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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改革的战略问题

2009-07-30袁绪程

民主与科学 2009年3期
关键词:阶段政治改革

袁绪程

金融危机与中国改革

目前,百年不遇的经济危机正肆虐世界。尽管理论界有很多不同看法,但其实只是视角不同而已。有些人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来解释金融危机,有些人用西方经济学来解释。不管怎么解释,其实大家有个共识,就是都认为这次金融危机实际上是三个因素的叠加。一是世界经济达到了一个高峰,并向低谷跌下来的自然周期。二战后60多年来,特别是美国1929年大萧条以来,世界经济发展基本上比较平稳,中间虽有些局部危机,但没有这么严重。这次终于来了,于是有了次贷危机的发生;第二是中国过度的积累,美国过度、超前的消费,这种结构是很难持续下去的;第三是以美元为中心的世界金融体系出了问题,由于缺乏监管,衍生金融产品泛滥。这三个问题叠加一起,爆发了总危机。

这次危机对中国经济的冲击肯定会很大。中国的外贸依存度在大国里是绝无仅有的,进出口总额占GDP的60%,出口占30%。既然外贸的依存度很大,那么冲击波就很强。比如外贸逐步萎缩,就对制造业和出口加工业造成打击,制造业、出口加工业不景气就会影响就业,这在第一季度已经很强烈的表现出来了。

那么中国的问题又在哪里呢?中国经济高度依赖国际市场,经济增长主要靠制造业出口拉动,大量的发展制造业,把产品出口到美国等国,换回外汇再存到美国去或者再输出资本。这样的增长模式是很难持久的,所以中国根本的问题是增长模式的问题,增长模式的问题又跟体制和结构问题连在一起。现在大家都在讨论中国GDP增长能否达到8%的目标,因此要增加投入,增加投入短时间可能见效。但是如果结构不调整,体制不改革,即便解决了,还会出现更大的问题。所以最终还是要通过结构调整和体制改革来克服危机。深化改革,在改革中寻找出路总是明智之举。

我认为,不论怎么看,改革是指一种社会变革运动,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如果讲事实(实然),中国在这三十年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许这些变化离80后90后的期望还很远,但对于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人们来说,就觉得变化很大。这有一个视角问题。比如,你从天上或未来看人间,可能一塌糊涂,但你从过去看现在,现在可真了不起。就好像一瓶水,从上往下看只有一点点,但从下往上看又觉得有很多。所以不同角度决定了人们对问题的看法和结论的不同。

所以,我们国家只有改革才有未来。改革我们坚定不移。

关于改革战略问题

既然只有改革才有未来,那么搞改革就应该有个战略问题,就要进行改革战略的研究。

(一)改革不能再摸着石头过河。要有一个鲜明的战略方向,或者一个战略框架、构架。“摸着石头过河”从哲学角度讲可以理解,因为改革也是试错嘛。但是在今天,再说改革要摸着石头过河就比较搞笑了。虽然未来是不可测的,但是可以选择的,可以通过人的主动努力,达到或部分达到目标的。

(二)改革和发展的阶段性。从改革的阶段来看,我认为应该有这么几个阶段:第一个是放开搞活、开放开发阶段,第二个阶段应该是经济转型阶段,第三个阶段是社会转型,第四个阶段是政治转型。实际上,上世纪80年代的改革充满了理想主义情怀,拨乱反正,开始放开搞活,90年代的改革是大规模的放开搞活。这个阶段付出的代价非常大,比如环境污染,贪污腐化,道德沦丧,信用危机等等。那么,现在是处于什么阶段呢?我们搞了三十年改革,不可能还滞留在开放开发阶段,应当是处于经济转型和社会转型交叉进行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就不能再摸着石头过河,必须有个明确的战略目标和战略措施。

从认识上说,经过了三十年改革开放,此岸和彼岸大体是明确的,改革的目标是经济市场化、社会多元化、政治民主化。关键是如何从此岸到彼岸。在这个问题上好像没有什么分歧。从利益上看,最高决策者、社会大众、知识精英的利益取向也可以在某个阶段达成某种一致,这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早晚会发生。大家可以想想看,作为决策者,他希望能够在新的条件下继续执政;作为老百姓,他希望在一个新的条件下的生活和工作更美满;知识精英希望能在新的条件下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和理想等等,这些在某个时点上会一致起来。所以制定改革的战略是需要的。

(三)改革的战略问题。一是全局性,二是长期性,三是前瞻性,四是进取性,五是务实性。全局性是说改革在全局上要有一个总体的设计、总体的目标;长期性、前瞻性,是讲我们的目标制订要有一个时间概念,比如说用20年或30年或50年,完成经济转轨、社会和政治转型;进取性是说我们要主动改革,没有这种进取性就谈不上改革了,那就是演变;务实性是说改革要有可操作性。我们现在是诗人太多,工匠太少。社会主义也好,民主宪政也好,市场经济也好,都是一砖一瓦扎扎实实添加起来的,是建设起来的,它不是用美丽的诗篇说出来的。所以改革要有可操作性,一步一步地往前推进。

(四)改革的逻辑问题。回应上述四个阶段,中国改革的历史的逻辑和理论的逻辑还是很一致的。为什么中国改革的第一阶段要从经济领域开始?为什么不能从最理想的目标如宪政开始改革?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来讲,生存利益、安全利益是第一位的,最基本的,所以它的动力最强。当基本需求尚未满足时,价值需求是很弱的,尤其是在中国。中国人的价值取向能跟欧洲人比吗?中国人的价值选择在某种意义上还是比较务实的。从全球化看,各国之间经济利益的契合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中国卷入全球化的历史进程之后,其选择不完全是由自己来决定了,因为全球化是多方博弈。更重要的是,中国有个巨大无比的市场,这个巨大市场的共同开发使得中国原来的制度还能延续下去,使得西方与中国妥协。十三亿人,需求又如此强烈,欲望又是如此之大,这是任何国家,包括印度所不能够替代的。但应当看到,现在中国的现代化也只是在沿海部分地区,还存在像非洲一样贫穷的西部地区等待开发。这就是说中国市场开发的潜力非常巨大。这就是经济发展走在政治发展、社会发展前面的原因。这不是哪个人能决定的,而是各种力量博弈的结果。

事实上,中国的社会变革100多年走过了一条曲折动荡的路。各种改革、改良、革命的药方都试过,从宪政到三民主义再到共产主义的“穷过渡”都搞过,都想创造历史,实现各自的乌托邦或千年王国。最后的结果呢,还是要回过头来搞经济。想想看,多少贤人伟人,都想为中国人制造一个大同社会,制造一个完美世界,最后碰的头破血流又回到原点,还得先搞经济的开放开发。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事实。改革从经济开始符合人的本性,符合社会发展的潮流,符合国家的外部变化,是各方利益博弈的结果,而不是由哪个人决定的。从经济改革走向社会改革再走向政治改革,这就是改革的逻辑。

(五)改革所处的阶段。我们正处于经济与社会转型时期。经济转型主要是转变经济发展的模式。社会转型就是将社会从国家分立出来,社会转型实际上就是国家、政府从很多领域退出来,给社会让出空间。在这个阶段要做的事很多,归纳起来有三个层面。第一是经济体制的深化改革,主要是产权改革。改了三十年,我们的产权制度还是不清晰。要素市场的改革仍没有到位,一些重要物资的价格没有放开。还有反垄断问题等等。直到现在,资源管理制度、产权制度都没很好地建立起来,这是需要深化改革的。深化改革的第二个方面就是要建立现代金融市场体系。金融市场不健全最明显的就是我们这个股市。目前我们股市基本上是政府在调控股价。我们的市场的某些技术已经洋化的不得了了,但它的基础还是非常的落后。金融市场的基础设施建设远没有到位,它的法律监管,公开透明,法治基础,对冲工具都不具备。可见经济领域的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第二个层面是要加快社会领域的改革。社会改革的方向是市场化和多元化。30年前我们把经济放开了,才产生那么多经济主体,才有了今天经济体制、规则的变化。同样,现在社会领域里的科教文卫都是政府垄断,所以,首要的是放开搞活,打破垄断。打破的方法就是多元化。为什么政府一直垄断不放?可能是条件不具备。金融危机对我们的影响之所以这么大,就是因为过分发展制造业,而没有发展第三产业,或者发展的不多不深。中国的制造业发展到什么程度呢?我们一年能制造60亿双鞋,世界市场的鞋大部分都由我们来生产。反过来说,第三产业很多方面非常落后。与商业、制造业有关的第三产业发展起来了,但科教文卫领域的第三产业发展的非常缓慢,科技创新产业、设计业,包括软件等等很多方面的发展都比较慢。事业单位改革缓慢,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如果这些方面不改革,中国的第三产业就无法发展。比如教育。适当放开或改变管制方式有什么可害怕的?教育部规定几条,然后让社会来办学,我看出不了什么乱子。教育部现在集准入制度、监管制度、管办教于一身有什么好?当年经济体制改革之初,各个主管部门也是这样集权于一身,企业的“供产销人才物”都由主管部门决定,企业又怎么能独立出来呢?它怎么能成为市场主体呢?我们要走出危机,就要放活一些领域,所以科教文卫的改革将会是新的增长点;反过来说,如果不放活,那第三产业就很难发展。教育体制改革是中国必走之路,如果教育体制改革再不搞,贻误的不仅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孙后代。

第三个层面是要加快政治体制改革。中国处于经济转型和社会转型阶段,离不开相应的政治体制改革。经济、文化、社会与政治是分不开的。政治体制改革目标定在哪里呢?我认为目标不要定的太高,定的太高可能做不到。因为我们是改革,改革肯定是一步步来。

(六)关于政治体制改革的阶段性目标。那么,如何确定政治体制改革的阶段目标。我们现在一谈政改就要提终极目标。就像当年的共产主义运动一样。借用伯恩斯坦的话说,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目的算不得什么。这句原来是说共产主义运动的,但同样可以用到政治体制改革上,不能毕其功于一役,要有渐进改革的理念,因为最终目标是由一系列阶段目标组成的。所以我们要探讨阶段性目标。

第一,与经济领域相关的政治体制改革要加快进行,具体说就是我们要解决党政分开的问题。人们喜欢用“政府转型”这个词,但这个词没有确切的定义。什么叫政府?是指狭义的政府还是广义的政府?狭义的政府就仅指行政这一块,广义的政府是指整个国家机器。什么叫国家机器?党政机关都是国家机器的一个部分。很多人质疑党的干部怎么成公务员了?又怎么不能是公务员呢?我们国家公务员的定义就是广义的政府官员,而不是西方的那种公务员、事务官之类的。党组织是国家的决策机构,既然是决策机构,当然属于国家机器,不能回避。政治体制改革怎么搞,我觉得应该有个长远规划。但是我想强调的是,肯定应该是在中共领导下进行改革,这点是不能逾越的,越过了国家就会乱。

第二,社会领域和政治体制相关部门的改革也要加快进行。其实中共十三大的报告已有完整的表述。要改革的领域很多。就说教育体制吧,我们的教育体制到底在哪些方面有进步呢?在哪些方面甚至还不如上世纪80年代?涉及到教育的主管部门怎么改,怎么把主管部门变成行业管理部门,学校内部教育管理体制怎么改等等问题。而我们现在讲的教改主要是指教育方式的改革,体制不敢碰。但迟碰不如早碰,不然会贻误国家的未来。

政治领域的改革有两件事是可以做的。第一是基层民主自治的配套改革。所谓配套改革,是指将乡镇直选制、公共财政和民事的独立审判制“三合一”的改革。如果单独搞选举,绝对是难以成功的。打个比方,如果在某个乡采取乡长选举,候选人是不是要承诺向下负责?否则选民不会选你。但如果当选者不向上负责,那么上面的条条权力都可能向你关闭。那你又如何向下负责?另外,在进行直选的地方独立审判不进行,谁来公正裁判啊?所以必须有配套改革,可以先做试点。

政治体制改革要从基层做起,从村乡两级再到县,逐渐使民主的选举制度、公共财政制度、独立审判制度能够有机的配合起来,这样改革才能有希望。否则,选举就难以避免假选、贿选或霸选。我们要吸取越南的经验,规范基层民主制度。第二,党的治理方式和组织结构要改革。党要从革命党转向执政党,就要按执政党的要求来建设党,比如党的组织方式、结构要改革,使党有效率,在提高效率的基础上再民主化。党的效率和科学化应该走在前面,使党更有效率地来领导中国的改革和发展。

如果这些事情能一步步做好,我们未来三十年是很有希望的。中国一定会成为伟大的富强的国家。

(作者单位: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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