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漂流记
2009-08-21徐小英
徐小英
四月初夏,乍暖还寒。单位要组织全体职工去陇南徽县嘉陵江漂流,同事们都异常兴奋,而我却有点迟疑。
嘉陵江漂流对我采说不是第一次去了。早在上世纪70年代,我上学期间的游泳课就是在嘉陵江里学习的。那次在江里整整泡了42天,对周围的山山水水、沟沟洼洼十分熟悉。后来,我在陇南工作期间又几次去嘉陵江漂流。2004年我要调到省城工作时,正巧是嘉陵江学习游泳30周年,又借工作之便专程去漂流了一次。所以,这次又要去嘉陵江漂流,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考虑到是单位组织的一次集体性活动。也只好随大家一同前往。
2008年4月27日上午,我们从兰州出发,经过12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康县。第二天去了素有“天然氧吧”之称的阳坝梅园沟观赏了茶园,29日上午又到成县参观了西峡风景区,下年才赶到了目的地——徽县嘉陵江。
号称“陇上第一漂”的嘉陵江漂流区,长约18公里,我们一行15人坐了三只橡皮筏子。上筏子前,同事老王给我手里塞了两个塑料袋,我不解地问:“要这干吗?”她说:“把脚包起来呀!”我说:“没那么悬乎,我已游过多次,水不深、浪不急,水进不了筏子,怎么会湿鞋?”她又说:“什么呀,是自己给自己潦水!”因为快到江边,前边的人已穿上了救生衣,我来不及多说,赶忙穿上救生衣后就跟大家踏上了摇晃不定的橡皮筏子。
和我同筏的有老周、老陈、老薛和小孙。老周一马当先,坐在筏头,把握方向。其后是老陈和小孙,我与老薛坐在末排,护漂员坐在船尾。上筏子后,我幔条斯理地给鞋套塑料袋,一只脚还没套进去,老苏坐的另一只筏子就从后面划了过来。我像往常一样微笑着给他们打招呼时,没料到他们却个个虎视眈眈、“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挥起水桨,顷刺间巨浪一样的水花便朝我们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我冷不防被水花打了个寒颤,而小孙更是被水击得抱着头直向后缩,挤得身边的老陈半个身子已挂在江中,在他“躲啥?进攻是最好的保护办法,躲避没有出路”的喊声中,我也从懵懵懂懂的水花中清醒过来,和小孙参与了反击战。
开始大家不会使桨,筏子转圆圈不往前行。老丁和老苏的两只筏子把我们夹在中间,两面夹击,我们向老丁他们反击,老丁站在筏子上,带领全筏子的人向我们发起了更加猛烈的进攻。我们完全处于被动地位,想加快速度划出困境,便拿起桨用力划。可筏子就是原地不动,大家束手无策。老陈是在长江边上长大的,熟悉水性,会驾舟划桨,但在我们的努力下,筏子还是在原地转圈圈。他也一筹莫展。我刚划了几下,眼睛在水花的刺激下已经睁不开了,就把桨放在舱内,捂住眼睛任由他们泼打。
水花泼打在我脸上时,我猛然感悟到:这不正是大自然的纯净水在洗去城市尘埃的机会吗?让这清清澈澈之水洗去我身心的疲惫和烦恼。采一次彻底的天然淋浴享受,把自己溶解在这纯洁宁静的大自然中是件可遇不可求的美事呀!于是,我便放开双手向他们召唤:“波吧!你们尽情地泼吧!,,此时的我已与江水同醉,沉浸在无限遐想之中。
平日说话“温柔”的老陈发现我们“任凭风吹浪打”的姿态后,着急地大声吆喝:“划呀,朝着一个方向划,力往一处使!”船头的老周喊了一声:“一二!”他们的吆喝声使我在退想中回过神来,我们一齐高喊着“一二、一二”的口令,步调一致地划桨,很快冲出了困境。我们亲身体会了一次“齐心协力”、“众人划桨开大船”的感觉。
在安全地带,我们弃桨枕舟、惬意放松,任筏子随波逐流。只见青山矗立,白云飘渺,江水清纯,蓝天亮丽,百舸争流,飞珠溅玉。俯视鱼嬉,仰闻鸟鸣,两岸的美景像过电影一般·幕一幕飘向眼帘。我感到自己就像一朵浪花,不管两岸青山叠翠,心醉神迷地将自己融入江流,顺其自然地向前漂去。
我们回避了“战斗”,告诉护漂员要去找“水急如箭,船去若飞”的感觉。护漂员拨正筏子方向,冲上一个巨大的浪花,“乘风破浪”直流而下。水涨筏高,筏子左摇右晃,跌宕起伏,如坠云雾之中,使我们体验了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般的诗情画意。
老丁的筏子紧随其后,准备偷袭我们,却被暗礁阻挡,搁浅在那里无法前行,他们左支右绌折腾了半天,与我们拉开了距离。我们为他们的筏子“遇难”而“幸灾乐祸”,都庆幸我们的筏子能够不偏不倚地在“浪尖”上冲过。此时我懂得了人们对出行者的祝福语“一帆风顺”的含义。
筏子经过几个弯口之后顺流而下,到达比较平静的江面。这时筏子中已盛满了水。老周的皮鞋被水漂起,我的胶鞋里也灌满了水,不管鞋是穿着的还是脱了的,都被水泡得像筏子一样胀乎乎的。我们便靠近岸边翻艇倒水,重新整装出发。
筏子在江道宽阔、水流舒缓、波平如镜的江面上轻轻划过。水面像打开的一把折扇,感觉不是在漂流,倒有几分平湖荡舟的意蕴。江水悠悠,手触着微风中的涟漪,如同抚摸滑软的肌肤,柔嫩的感觉由指尖沁入心底。举目两岸,群峰连绵,山林如黛,铺天盖地的绿,毫无纤杂嫩黄的绿,绿得滴翠,绿得迷人,仿佛连空气也是绿色的。呼吸着带有大森林高浓度负氧离子的清新空气,每一根神经都得到松弛,思维似乎也染成了绿色。真是“舟在江上漂,人在画中游”。
我正聆听着流水的旋律和林鸟的娇啭,感受着莽莽松涛徐徐林风,欣赏着醉人的山光水色和飘在天空的朵朵流云,静观云卷云舒。忽然,老薛扯开洪亮的嗓门,憋足底气长吼了一声,两岸立即荡起了震耳欲聋的回声。这使我感受到了“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佳境。我们随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江中走”的歌声,又冲过了一个大浪,在浪花上“荡悠悠”了一回。此时的我真不知是漂在水中,还是飘在天上;是舟颇着江水漂,还是江水顺着心情流。此时此刻的我,犹如嗷嗷待哺的婴儿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到一种脱俗的畅快,一种由身至心的放松,心神完全融入到大自然之中,荡去了如烟往事,有一种“飘飘乎如羽化而登仙”的感觉。
正当我沉浸在大自然中如醉如痴之时,忽然听见身后杀声连天,回头一看,老丁和老苏的筏子又打起了水仗。老苏这只筏子全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英勇善战的小鞠和小王,手持射程远、杀伤力强的水枪,在一阵疯狂的远距离扫射后。趁老丁他们阵脚大乱时,迅速靠近。这时,筏子上的所有人员都动用了全部“武器”向他们展开强势反攻,打得老丁的筏子调头转向,看见我们像抓到了救命草,纷纷向我们伸手求援。我们便加大马力,赶在了老苏筏子的前面,和老丁前后接应,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他们招架不住,终于掉转船头仓皇而逃。我们这一次和老丁他们结成了统一战线,并结下“同盟”联合作战,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精神,追杀老苏他们的筏子。就在我们穷追不舍时,老丁他们突然与老苏们结成“同盟”后调转筏头向我们发起了反攻。这次反攻,两个筏子的人全部动手,就连可爱的海燕、海霞二位美女因为上了“贼船”也向我们击水。我们感到来势迅猛,自觉力不胜敌,采取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策略。老周感叹:“人站在上风朋友多,处在
下风敌人多!”“落后就要挨打!”因此,我“主持”召开了“临时会议”,研究了战略战术。战略上,决定化敌为友。反守为攻,联合老丁他们一致打击“以强欺弱”的老苏筏子,“拿下一个是一个,整翻一船是一船”。战术上,我们调整了座位,英勇善战的老薛在船头掌舵,老周和老陈并肩划浆,形成了一个小金字塔;我和小孙在后,做平衡和防守工作。护漂员仍在船尾,为我们保驾护航。我们又在“一二、一二”的口令声中,力往一处出,劲往一处使,迅速驶到他们前面,再向后面一撞,想把他们的筏子撞翻。但老苏的筏子上小吴、小鞠、小王个个像座小铁塔般岿然不动。情急之下,老薛纵身跃入江中想把他们的船掀翻,谁料江中水流湍急,江底石头滑而不稳,根本站不住脚,“扑通”一声跌入江中,小吴和小王“不计前嫌”伸出友谊之手把他拉了起来。他站在齐腰深的水中,颠覆之心不死,绕筏子转了一个圈寻找着力点,最后还是有力无处使,徒然而返。看到此情此景,我体会到了“脚踏实地”的重要性。
我们又与老丁他们结成了统一战线,同心协力,一左一右夹击老苏,把老苏他们打得蒙头转向。就在我们为取得胜利而欢呼时,只听见“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是自己人”的喊叫声。定睛一看,原来我们三只筏子只顾击水,不分敌友,已混作一目互相开战。海燕双手抱头连连喊叫,海霞在水花的袭击下既不反抗亦不躲避,既有“任凭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气概,也有一些无可奈何的表情。此时我又想起了一首流行歌曲中唱到的“无助的我……”
整个漂流过程,从打水仗开始到结束,不时互为敌友,不时交换攻防。老周又感叹:“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么重要的问题,反映到社会生活中,既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大约漂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到达了终点。也许是苦战后的劳累,也许是惊恐后的失语,大家带着一身江水,拖着散了架的身子默默地缓缓地把筏子划近岸边,摇摇晃晃地登上了岸头。
上岸后,虽然大家个个浑身透湿,但面面相觑之后又爆出一串串欢快的笑声。
女同胞们快步跑到车上,抢先换上了干衣服。江上的风徐徐地吹来,发丝散开,随风飘动。我们在微风中感到,虽有体力之耗,却无劳心之累。
一次短暂的嘉陵江漂流,虽然寻常不过,但交织着激情与戏谑,穿插着冒险与冲突,真使人浮想联翩,久久不能忘怀。想一想,以往的嘉陵江漂流,不是单舟独游,就是有人“保驾护航”,还未到风口浪尖,他们就“见风使舵”,让我们避“灾”躲“难”,整个流程平缓顺利,“人在水上走,就是不湿鞋”,没有多少趣味,就连我学习游泳,也是在教授的指导下、同学们的保护中,在没有激流和大浪的宁静江湾中学习的。
此次嘉陵江漂流,犹如一次人生的历练,又如一次人性的回归,大家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似乎在远离城市的深山峡谷里寻找着消失已久的童心。在尽情的娱乐中,大家都没有了平日的矜持,像小伙伴们一样在无拘无束的玩耍中感受人性的真善美、感受大自然的宽容与博爱。
联想我们的人生经历,不也是一段一段的“漂流”吗?在漂流的过程中,有顺畅,也有阻碍,有时还会出现急流险滩。然而,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依靠集体的力量,就能战胜艰难险阻。
这次短暂的嘉陵江漂流,也使我领悟到不少的生活真谛,人在悠闲安逸时要有忧患意识,切莫得意忘形;在灾祸临头时要沉着应对,趋吉避凶,坚信磨难过后总会有和煦的阳光。巴金在他的激流三部曲《总序》里说:我时时感到生命的流水在激荡,且看她把我载到什么地方去。我答:“这生命的激流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责任编辑王文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