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鱿鱼的男人

王世虎

夕阳刚落,男人就出摊了。

走到路口,男人小心地把车停稳,然后熟练地打开煤炉封口,架上平底锅,摆出新鲜的鱿鱼和调料盒——再过十分钟,前面的学校就放学了,这里,是学生们回家的必经之路。

男人正忙着,一个瘦子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车里堆满了书。

瘦子也看上了这个位置绝佳的好码头,谄笑着说:“大哥,借个光,挨你旁边行不?”

“好说。”男人笑,“哟,卖书呢,文化人啊!”

“哪里,”瘦子也笑,“混口饭吃呗。”

正说着,下课铃响了。很快,成群结队的学生便涌出了校门。

男人顿时忙碌起来,摊前围满了学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烤鱿鱼味。瘦子也卖力地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校园青春小说,最新作文大全啦!”

瘦子的生意明显不如男人。这年头,还有几个学生爱看书啊,一有空儿全钻到网吧和游戏厅了。

半个小时后,学生渐渐少了。男人封好煤炉,准备收摊。这时,又走过来两个男生,十五六岁的样子,人手一个游戏机,玩得津津有味。

瘦子不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忙凑了上去:“同学,买书不?”

“不要不要!”两个男生正在兴头上,头也不抬。

“同学,看看再走嘛!”瘦子的眼珠一转,从书堆底部抽出一本书,在男生的眼皮下晃了晃,压低声音说:“绝对精彩,不看会后悔哦。”

这一招还真管用,两个男生愣了愣,收起了游戏机,饶有兴趣地翻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两张稚嫩的脸红了起来。瘦子的阴谋得逞,笑着说:“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男人好奇地掂起脚,偷偷瞄了一眼。只一眼,就全明白了。色彩斑斓的画册上全是赤裸裸的让人不堪入目的图片。该死的,他们还只是未成年的孩子啊!一股怒火从男人的心底升起,他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多、多少钱?”高个子男生显然被吸引住了,小心翼翼地问起了价格。

“二十。”瘦子伸出两根指头。

“有点儿贵。”矮个子男生小声说。

“不贵,同学。”瘦子接过书,“哗哗”地抖了起来,“你看这纸张,全彩的,而且这么厚,很划算的。我在别处都卖四十,见你们是学生,所以只收半价。”

两个男生互相看了看,心动了,缓缓地伸手掏钱。

“慢着,这书我要了!”忽然,男人走上前,一把夺过书。

瘦子吃了一惊:“大哥,您……”

“兄弟,有这么好看的书也不知道给大哥介绍介绍,你这人也忒不够意思了!”男人在瘦子的肩膀上使劲儿推了下,佯装生气地说:“快,还有没?我都要了。”

瘦子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大哥还有这个爱好。好,我给你找找。”说完,俯下身翻了起来。

四本书,八十块。相当于男人辛辛苦苦卖三天鱿鱼的收入。男人没有一丝犹豫,爽快地付了钱。“多谢大哥!”瘦子收好钱,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别玩了,快回家吧。”男人看着两个男生,温和地说:“爸妈正在家等你们呢!”

“要你多事!”两个男生愤怒地翻了男人一眼,悻悻地走了。

直至两个男生走出很远了,男人的眼光还没有收回。望着他们稚嫩的背影,男人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男人想: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疏于管教,儿子就不会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也就不会轻易地被坏人利用,那么,他现在或许正和那俩孩子一样,继续在校园里快乐地读书呢!

男人叹了一口气,顺手把书扔进了火炉。熊熊焚火中,鱿鱼片“滋滋”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