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在瓦尔登湖畔
2009-08-13姜洪根
姜洪根
“我在热闹而又宁静的北戴河海滨,在午夜拍岸的海涛声里,重读这本被搁置了十多年的精品译作,字字行行似瓦尔登湖水不尽的涟漪永远在荡漾。得此机缘,是我的幸运也是福气,希望未来的读者们也能因读这本书而得到人生的静谧。能安于静谧的人有福了。这是我对你们的祈祷。”(《宁静的(瓦尔登湖)》,载《读书》,1997,11)12年过去了,冯亦代先生重读《瓦尔登湖》的精警感叹犹在耳畔。殊不知,这部深深影响了一代人,并被美国国会图书馆评选为“塑造读者的25本书”之一的《瓦尔登湖》正是在冯先生的联络和期盼下由徐迟先生翻译成功并于1949年初夏——上海解放以后——由赵家璧先生主持的晨光出版公司出版的《美国文学丛书》之一。
本书译者徐迟先生说,“决不能把他(梭罗)的独居湖畔看作是什么隐士的生涯。他是有目的地探索人生。批判人生,振奋人生,阐述人生的更高规律。并不是消极的,他是积极的;并不是逃避人生,他是走向人生,并且就在这中间,他也曾用他自己的独特方式。投身于当时的政治斗争。”(《瓦尔登湖·译本序》)
现在,我们重温一下译者当年谆谆告诫我们的话:你能把你的心安静下来吗?如果你的心并没有安静下来,我说,你也许最好是把你的心安静下来,然后你再打开这本书,否则你也许会读不下去,认为它太浓缩,难读,艰深,甚至会觉得它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肖川教授认为,忙碌是一种病毒,我们要经常地扪心自问,经常地回眸走过的路,停下来想一想,我们一年当中静静地读了几本真正的书?
进入了21世纪,洪水,地震,海啸,飓风,疾病,战争,海盗,瘟疫,天灾人祸频繁降临人间,物质享受,金钱崇拜,地位至尊,流行时尚,诸多不尽如人意的现实困境,更容易使我们的灵魂受到污染,心智受到阻塞,眼界受到限制。如果你是一位从事了10年甚至20年以上教书育人工作的老师,如果你是一位从黎明到黄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操劳的学校领导,如果你还要操心未成年的还带有点叛逆的儿女,烦恼的人生、困惑的思想、繁重的工作是否让你有口难言?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朋友,请拿起徐迟翻译的《瓦尔登湖》,静静地,默默地读下去,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伴随清风明月的夜晚。趁着难得偷来的空闲,抓住短暂而又炎热的暑假,作一次心灵的放松和远行,在树林中穿行,在湖水上泛舟,与“禽兽为邻”,在“室内取暖”,去“观赏自然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神的一滴——瓦尔登湖。作家毕淑敏说过,在工作以外,我们不应该忘记三件事,一是读书。二是旅行,三是锻炼心智。而阅读《瓦尔登湖》正是这样一举三得的乐事。
作为父母,作为老师,作为教育工作者,甚至作为每一个成年人,我们阅读《瓦尔登湖》,必然会思考教育的本质和真谛,教育的使命与责任,教育与人生的关系。在当今的时代。人们更加崇拜和期盼绿色教育——和谐、全面、生动的教育,还教育以自然的特性。“在一个文化厚实深沉的社会里,人懂得尊重自己——他不苟且,因为不苟且所以有品位;人懂得尊重别人——他不霸道,因为不霸道所以有道德;人懂得尊重自然——他不掠夺,因为不掠夺所以有永续的智能。品位、道德、智能,是文化积累的总和。文化不过是代代积累沉淀的习惯和信念,渗透在生活的实践中。”(龙应台:《文化是什么?》)而教育的理想就是培养有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的人,让他们能够感到“思想者的独立和人的可贵”,教育的目的和任务是让他们成为充满德性和智慧的、懂生活、全面发展的人,传承和创造人类代代相续的文化长流,让人们生活得更美好。肖川先生曾经在阐述什么是良好的教育的问题时发出过如下的感慨: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感受过人性的光辉的沐浴,从来没有走进过一个丰富而美好的精神世界;如果从来没有读过一本令他(她)激动不已、百读不厌的书,从来没有苦苦地思索过某一个问题;如果从来没有一个令他(她)乐此不疲、废寝忘食的活动领域,从来没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和体验;如果从来没有对自然界的多样性与和谐产生过深深的敬畏,从来没有对人类创造的灿烂文化发出过由衷的赞叹……那么,他(她)就没有受到过真正的、良好的、货真价实的教育。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文明程度也在不断提升,可是我们的教育方式和教育行为却踯躅徘徊甚至畏缩倒退,让逝去的人类文化和文明的集大成者对着我们蹒跚的步履摇头叹息,甚至痛心疾首。短短几十年,我们教育孩子的方式由放养——家养——圈养,我们还能沾沾自喜、盲目乐观、过度自信吗?长期以来,我们将教育目标定位于“培养有用的人才”,也就是说,要培养“有用”的人。一些违反国家素质教育的规定、大搞应试教育的人还振振有词地抛出荒谬而可笑的观点:考试也是一种能力,人的素质中少不了应试竞争的能力。如果教育仅仅以“有用”为最高目标和价值取向,我们可爱的青少年只能多做题应试,少读书修养了,积久成习,浸淫渐染,今天父母给孩子买了架钢琴,孩子明天就希望能成为音乐家:今天父母送他去打乒乓球,孩子明天就想当“世界冠军”。孩子不仅仅是父母的一面镜子,也是社会的一面镜子,在孩子教育方面,我们成人应该看一看自然界的奥妙和秘密。读一读《瓦尔登湖》,去看一看自然的法则,向动物表达我们人类的崇敬和悔恨吧!
阅读《瓦尔登湖》吧,她可以让我们的教育回到大自然的怀抱,运用“自然”的方式。梭罗在《瓦尔登湖》中探寻的就是人与自然怎样才能更好地相互“打招呼”。自工业革命以来,人与自然是相对立的,处于一种不协调的状态。正如杜夫海纳指出的那样,“人虽然审美自然,但仍然是人在向他自己打招呼,而根本不是自然在向人打招呼”。回首历史,人类文化和文明的发展进步是数百万年以来从个体到群体再到集体观照自然形成映像而发挥创造的结果。大自然中洋溢着清新、健康、生命、创造的气息,充满了“诗意”和诗性的追求,人类在21世纪迫切需要还原这种审美的人生态度和境界,而时代和社会的将来面貌也是由我们今天培养出的人所决定的。想一想,我们的教育不都是为了成就牛顿、爱因斯坦、诺贝尔奖,而是还有孔子、黑格尔、老庄思想。每一位成年人,特别是教育工作者,肩负起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吧。
与梭罗朝夕相处的爱默森在其葬礼后离开墓地时喃喃地说道:“他有一颗美丽的灵魂……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是有学问,有道德的,爱美丽的人,一定都是他的忠实读者。”要真正了解一位作家,最好的办法是去读他的作品,尽可能全面地读,而梭罗生前只出版过两本书。现在梭罗去世已近150年,译者徐迟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12年,他们也许还有机会在天国切磋原作和译作的信、达、雅的生花妙笔,那么作为我们活着的后人i是否应该去摩挲品味一下他们珠联璧合的《瓦尔登湖》呢?
精彩片断:
1,一个湖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浅。
湖所产生的湖边的树木是睫毛一样的镶边,而四周森林蓊郁的群山和山崖是它的浓密突出的眉毛。
站在湖东端的平坦的沙滩上,在一个平静的九月下午,薄雾使对岸的岸线看不甚清楚,那时我了解了所谓“玻璃似的湖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当你倒转了头看湖,它像一条最精细的薄纱张挂在山谷之上,衬着远处的松林而发光,把大气的一层和另外的一层隔开了。你会觉得你可以从它下面走过去,走到对面的山上,而身体还是干的,你觉得掠过水面的燕子很可以停在水面上。是的,有时它们汆水到水平线之下,好像这是偶然的错误,继而恍然大悟。当你向西,望到湖对面去的时候,你不能不用两手来保护你的眼睛,一方面挡开本来的太阳光,同时又挡开映在水中的太阳光;如果,这时你能够在这两种太阳光之间,批判地考察湖面,它正应了那句话。所谓“波平如镜”了,其时只有一些掠水虫,隔开了同等距离,分散在全部的湖面。而由于它们在阳光里发出了最精美的想象得到的闪光来,或许,还会有一只鸭子在整理它自己的羽毛,或许,正如我已经说过的,一只燕子飞掠在水面上,低得碰到了水。还有可能,在远处,有一条鱼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大约三四英尺的圆弧来,它跃起时一道闪光,降落入水,又一道闪光,有时,全部的圆弧展露了,银色的圆弧;但这里或那里,有时会漂着一枝蓟草,鱼向它一跃,水上便又激起水涡。这像是玻璃的溶液,已经冷却,但是还没有凝结,而其中连少数尘垢也还是纯洁而美丽的,像玻璃中的细眼。你还常常可以看到一片更平滑、更黝黑的水。好像有一张看不见的蜘蛛网把它同其余的隔开似的,成了水妖的栅栏,躺在湖面。从山顶下瞰,你可以看到,几乎到处都有跃起的鱼;在这样凝滑的平面上,没有一条梭鱼或银鱼在捕捉一个虫子时,不会破坏全湖的均势的。真是神奇,这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可以这么精巧地显现——这水族界的谋杀案会暴露出来——我站在远远的高处,看到了那水的扩大的圆涡,它们的直径有五六杆长。甚至你还可以看到水蝎(学名Gyrinus)不停地在平滑的水面滑了四分之一英里:它们微微地犁出了水上的皱纹来,分出两条界线,其间有着很明显的漪澜;而掠水虫在水面上滑来滑去却不留下显明的可见痕迹。在湖水激荡的时候,便看不到掠水虫和水蝎了,显然只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它们才从它们的港埠出发,探险似的从湖岸的一面,用短距离的滑行,滑上前去,滑上前去,直到它们滑过全湖。这是何等愉快的事啊。
2,秋天里,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中,充分地享受了太阳的温暖,在这样的高处坐在一个树桩上,湖的全景尽收眼底,细看那圆圆的水涡。那些圆涡一刻不停地刻印在天空和树木的倒影中间的水面上,要不是有这些水涡,水面是看不到的。在这样广大的一片水面上,并没有一点儿扰动。就有一点儿,也立刻柔和地复归于平静而消失了,好像在水边装一瓶子水,那些战粟的水波流回到岸边之后。立刻又平滑了。一条鱼跳跃起来,一个虫子掉落到湖上。都这样用圆涡,用美丽的线条来表达,仿佛那是泉源中的经常的喷涌,它的生命的轻柔的搏动,它的胸膛的呼吸起伏。那是欢乐的震抖,还是痛苦的战栗,都无从分辨。湖的现象是何等的和平啊!人类的工作又像在春天里一样的发光了。是啊,每一树叶、丫枝、石子和蜘蛛网在下午茶时又在发光,跟它们在春天的早晨承露以后一样。每一支划桨的或每一只虫子的动作都能发出一道闪光来,而一声桨响,又能引出何等的甜蜜的回音来啊。
3,像湖水一样,瓦尔登的冰,近看是绿的,可是从远处望去,它蓝蓝的很美,你很容易就辨别出来了,那是河上的白冰,或是四分之一英里外的湖上的只是微绿的冰,而这是瓦尔登的冰。有时候,从挖冰人的雪车上,有一大块冰掉在村中街道上,躺在那里有一星期,像一块很大的翡翠,引起所有过路人的兴趣。我注意到瓦尔登的一个部分,它的水是绿的,一俟冻结之后。从同一观察点望去。它成了蓝色。所以在湖边的许多低洼地,有时候,在冬天,充满了像它一样的绿色的水,可是到了第二天,我发现它们已冻成了蓝色的冰。也许水和冰的蓝色是由它们所包含的光和空气造成的,最透明的,也就是最蓝的。冰乃是沉思的一个最有趣的题目。他们告诉我,他们有一些冰,放在富莱喜湖的冰栈中已有五年,还是很好的冰。为什么一桶水放久了要臭,而冻冰以后,却永远甘美呢?一般人说这正如情感和理智之间的不同。
佳作链接:
1,《昆虫记》,[法]法布尔著,王光译,作家出版社,1997年12月。
法布尔(Jean Henri Eabre,1823-1915)的《昆虫记》,原本叫《昆虫学回忆录》。法布尔凭着自己坚执的兴趣,深入到大自然里去,深入到昆虫的世界里去,实地考察昆虫的各种现象、本能和习性,因而发现了许多神妙而有趣的现象。在《昆虫记》里,法布尔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以通俗流畅的笔调,生动细致的描述,把昆虫世界的战争与和平、阴谋与爱情描写得惟妙惟肖、呼之欲出。1910年,法国学术界与文学界推荐他为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可惜还没有等到评委们下决心给他这份荣誉,这位长期生活在乡村的“昆虫世界的维吉尔”就长睡在他简陋的“荒石园”里了。
2,《沙郡岁月》,[美]阿尔多·李奥帕德著,吴美真译,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年3月。
本书是生态主义的圣经,是土地伦理的倡言书,入选纽约公共图书馆“世纪之书”人文类十大必读好书,与《瓦尔登湖》并誉为自然人文写作的典范。本书揭示了生态保育观念,对生活着的土地有着深层的生命体验,对当时的社会体制提出了充满哲思的警语。在文学成就上,蜚声世界,是美国自然写作的重要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