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勇的诗
2009-08-06金勇
金 勇
论文摘要
你事实上死于过分精通
——臧棣《戈麦》
许多年来,似乎和多余的倾诉决裂了
谈论更多重要的事情只是
增加了空白的深度
无知总是渴望着不消失
价值要无涉,这关乎平面的道德
像天空庄严不必有大雁飞过
不同的医生会创造角度
展示各自病例,他们的神秘
过于美丽,有综合的态度
和平衡的呼吸,像画满
内画的玻璃。毛茬在内壁
不刺眼,因而不磨手。
对成群的迷惑好奇
却让更多不飞的人迷惑
我所擅长的路径是
谈论飞翔而不是高度,这
提供了一个人的远方
和一对不易携带的翅膀
让位于相同海拔的人们互相
望见彼此眼中望远镜的前盖
更多的时候,我们会把视而不见的事物
视作雷区,即使一生中会无数次踏进
也不会踩响,按着顺序解冻的
哥德巴赫。
反复的工作开始于一场信任
有时候,一路的坍塌破坏着阴影
也能配上夕阳,成为风景
但它加速了我的疼痛,流水线
增加一次转折,抵抗一次引用
只有一只蚂蚁注意到这次挣扎
像一片枯败的叶子起舞于风的回旋
对于更多的人,这阵风结束于它的开始
写下一篇文字意味着纸张的情事
可以孕育更多的资格
意味着小心翼翼地接近剃刀边缘
可以型塑更多的悬针与垂露
必须把二十世纪晾出多霉的雨季
并在滴落的游戏中觅食漏网的狐疑
这种手艺要先感谢眼光
看穿了雨滴在光芒上的痕迹
善于摘玫瑰的工匠们
也会摘出城市的灯光
真正摘不出来的,
是我们体内的易碎品
内陆湖
我又一次看见了潮水,看见成群结队的浪花
翻拍老剧本,替换了十年前的主演。
像穿过各式各样的旗帜和越宽越拥挤的马路
坐在烟缕的台阶上读一本书,
十年来的灰尘都堆在序言上。
浪花被移动的港湾领进内陆湖,
带着大海全部的骄傲
在不断空白又富有的小城
养活着鱼和鱼的姿态。
在他们明白次序的排列将高于自由的组合之
前。
我担心谎言像一场雨,冲淡他们身体里的盐。
那白色的骨骼里能晒出极限的蓝,
那炫目的水分会掩饰天空的缺陷。
学会对一切幸福和苦难都守口如瓶,
像一把把从不走火的枪。
十年来的地图被反复灌溉着,
这流水流向哪儿,这小城的骨髓就流向哪儿。
他们开什么样的花,肥沃哪里的人民,
我都不在乎,我只关心未来
他们中的多少,会长成健全的小人物。
悼情诗
阳光掉进灰蒙蒙的天,像稀释的乌云
一个意外的电话在满眼都是悲伤的哀悼日
送来的不知是阳光还是乌云?
我还是没能拥有一个健壮的胃,
足以消化异国他乡过路的问候。
老朋友了,脸上的曲线都还没变
只是本地咖啡太淡,不能
治愈疲倦和个人主义的虚幻。
双脚并不认路,走出起点就找不到终点
或许要归因于谈话总绕着重点公转,
“我头发长了,你的短了”
“要减肥,要运动,更要保持
一日三餐都要吃好”“放弃熬夜吧,
尽管这有助于倒倒时差”
——好,还是不好呢?仿佛继续
一场休盘多年的交谈,一开口便是古董的腔
调。
举棋不定预示着一场完败。
这时候风总是很大,像惩罚这个城市
怀旧的灰尘。我们又被埋了几寸。
我挣扎了一下,而你没有动。
“雕刻时光”里雕出了九点半,
第一个九点半迟到了整整三年。
但三年也终会被一饮而尽!
酒色不设防,红灯亮出了红牌。
你呷酒的样子仿佛在注射一剂防疫针
防御在病中成熟的病毒,抵抗吧,
搅动着杯沿的音乐声,水面抓拍到
你的眼神,又翻出了两滴海水,
在悬崖边持续地颤抖着。
那结晶的角度反射着光,
切开酒杯中变形的假相,像心的剖面。
我还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求援者。
结账结束了一场天堂的大火
把半熟的信仰投在人间。
这是礼貌还是不道德?
我们都相信刚刚不过抓住了一场虚惊。
泡沫并不只漂浮在海上,在
四环路上同样汹涌。
计程车通过倒数时间计算距离,
它对这些纯粹的迷惑毫不知情。
我手上捧着上弦月,像刚刚挥霍了
第一个最后一次;像刚刚寄给自己一封信
作为你写给我的,催缴更多拥抱现场的账单。
肤浅的祝福让疑问只剩下回声:
账单是谁的发明?谁又是谁的余生?
祖孙俩
早班车,从晨光中摸出两道影子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
在公园里过家庭生活
少的踩着五月的露水
老的怀里揣着手机
和买早餐的零钱。
中心广场上,鸟鸣疾速耳语
人群逐渐茂盛,音乐彼此刺眼
少的开始在草地上撒欢
追逐陌生的狗,吐出更多的汗水
老的也挽起袖子,在器械上走太空步
在雕像下打太极拳,听早间新闻
八点钟,清晨开始年轻
两个学生急急穿越衰老的喇叭
一些陌生的事情在寂静中蔓延
腰间的钥匙把秘密和盘托出
老的背对着菜市场,对了下表:
他把少的唤回身边,说着一些
亲切的话,抚摸它的头,重新套上电话线
而少的忙着认路,嗅着墙根撒尿
忽而,又跳进他年龄的阴影里——
他又成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