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的职业敏感与社会责任
2009-07-03徐晓帆
徐晓帆
2008年7月10日、11日,《洛阳晚报》分别以整版篇幅刊登《“浪子”联系记者回洛自首纪实》的新闻,引起社会的强烈反响,好评如潮。
该文说的是洛阳市民韩某,13年前杀人后畏罪潜逃。当时,他协迫不明真相的妻子四处流浪,后来,他有了儿子,终在西安市郊区落脚,以打零工为生。看着儿子逐渐长大懂事,他的心灵却生发出深深的忏悔。有一天,他终于想到自首,而《洛阳晚报》记者抓住稍纵即逝的新闻线索,千方百计协助他回洛投案。
该文讲述了一个杀人嫌疑犯曲折复杂的自首历程,我们从中看到了新闻记者的职业敏感与社会责任。
7月5日是星期六。《洛阳晚报》社会新闻部主任杨海彤浏览呼叫中心网页,在杂乱繁多的新闻线索中发现了一条信息:“韩先生说他的一个亲戚十多年前杀人潜逃,现在想自首,语言混乱。”杨海彤认为此信息有一定价值,当即指派记者张喜逢与来电显示的手机号联系,但手机关机。
张喜逢问接线员接话时的情况,接线员说:“韩先生就说了那一句话,问详情时,他却匆匆挂断电话,好像很紧张。”张喜逢认定其中必有隐情,于是,连续两天,他几十次拨电话,不通,又不厌其烦地发出几十条短信:“你好,我是洛阳晚报记者,我们可以聊聊吗?”“理解你的苦衷,我们愿意帮助你的亲戚重回正道,争取宽大处理。”“如果看到短信,请与我们联系,他这样(逃亡)不是办法。”……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7日7时40分,韩先生终于回电,他用沙哑的嗓音说了他的“亲戚”犯罪的过程、逃亡的经历以及自首的矛盾心理。他说话思路清楚,讲的事件情节细致,还偶尔带出“我”字。张喜逢隐隐感觉到,这个韩先生恐怕就是逃犯本人。
张喜逢故意提议:“能不能让我和你的亲戚直接通话?”韩先生显然有些慌乱:“不用,不用,还是我传话,咱以后再联系吧!”随即关机。
“别说了,逃犯就是我!”两个小时后,韩先生再次来电。
这次他说,他的“亲戚”非常想知道家中的情况。算来,老母亲今年快80了,不知她是否健在?他说了老人的姓名和住址后,又关了机。
张喜逢等记者立即出动找寻。看来,韩先生或者他的“亲戚”是离洛阳太久了,他说的单位早已不复存在、说的××建筑公司大杂院早已拆迁。费尽周折,记者们才在一街坊老人那里得知这位老母亲的下落,她住在玻璃厂路旁一栋旧二层楼里。
闻听有了儿子的音讯,这位老母亲眼含热泪。老人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的小儿呀。13年了,我等他恨他了13年,如果我能替他赎罪,我早把我这把老骨头还给那家人(受害人)了……”
通过短信联系,韩先生又打来电话。他一通话便迫不及待地问:“我亲戚母亲身体咋样?生活咋样?”张喜逢平静地将老人的话一五一十学给韩先生听。当学到“不孝的儿呀,咱娘儿俩今生今世不知还能不能见上一面”时,电话那头突然大叫:“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那个不孝的儿子就是我!逃犯就是我!我叫韩辉……”
喘息、哭泣……良久,电话那头却传来韩辉异常平静的声调:“好了,我知道我妈还好,放心了。人吃地一生,地吃人一口,我也该上路了。”
“上路?是自首,还是……”张喜逢问。
“是回家,不过,我会选择自己的方式。”韩辉的语调仍出奇地平静。
自己的方式?难道……张喜逢预感到了什么,一急,大声喊出来:“你是个混蛋!你想自杀?你死了,你老母亲受得了?你媳妇怎么办?你孩子咋养活?你是一个逃犯,投案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只有投案自首,才能减轻你的罪责,才能扫除你全家的阴影!”
也许受到这番话的极大震撼,韩辉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我能不能和母亲通话?”最后,他小声请求。
张喜逢等再次来到韩辉母亲家。
老人拿电话的手颤颤巍巍。“乖,你是小辉吗?”老人话刚出口便泪流不止。“我的儿啊,这些年你咋过哩?你可不能再错下去了,你回来吧,妈等着你。你回来就是被枪毙了,妈也能再见你一面……”
接着,老人又问儿媳情况,孙子咋样,她说:“妈没教育好你这个儿子,但是现在懂法律了,能带好孙子。你把孙子带回来吧,妈想孙子……”
这是韩辉逃亡13年来第一次和母亲通话。通话不久,他即向张喜逢表示:“我决定回洛自首。”但是,他说了几个担忧。一是他没有身份证,现在住西安,恐怕一上车就会被查出来,那自首就变成了抓捕。二是儿子现在是黑户,没有户口,不知能不能回洛入户上学。
杨海彤迅即联系。公安机关承诺安置事宜,报社决定派车接韩辉回洛自首。一切停当后,当张喜逢把消息透露给韩辉时,韩辉立刻回短信:“张记者,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关心。辛苦您几位了。一路顺风,我静候您的到来。”
7日21时40分,杨海彤、张喜逢等驱车赶赴西安;8日6时30分,韩辉一家3口乘车返洛;13时06分,韩辉的姐姐、哥哥搀扶着老母亲在洛阳高速公路口与韩辉见面;14时40分,韩辉走进凯旋东路派出所投案自首。
韩辉投案自首了,由张喜逢、杨海彤撰写的《“浪子”联系记者回洛自首纪实》见报了,市公安局有关领导送来了锦旗……似乎整个事件圆满结束,但这些对《洛阳晚报》社会新闻部的记者来说,都不是句号。
从7月中旬到9月中旬,杨海彤又带领记者,跑公安局、跑学校,为韩辉儿子上户口、入学忙碌。其中仅张喜逢一人就进出公安局5趟,直到所有遗留问题得以解决。
有人说,你们为啥对一个逃犯的亲属这么热心?杨海彤正色道:“这是必要的人文关怀,体现了党的政策、法律的尊严、社会的责任。”
是的,《“浪子”联系记者回洛自首纪实》的采写全程,是新闻记者高度的职业敏感和强烈的社会责任的诠释。
(作者单位:洛阳晚报社)
编校:张红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