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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女作家笔下的“不归人”形象及其男性审美理想

2009-08-21

文教资料 2009年16期

张 薇

摘要:宋代是一个思想相对解放的时代,宋代女作家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在作品中抒写着她们I心中的男性形象,表达着对不归男性的不满和爱恋,而且她们也大胆表达着自己对男性的审美理想。由于受魏晋人性平等自由思想的影响。她们作品中的男性审美观念也以魏晋名士萧散俊逸的风度为尺度。

关键词:宋代女作家“不归人”男性审美理想

宋代是一个市民文化繁荣,追求个人自由和解放的时代。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宋代女性的女性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在爱情方面,宋代女作家勇敢地冲破了封建传统的禁锢。大胆地坦言自己独立的人格和美丽的精神世界。她们热烈向往与执著追求美好的爱情生活,对于作为她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的男性,她们有了新的审美认识和价值标准。

宋代女作家主要塑造了一种男性形象——“不归人”。在封建社会,男子往往都要长期离开家庭,出外求取功名利禄,宋代也是如此。这就造成了女性在家独守空房,相思无限。她们在词作中提到男性形象的时候,有很大部分写的是在外不归的形象。

如李清照:“念武陵人远,烟锁重楼。”(《武陵春-凤凰台上忆吹箫》)“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行香子·七夕》)魏夫人:“别郎容易见郎难。几何般。懒临鸾。”(《江城子·春恨》)“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菩萨蛮》)朱淑真:“欲寄相思满纸愁,鱼沉雁杳又还休,分明此去无多时,如在天涯无尽头。”(《寄情》)“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生查子》)“天易见,见伊难。”(《江城子-斜风细雨作春寒》)丁渥妻:“泪湿香罗帕,临风不肯干。欲凭西去雁,寄予薄情看。”(《寄外》)胡楚:“不见当年丁令威,年年处处是相思。若将此恨同芳草,却恐青青有尽时。”(《绝句》)詹茂光妻:“锦江江上探春回,销尽寒冰落尽梅。争得儿夫似春色,一年一度以归来。”

钱钟书于《管锥编》中说:“爱情于男只是生涯中之一段插话,于女却是生命之全书。”的确,对于女性来说男子有时候就是她们生命和幸福的全部,无论他走得多久多远,女子都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消磨光景。

也有的女性坦言对男性追名逐利不顾家庭的否定。如孙夫人《风中柳》:“名锁利缰,几阻当年欢笑。”刘彤《临江仙》:“千里长安名利客,轻散轻离寻常。”她们不再以传统的功名利禄作为评价男性的标准,更倾向于注重情感与相依相伴的普通夫妻生活。

魏晋名士反对虚伪的礼法、礼教,追求真实、自然的人生。这种潇散自然的生活态度和由此表现出的鲜明的个性特征。强烈地吸引和影响着宋代女作家。她们对男性的审美判断标准也是以魏晋时期人物品操的特点作为尺度的。就此她们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大胆地表露了她们对男性的价值判断:懂得赏爱女性,俊逸,潇散自然。文采风流,情愫相通的知音型男子。

女为悦己者容,任何女性都希望自己的容貌与风度能得到心仪男子的赏爱。青楼女子盈盈面对易逝之青春年华倍加珍惜,希望在意中人的怀抱里尽情挥洒自己爱的生命:“君不见铜驼茂草长安东,金镳玉勒雪花骢。三十年前是侠少,累累昨日成衰翁。几时满饮流霞钟,共君倒载夕阳中。”(盈盈《寄王山》)另据《醉翁谈录》记载,节度使李某之妾李氏,为寻找爱情竟题诗于红绡帕上,于元夜遗于佛殿,其《书红帕》诗曰:“囊香著郎衣,轻绡著郎手。此意不及绡,共郎永长久。”以帕题诗表明心迹。盼望有爱慕者追求,同时又能体会“囊香轻绡”深意的人相识相爱。这就是一位女子心底最为真切的思想。连一向孤芳自赏的李清照也是如此。李清照《减字木兰花》:“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看。”女主人公以娇艳欲滴的花朵比自己的娇美容颜,特别是要得到夫君的认可,小女子情态宛然纸上。《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也说:“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李清照这朵词坛奇葩确实是不能与众花等而视之,李清照自信这一点,她更希望赵明诚也认识并认可和珍爱这一点。

魏晋时期的人物人格美讲究“林下之风”,推崇飘逸出尘,不同流俗的人物。《晋书》中记载嵇康:“身长七八寸,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世说新语》的“容止篇”也说他:“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可见他的美不仅仅在于相貌,更在于气韵风度的飘逸超举。还有一位美男子潘岳,不仅外貌俊美,《晋书》上还记载他“总角辩惠,文藻清艳”。因为潘岳字檀奴。后世文学中以“檀奴”或“檀郎”来代指俊美情郎。在宋代女作家的作品中也经常以“檀郎”来代指情郎,实际上是以一种审美的眼光来看待对方。苏琼《西江月》:“韩愈文章盖世,谢安情性风流。”这也从中反映了她们对男性的审美理想:不仅姿容俊朗。而且文藻清美,颇有几分才情。

李清照的《摊破浣溪沙·揉破黄金万点轻》是一首歌咏桂花的词作。在词中她以男人来比花:“风度精神如彦辅,大鲜明。”此“彦辅”指晋人乐广。他性情恬淡,颇有见识,是一位受人景仰的风流名士。《世说新语·品藻》记载:“刘令言始入洛,见诸名士而叹曰:‘王夷甫太解明,乐彦辅我所敬……”用名士来比桂花。足见清照对其超凡脱俗品质的景仰。“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丑奴儿》)词人在娇媚的情态中再现了作者平等和谐幸福的爱情生活。《金石录后序》里生动地描述了夫妇一起购买、研究金石书画的情景:“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杯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充分再现了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对共同事业所倾注的热情。共同的追求和爱好,使他们更深地体味和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几案罗列,枕席枕藉,意会心谋,目往神授,乐在声色狗马之上。”(《金石录后序》)在李清照眼中赵明诚就是她理想中可以共享酒情诗意的男子,这种志同道合、情愫相通的两性之爱实际上也是她对男性的最高审美理想。

朱淑真对魏晋士人雅聚清谈的洒脱行为也十分欣赏,其《题四并楼》诗写道:“日知光景无虚度,时觉清风满座生。庾亮据床谈兴逸,仲宣倚槛客愁轻。”东晋士人庾亮颇有魏晋名士潇洒自然、情趣高远的风度。《世说新语·容止》记载:“庾太尉在武昌,秋夜气佳景清,使吏殷浩、王胡之之徒登南楼理咏。音调始道,闻函道中有屐声甚厉,定是庾公。俄而率左右十许人步来,诸贤欲起避之。公徐云:‘诸君少住,老子于此处兴复不浅。因便据胡床,与诸人咏谑,竟坐甚得任乐。”这里的庾亮与诸雅士在风清气爽的秋夜吟诗作歌、谈笑风生,甚得逸乐的潇洒风采,正是朱淑真内心倾慕之所在。宋代女性不可能像现代女性这样出外与友人同侪交流,所以她们只能寄希望于与她们生命中的男主角进行心灵的沟通。朱淑真的少女诗作《秋日偶成》道出了她择偶的标准:“初合双鬟学画眉,未知心事属他谁?待将满抱中秋月,分付萧郎万首诗。”她期望的是一个理解自己且能文会诗的志同道合的知音型伴侣。《湖上小集》:“门前春水碧于天,座上诗人逸似仙。白璧一双无玷缺,吹箫归去又无缘。”她的心仪对象是一位“逸似仙”的男子。然而朱淑真所嫁非偶,她的丈夫极为粗鄙,更不用谈琴瑟相和。所以她后来在诗中充分展现了这种知音难求的苦闷。“对景如何可遣怀,与谁江上共诗裁。”(《舟行即事七首》)“却嗟流水琴中意,难向人前取次弹。”(《春日偶成》)在她内心深处真正配得上的男子应该是共裁新诗、琴瑟相和,有着高山流水见知音感觉的俊逸男子。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她又发出呐喊:“轻圆绝胜鸡头肉,滑腻偏宜蟹眼汤。纵可风流无处说,已输汤饼试何郎。”(《何郎》)对眼前的这位冥顽不灵的人她已经彻底失望,无须再用“汤饼试何郎”的方式向他表明心迹。朱淑真对理想男子的追求最后只能落空,但是她的诗作中对爱情的执着,对理想男性的审美追求却永远在女性文学史上闪烁着光辉。

总之,女性自我意识在宋代初始觉醒,宋代女作家以前所未有的昂扬姿态,在男性话语霸权的垄断下。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她们也大胆地表达着自己对男性的审美理想,虽然说这些声音还很微弱,但是至少它作为先声,引发了后代女性的觉醒和抗争。

参考文献:

[1]傅璇琮编.全宋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2]钱钟书著.管锥编.北京:中华书局,1979.

[3[南朝·宋]刘义庆撰.世说新语.北京:中华书局,2008.

[4][宋]金盈之撰.《醉翁谈录》.《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清抄本.续修四库全书编委员会编.第116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