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似海

高秀拉汗·欣哲

母女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遥望着不远处大海里汹涌的浪花，仿佛要把她们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直到把过去的记忆彻底地埋葬到大海的深处……

小女孩从小就跟她母亲一起单独地过日子。

小女孩还不懂事的时候，她那好赌的父亲给家里丢下一屁股债后与她母亲离了婚，然后一个人远走高飞。从那以后，她那年轻漂亮的母亲再也没有接受任何一个男人。小女孩成了她的寄托，母女俩又开始了新的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的生活。

从去年开始，小女孩的母亲失去了环卫工人的工作，成了—个地地道道的下岗人员。拮据的生活迫使小女孩放弃了学校的生活而跟随在她母亲的身边当一个生活小助手。她们家挨着海边，于是，拾贝壳到市场上去卖就成了家里生活的惟一支柱。从此，大海成了母女俩全部的希望。

对小女孩来说，拾贝壳的生活充满着多姿多彩的幸福和乐趣，就像油画里那个不老的美丽的童话。她喜欢上了这样的日子——因为每天都可以面对色彩斑斓的海贝。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生活也就充满了亮丽的色彩，注定她的成长离不开了这一望无边的海洋……

小女孩的家里很简陋，除了几个生火做饭的小锅小炉和简单的拾贝壳工具外，剩下的只有阴暗潮湿的角落里那僵硬的木板床了。在母女俩的眼里，最值钱的家当就是拾了一个星期贝壳才买得起的穿在脚上却已经破旧了的布鞋，因为这两双布鞋是她们母女俩生活的命根。海边有许多刺脚的垃圾，只要穿了布鞋她们才能到海边拾贝壳，只有去拾贝壳她们才能过日子。

每当母女俩一起到海边拾贝壳时，小女孩都喜欢奔跑，向无边无际的大海跑去——一直跑到彩色贝壳的故乡。许多次，小女孩跟她的母亲说过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母亲每次听完这样的话后，先是皱起了脸上年轻的皱纹，然后流下了泪水。是啊，在母亲的心目中，自己的女儿本来就应该像贝壳那样的生活——充满着色彩和自由。但现在……

有一次，当小女孩兴高采烈地向大海奔跑去时，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破碎的葡萄酒瓶上，脚上的鲜血流了一地。母亲看见后拼命地跑到了女孩的身边，先是看了看这个瓶子，上面全部是英文的，而且做工很精致，还隐隐约约地飘着酒的香味——这应该不是穷人们喝的酒了，要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呢。

“我的孩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母亲气喘吁吁地问。

“妈妈，我没事的，就流了点血。”小女孩平静地说。

“流了一地的血还说没事，伤口疼吗？”母亲边说边用颤抖的手擦去脚上的淤血。

“妈妈，真的不疼，只是这个瓶子把我的布鞋吃了，它破了几个洞，它会哭的。”小女孩仰着头望着妈妈的脸坚强地说——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天真的小脸蛋上依然绽放着一朵灿烂的花。

年轻的母亲听了小女孩的话后，自己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小女孩弱小的身躯，迷惘的目光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然后泪水沿着脸上皱纹的痕迹长长地流淌。最后，这长长的泪水淹没了整个海岸线，并且把海边那多姿多彩的贝壳全部冲进了她们的生活。

默默地，默默地——母女俩一起坐在柔软的沙滩上，一直静听着大海歌唱。一群群海燕偶尔从她们的上空盘旋而过飞向了它们的暖巢，海面上的渔船也渐渐地回到了自己的港湾。

母女俩还在静静地等待着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