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的盛宴（组诗）

泉　子

当我从泛黄的书页间再一次抬起头

当我从泛黄的书页间再一次抬起头

小路另一侧的木制靠背椅上，那对依偎着的年轻恋人

已成为白发苍苍的伴侣

他们依然保持着相同的姿势

哦，是多少年过去了?

在我对那泛黄的书页

从105页到1 17页之间的轻轻的翻动中

或许，每一页都意味着十年

一个世纪

那么，是多少个世纪已然过去?

当我再一次向他们走去

他们或许能读出

并最终理解了我眼中的歉意

问

霜花落入他的发丛

就像盐粒被洒落在雪地上

他并不悲伤

是的，他并不悲伤

而在多年之后

那个顶着满头的乌发

以他的名义得以返回的

忧郁的年轻人是谁?

他一次次地向春天

向那绿色的草地

向那静静开放的花儿发问

他为何而来

他最终去往哪里?

欢愉的盛宴

木头圆桌上蒸腾的水汽与我们的嬉闹声

把小店薄薄的铁皮屋顶震颤出沉闷的声响

零乱的杯盏依然保存着一次聚会正在进行中的秩序

哦，这欢愉的盛宴

我们大笑过，我们尖叫过

但我们没有快乐过

我们彼此倾诉，一次次相互示好

但我们不曾爱过

预言

我从睡梦中哭醒过来

当我在一个明晃晃的梦境里

在与点点的一次嬉闹中

突然意识到

终有一天，她将离我而去

她终将与另一个遥远而未知的男人

开启一条属于他们的，新的生活之路

而在这一刻，夜色依然缓慢地滑行在幽暗之地

点点也依然蜷缩着那小小的身躯

依然安静地沉睡在我与阿朱的身体

为她构筑起的宁静的港湾

我有些释然，并为自己在梦境中流露出的软弱而羞涩

但我知道

这不是梦，而是预言

如果我愿意成为他的使者

那白发苍苍的老者说

他愿意带我去那没有死亡的地方

他愿意为我一个人保留

那甚至比针尖更为细小的居所

他说，他的名字叫死神

如果我愿意成为他的使者

通往秋天的方式

有多少桂花，就有多少死亡的方式

有多少夜晚，就有多少孤独的方式

有多少迷失，就有多少回来的方式

有多少凋零，就有多少通往秋天的方式

天使之音

——赠宋琳

与你同行的人越来越少

直到你作为那唯一的人

有时，你不得不向那行走在另一个时代的自己发问

以测试出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之间的沟壑的深度

而一个声音与另一个声音之间的停顿是漫长的

但并不让人心惊

你辨别出了那隐藏于寂静之中的

天使之音

给MQ

谢谢你递给我一个如此温暖的笑容

亲爱的女孩

你从我的眼眸中看见的

是怜悯，而并非忧郁

并非那迎面而来的必然的衰老与消失给予我们的感伤

那些山岳般古老的事物

已无法从我们的身体中再一次引发颤栗与惊奇

我们在同一个时代抵达

并终将在同一个时代离去

是的，

相对于一尾鱼

相对于一只飞行中的雨燕

相对于另一些时代的人群

那为同一支时间的箭镞所洞穿的我们

那共同的呈现与消逝

甚至是比我们的生命更大

也更为显而易见的奇迹

那些远古的阴影

——赠永良

你在这一刻，你从这一个瞬间中呈现的生命

包括你正目睹的，一朵栀子花的开放

包括你听到的一片树叶的飘零

包括一颗露珠在你心灵深处孕育

并被搬到一片清晨的草尖之上

只要你有心

你一定能辨认出那些远古的阴影

它们从来没有消失过

它们曾是猩猩对第一缕穿越森林那密密的树叶构筑而成的

穹顶的光的恐惧

它们曾流淌在一尾鱼的身体中

它们曾是那推开整个宇宙，并使得我们寄居的星球得以凝

聚的，那最初的力

此刻，它们正流经我们

时间正源源地穿过我们的身体

时间正源源地穿过我们的身体

就像，我们脚下的列车，那在此刻将我们连接成一个整体的

急速行驶着的车箱

它正轻轻擦过地球的表面

哦，你是否知道

地球是另一节匀速行驶中的车厢

是另一片晃动着的波浪

并为那不为我们所知悉的力量所牵引与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