到一个大超市。吴昌国说:好不容易来一趟,省下的钱你买件衣服吧。

马桂莲说:我才不买呢,这里的衣服贵得吓死人哩!我想给儿子买个手机呢,我发现他一个宿舍的同学都有,他要没有会被人瞧不起的。再说有了手机以后找他也方便。如果还剩下钱,就再给帅帅留一点儿,这里的东西这么贵,可别让他受了难为。

吴昌国说:你心里只有你的儿子,回去肖肖和街坊们问起你在北京看了哪些光景,你咋说?

马桂莲得意地一笑说:那本旅游手册我快背熟了,给他们讲半个月不成问题,还有那张照片为证,还不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