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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视形象中的中国媒体形象

2009-07-14绿

对外传播 2009年4期
关键词:外国人德国

沈 绿

编者按:从本期开始,本栏目将通过采访联合国记者协会主席、美国合众社资深记者等一些境外高端媒体人士,从不同角度了解他们对中国媒体和对外传播现状的看法,他们是用什么角度、方法做好“软”的对外传播工作,希望这些专家的观点和经验能够为我们提供借鉴。

访谈对象:联合国记者协会主席努炎(J.Tuyet Nguyen) ,1938年生,联合国记者协会理事会委员,2007年起连任联合国记者协会主席。记者生涯近40年,现为德新社资深记者。

访谈题目之一:他国媒体报道影响对中国的认知

新闻是外国人了解中国的来源之一,外国人眼中的中国(某种意义上即中国的他视形象)有时候与新闻中呈现的“中国”(即中国媒体形象)十分趋同。这是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一国民众对他国国家形象的认识主要通过传媒实现,同时该国民众对于来自媒体的初始印象无法进行即时验证,所以他国的媒体形象往往就是一个时期内该国民众的终极国家形象。努炎认同媒体的新闻报道是外国人了解中国的主要渠道,他说:“通常游客会在访问一个国家之前,先阅读相关书籍并做一些研究。中国是个较为复杂的国家和社会,她的语言、文化让乍到的西方人一时难以理解。游客通常会依赖于新闻报道来了解中国。而聪明的游客会在访华前先读书研究。”

努炎仅在2006年到过中国一次。我问他,那次中国行与印象中或西方媒体描述中的中国一致吗?他说:“我之所见与我所了解的中国有些许不同。我感到有一丁点儿失落,因为中国为追赶金融市场、大城市化和西方式发展而快速地发展和变化。结果是,古老中国的文化与文明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中国。中国选择走向现代化无可厚非。所有的国家都会为造福民众而选择现代化道路。来中国寻找20世纪五六十年代书中描绘的中国、或‘文化大革命时期中国的游客,不免会失望。世事已变,彻底地改变,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对这个答案的解读,我有两种感觉,一是书本中或媒体中的中国与真实的中国不同,来到中国才看到一个现代的、活力的、真切的中国;二是中国目前仍被外国人误读为历史上的中国,古代的、近代的以及现代的,特别是近来一段时间,文字、艺术等领域常常把“红卫兵时期”的元素作为一种猎奇。

问到驻联合国记者对中国的印象,努炎回答说:“驻联合国记者认为,中国是个拥有否决权的重要国家,她为她的行为和决策负责任。虽然中国仍把自己视为发展中国家,但她较其他国家拥有更多的资源和影响力。另一方面,中国是联合国安理会拥有否决权的国家之一。因此中国作为一个超级大国,其言行必须与身份地位相符。人们更关注的是一个政府是否为民造福,而不是为国家的自身利益。中国已证明她可以与国际社会一起合作,共同达成目标,如气候变暖、扶贫和救治疾病。”

放大到西方媒体,努炎认为“西方媒体,包括电视媒体,大多以政治视角来看中国,以西方价值体系为参照,评论和比较东方价值体系,而非将中国视为一个经过数十年努力,从贫穷走到领先行列的国家来看待。中国仍是发展中国家,除了香港、上海等沿海大城市外,贫富差距悬殊。”

从访谈中,我感受到的是,任何国家都不需要对他视形象的某些字眼对号入座,每个国家都有自身的历史、文化、宗教、利益和国情。对于其他国家对本国的他视形象,可能更好的方式是基于不同价值体系,分析误读的历史、文化、宗教和国情因素,弥合自视形象与他视形象的差距。

访谈题目之二:外国人对中国的兴趣点

回到基本问题,外国人、特别是外国记者对中国的兴趣点到底在哪儿呢?努炎觉得兴趣点在于“真实的中国”,他说:“第一次访问中国的记者,几乎都会将他们亲眼所见与西方的文学作品里所描述的中国相比较。记者们总是想看到真实的中国,人们怎样生活,中国政府怎样改善人们的生活水平,中国媒体怎样报道日常新闻,以及那些报道是否反映了真实的情况。”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中国认知程度不同的外国人,爱读的新闻也不同。努炎觉得大致有四类情况,“那些对中国兴趣浓厚、知晓较深的外国人,会希望了解中国是如何成为一个政治经济强国的。对于第一次来华访问的游客,一切都是有趣的,无论是文化、语言,还是总体生活和社会情况。那些来旅游的外国人,希望看到的是他们在电视或广告上所了解的中国。但有些游客更想了解政治体制,想知道民主、经济是如何运作的。”当然,写新闻的人如何看中国也影响了新闻的内容和形式,“故事的报道有赖于作者看待中国的视角。但中国是如此博大精深,因此,伊始并不容易遴选报道的题材。”

访谈题目之三:遴选媒体感兴趣的题材

当一个故事发生时,被记者选择报道的就成为新闻,不被记者选择报道的,则没有人知道。如何让希望被外国受众了解的故事被记者报道?西方媒体每天收到数以百计的请柬、通知、邀请函、电话、传真⋯⋯,西方记者又会选择什么样的活动与会?或者说什么样的活动才具有新闻价值?对活动提供的新闻稿和背景材料,他们又会如何使用?努炎认为,“如果有重大事件发生,记者就是尽可能地详细描述事件的发生。比如说发生坠机事件,报道内容就必须说明有多少人员伤亡,事故是在何种情况下发生的。⋯⋯这都取决于信息的重要与否。如果是从事政治新闻的记者,就写有关政治决策或某个政治领袖的作为。如果是科技或医药新闻的记者,就写些新发明、新发现。为了让读者更好地理解,报道就需要附上背景说明。”具体到德新社,努炎觉得,“如果德新社关注到其他通讯社没掌握到的某些新闻,那么德新社的报道就会脱颖而出。但通常来说,大事件的报道总是雷同的。只是有的报道较深入,而有的则较简洁。”

谈到德国媒体,会感觉有关中国经济的新闻比较多,还有人归纳出新闻内容走向,如2001年前德国媒体似乎只关注中国的历史、儒教等。2001到2004年,美股在“9·11”后大跌,经济一度不景气,因为德国出口产品需要中国市场,德国媒体报道中国就较为客观,主要是肯定中国的经济发展。到2005年后中国经济已经明显给德国经济带来了太多的挑战。德国一方面依赖于对中国出口,另一方面中国的经济增长在某种意义上又提高了全球资源像原油、铁矿、水泥等的涨价。同时中国企业开始向欧洲进军。这些都给德国经济带来了冲击。于是乎,德国媒体越来越对中国抱以敌意。我问努炎有没有感觉到?努炎说:“对于经济是否关注,取决于该国与中国经济交往有多深。中国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充满了各种机会,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想进入这个市场。国外媒体向中国派驻记者,撰写经济报道,是因为他们国内有这个需要。正如多数欧洲国家一样,德国亦希望与中国发展经济关系,因此德国记者需要提供更多中国经济新闻给德国读者。就像负责采访华尔街的中国记者,要向中国报道华尔街的新闻一样。”

访谈题目之四:建立外国人能懂的话语体系

我注意到努炎提到的报道内容很少是说教式的,它们具体,人性化,需要有故事情节。这让我想到另一个问题,常有外国人说听不懂中国的政治会议语言。其实不要说政治语言,有时候日常语言也有这种情况。前几天看了一个小型当代艺术展。一个德国艺术家画了两个人脑的运动过程,德语和中文进入其中一个人脑,同时同样的单词逆序地进入另一个人脑。他是想表达虽然两种文化的人即便用同一种语言交流,但因为文化背景的不同,也常常会有分歧。当我把问题转向“如何建立一套使外国人能听懂的话语体系?特别是解释话语体系中的政治概念”时,努炎说:“一般西方人较难以理解中国的政治语言,如果这些话语是由没有西方教育背景,且不太通晓西方文化的中国人来撰写和翻译的话。从中文翻译成英文必须意译,而非逐字直译。”

努炎在德新社作资深记者10余年。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德国媒体喜欢关注西藏问题,而且常常把中国置于负面,我很容易地联想到西藏问题。我就问努炎为什么。努炎迅速承认:“大部分的西方媒体对西藏都有着类似的兴趣。”他说其实西方媒体“关注西藏的人权问题、宗教问题与文化问题,更甚于政治问题。”听到努炎把人权问题和政治问题当作并行的两个问题时,我开始思考除了之前说到的东西方价值体系的不同外,也许西藏问题还杂揉着话语体系的因素。不同语言中的字词并不完全一一对应。就像刚刚努炎提到的译者当有西方教育背景并通晓西方文化一样,一个话语体系中的概念转换到另一个话语体系时,选用的词汇是否妥当非常重要,也就是两个人脑中应出现不同词汇的同一种解释时,交流才是无碍的。当西方提出疑义时,仅仅靠涵括内容不同的“人权”两个字来驳斥自然有些苍白。而对生存权、自由权、财产权、尊严权、获助权、公正权、发展权等普适权利一一反击,则有力得多。政治语言也一样,高度概括本身并没有问题,对中国人的理解力来说也没有太多问题,但如何被外国人接受和理解则是另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

我告诉努炎我对联合国的新闻发言人蛮感兴趣的。比如新闻发言人如何与记者交朋友?比如他们与驻联合国记者是如何沟通的?努炎说:“和记者交朋友就像你和平常人交朋友,这并无区别。联合国的新闻发言人会向记者作每日简报,并经常与记者讨论当天发生的事件。”

这也许只是某个新闻发言人与某个记者之间的沟通关系。新闻发言人也有一个自视形象,同样记者对发言人也有个他视形象。其中可能有建构、有冲突,所以首先要以平常心,然后需要互动,需要修复,需要博弈,最后达到自身形象与他视形象的逐渐弥合。两个人的信息交流系统如此,不同国家间的信息交流系统亦是如此。(未完待续)

(作者来自国务院新闻办三局,图片由作者提供)

责编:张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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