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师国:荒台废址几春秋
2009-07-01月明日
月明日
西域古国车师,是一个充满了浪漫情调的地方。它位于天门山脚下,据守车师古道。这曾经是一个关系到西域交通顺畅与否的国度,是一个因位置重要而屡遭战乱的国度。也是一个至今仍吸引着人们关注目光的国度。
白日登山望烽火,
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
公主琵琶幽怨多。
这是唐朝一首有关交河故城的诗。诗人面对唐代交河城,回望西汉时的战火狼烟,看到黄昏到来时交河旁饮马的士兵还带着做饭和报警两用的行军锅(刁斗),仿佛又见细君公主冒着风沙走在与乌孙和亲的路上,琵琶声中尽是悲怆哀怨……从中不难看到汉唐两代交河城的困顿局面。战争使交河城生出了些许凄凉的成份。
交河故城,当地人称“雅尔和图”,意为“崖儿城”。位于吐鲁番市西郊10千米的雅尔乃孜沟村的两河床之中。因为两条河水绕城在城南交汇,故名交河。《汉书·西域传》中说:“车师前国居交河。河水分流绕城,故号交河。”这说明交河故城就是战国时期一个被称为车师的民族的“国都”。交河是车师国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的中心。西域最高军政机构一安西都护府最早就设在这里。
整个交河故城形同一只朝向东南行驶的大船,又像一片随风飘落的柳叶。城中有一面积5000平方米的大寺院,在它的东面和南面是居民区和官署区,西面和北面为小寺院和墓葬区。城中多数建筑是在原生土中掏土成墙、成室,街巷也都是这样挖出来的。城内有大大小小的寺院50多个,可见当时佛教极为盛行。已查出的古井有300多口,井深一般为40米。作为防御性的小城,所有建筑沿街都不开设门窗,只有绕进小巷,才能进入房屋。
交河故城是一个奇妙的、向下发展的城市。整座城市都是从高耸的生土台地表面向下挖出来的,最深的有现在的3层楼高。这种建筑方式被称为“减地留墙”,中国国内仅此一家,国际上也十分罕见。交河故城气势恢宏,凌峻险绝。它是迄今世界上最大、最古老且保存最完整的生土建筑城市。正因为此,自19世纪以来,它的神秘传奇,吸引大批国内外探险家和考古学家纷至沓来探险寻宝和考古揭秘。
13世纪后期,交河城屡受战乱祸害,破坏严重,到明朝永乐年间时,交河故城已完全废弃。交河故城是中国最热的地方,最高气温达49℃:也是中国最干燥的地方之一,年降水量不足40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000毫米。这里绝不是人类宜居之处,可正是这干燥、恶劣的环境,让一座1300年前的古城保存了下来。
与所有古城不同的是,交河故城有三奇。一奇是它仅有两个城门:南门和东门。南门为主门,已有建筑已荡然无存,只剩一个巨大的豁口;东门,被河道长期下切阻断在悬崖上而名存实亡。二奇是交河故城三面临崖,天险自成,没有古城常有的城墙。三奇是城内屋宇殿阁,均是平地下挖而成,几乎不用木料。
南门是一条南北走向、长300多米的主干中轴大道。大道随自然地势从南至北仰升,把全城分割为3个区域:民居、寺院和贵族区。大道西侧的建筑墙矮室小,为密集的民居(间有小型寺庙);东面建筑高大,是贵族区和军队驻地;主干大道端头处是一庞大的佛教寺院,这就是著名的交河大寺院。
保存完好的交河大寺院,其主体建筑面积达5000多平方米。寺院佛殿中央方形塔柱上有28个佛龛,龛内佛塑虽多被盗,但仍残存一些佛像泥塑。大寺两厢是众多僧房,左前方是一座10米高的佛寺鼓楼。登上鼓楼高台,全城面貌尽收眼底。古城东南角,还有一处巨大的下沉式建筑,结构复杂,建筑工艺精细,通道门栅甚多,且与城内东西南北干道巧妙相通。
交河故城的建筑特点不仅是下挖院落掏洞为室,城内所有的街巷通道也没有窗户,民居庭院均由土墙包围,若干户形成一个坊曲,穿街走巷,再拐入坊曲,才能找到民居住户的院门。
这种建筑布局足以说明,交河故城在唐代曾经进行过一次有规划的重修改建,而唐代以前旧城痕迹则早已面目全非了。从城市布局来看,它一方面受到了中原传统城市建筑规制的影响,又独具地方特征。以街巷为骨架的交通网络、城门及其他建筑。在营建时,无不把军事防御作为其建筑时的指导思想,整座古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军事堡垒,反映出了历史上这一地区激烈的民族和社会矛盾。
在冷兵器时代,河水可以说是军事防守的天然屏障,扎在河心洲上的车师国,把自己牢牢地定位在防守的位置上。可惜,即使占据了有利地形,交河仍阻隔不住一次次的战火纷飞。
车师国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吐鲁番盆地的门户。通达焉耆的“银山道”、西去乌鲁木齐的“白水涧道”、北抵吉米萨尔地区的“金岭道”在此交汇,这是块人人要争夺的宝地。中原王朝与匈奴在城下多次交锋,公元前108年汉朝攻破车师,到公元前60年间,西汉就与匈奴“五争车师”,战争以西汉的胜利而结束。
公元450年。匈奴困车师国达8年之久,车师王弃城而走,从此,交河被并入了高昌,车师的名字从历史上消失了。
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国从来都是危险而悲哀的。身处汉朝与匈奴之间,是车师人最大的不幸,它不得不扮演着“反复小人”的可耻形象。仅在西汉,它就曾数度归汉又背汉。公元74年,窦固率兵进击车师,大破匈奴,车师国重新依附了东汉王朝。不料,第二年匈奴又以两万骑兵大举进攻车师,无奈的车师人再次背汉,反而与匈奴组成联军攻击汉军,致使汉军几乎全军覆没。第三年,东汉再派7千余人进击车师,在交河城的战斗中大败匈奴,车师又再次依附了汉朝。
3年之内的这3场大战,历史津津有味地记载着汉朝与匈奴的强弱对比、战争得失,鄙薄着车师人的朝秦暮楚,却一笔也没有提到真正火线上的车师人的呻吟。反倒是几百年后的唐朝诗人看到了交河人脸上纵横的泪水。
在汉朝与匈奴争夺西域的战争中,楼兰倒向汉朝,车师倒向匈奴,这缘于他们各自的地理位置和独特的气候、物产。
当时的形势是:车师距匈奴较近而且没有什么天然屏障阻隔,但距汉朝设在西域罗布泊及现在轮台县一带的军事基地较远,且隔着大漠戈壁和如同月球表面一般荒凉的库鲁克塔格山脉,这就使得当车师受到威胁时,匈奴的驰援较汉朝更及时、方便,车师所在的吐鲁番盆地气候温暖,水源丰富,是发展农业的好地方。匈奴和汉均曾在此屯田,也都将其视为提供农产品的战略基地而不容对方染指。加上车师处于南北和东西交通要道上,如同一座可提供水草的陆桥,将位于该国北方的匈奴右贤王大本营和位于焉耆、危须一带的由匈奴控制西域的僮仆都尉紧密地联系起来,相互驰援,而无乏水草之虞。
与车师同时的楼兰,距汉朝势力更近些。当汉朝势力扩大到能完全保护它时,楼兰王国就选择了降服汉朝,而处于汉、匈两大势力之间的车师只能首鼠两端,服汉则叛匈奴,服匈奴则背汉,无法在大国争霸的斗争中最大限度地维护本国的利益。
汉之后的车师更是命运多舛。车师国被破之后,虽然国王、贵族和部分民众流落异国,但其余民众作为吐鲁番地区的一个少数族裔还是留存下来,成为高昌郡和后来高昌国的国民。他们和周围汉化了的其他族裔一样,虽然有汉姓汉名,但多以国为姓,如来白特地区安国人的后裔就以安为姓,康国人就以康为姓;车师国人,特别是王族多以车为姓。(文章代码:2119)
责任编辑蒲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