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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城堡》中人物生存状态的沉重性

2009-07-01赵雅习

新闻爱好者 2009年10期
关键词:克拉姆卡夫卡城堡

赵雅习

弗兰茨·卡夫卡,是以其独特的思想和艺术闻名于世的奥地利作家,他的代表作《城堡》向我们展示了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普通人物的生存状态:城堡作为专制统治的缩影象征着一种权力,城堡里的官员既无能又腐败,生活于其控制之下的普通人更是充满了压抑、迷惘、孤独,而人物的命运及生存状态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沉重性。当我们走近城堡中普通的人物时,沉重便久久伫立在我们的内心世界,让我们不得不对生活在资本主义专制统治重压下的普通人物的生存没有自由、情感受到铜臭和利益的熏染以及自我拯救的无望而叹惋。

对目标追寻的不可实现性

《城堡》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整部小说可以概括为K为进入城堡获得居住权从而得到身份的认可所作的一场毫无希望的斗争。小说以“城堡”作为第一个对象进入人们的视角从而抵达心灵,一开始便通过K的眼睛让我们初步体会到城堡给人的第一印象:“城堡屹立在山冈上,在浓雾和黑暗的笼罩下,什么也看不见,连一丝灯光——这座巨大的城堡所在之处的标志——也没有。”它高高在上,仿佛遥不可及,这样的一个空间位置给人一种凌驾于K和村庄之上的气势,而K除了仰视没有其他感触,此时K眼中的城堡是神秘的、是高高在上的、是不可侵犯的。城堡留给K的第一印象便植根于K的脑海中,为之后K耗尽毕生精力也终难以实现进入城堡的目标的悲惨结局做了很好的铺垫。

城堡以其朦胧神秘的形象展现在人们面前,它是权力和统治的象征,威严庞大而又神秘莫测,仿佛一片空洞虚无的幻景,而作为一个城堡的偶然的闯入者的K无论怎样做都不可能进入城堡,对于城堡来说,K是个毫无用处的人。在巴纳巴斯送来的第一封信中,K就已经感觉到进入城堡并得到身份确认的愿望是多么难以实现,在他周围,在城堡权力范围所在之内,有很多力量在压迫他,让他受困于城堡,让他失去思想和行动的自由,而这种情景也正以一种恐惧灌满了K的脑海,他知道“他怕的是那种令人沮丧的周围环境的力量、令人心灰意冷的习惯势力、那种每时每刻潜移默化的力量,他必须同这种力量进行斗争”。有时他也会有“这条路会是没有尽头”的疑虑,因为K总是会有他与城堡无限接近又无限远离的游离感,但是他仍然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执著于自己的目标,他在实现自己目标的这条路上走得沉重而劳累,而且也付出了很多也许他来城堡前根本不会付出的行动,他接近城堡的政府官员,夺走克拉姆的情人弗丽达,巴结巴纳巴斯一家。总之,K为了进入城堡使自己的身份得到确认,费尽心机,丢尽脸面,用尽办法,但结果怎样呢?城堡又以怎样的方式回应K的努力追寻呢?

直到离开人世,K还是一个所谓的土地测量员,没有确定的身份。K以自己的一生为赌注所作的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追寻和斗争,是一个个体面对严密强大但却到处存在荒诞和腐败的世界的抗争,这样艰难而沉重的一生献给了自己所追寻的目标,而这个目标又是K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实现的。因为城堡控制着人的一生,它以其深藏的权力和专制左右着人的行为。因为他受控于城堡,他失去了自由,尽管他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行动,但这种思想和行动都是因一个无法实现的目标而存在,这样地位卑微的他被城堡安排在不断追寻却又无法到达的位置上,而他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也在此被城堡撕得粉碎,这样的生存状态不得不让人感到沉重。

城堡控制下爱情的不确定性

在城堡这个充满了专制、荒诞和腐败的世界中,爱情也难免受到环境的熏染而失去应有的纯洁和本真。在城堡控制下的K的爱情更是充满了不确定性。弗丽达在外表上是极其平常的,但却有“特殊优越感”的目光,这又是不平常的。而K之所以会在此时仔细注意观察弗丽达,也正是因为从她的目光中流露出的特殊优越感,而这样的观察并不是因为K对弗丽达一见钟情。事实上,K对弗丽达的爱情基调最初便是一种利用。在K的眼里,弗丽达之所以重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与城堡有联系,K只不过是想通过她而对自己进行一种拯救,K对弗丽达的这种带有利益性和功利性的所谓爱情不得不让人感到悲凉。从K接近弗丽达的功利性这一层面来看,K和弗丽达的爱情开端便为以后爱情的不确定性埋下了伏笔。

在城堡这个专制、荒淫的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难免受到肮脏气息的熏染,K带着最初的利益性接近弗丽达,而弗丽达又是怎样看待这份感情的呢?弗丽达是一个酒吧女郎,但同时又是城堡官员克拉姆的情妇,但是弗丽达遇到K之后便走进了K的爱情生活,其实她一直都想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道路。她对纯洁高尚的爱情存有无限的渴望,但是她又清楚地认识到城堡对于生活于其中的人们的重压和熏染,她所向往的这种爱情是不可能存在的,这里面包含着她对爱情的失望和不信任。弗丽达其实始终放不下克拉姆,虽然她曾在K的面前拒绝过他,但她仍然在内心里渴望着他,因为克拉姆可以给她的东西K永远都给不了,而在城堡所控制的那种环境下,那些东西对于弗丽达来说又是不可或缺的,她也试图爱K,但这种爱是游移的、有疑问的、焦虑的。弗丽达知道K有进入城堡的目标,这个目标贯穿了K的全部生活,这样弗丽达就不能不在K的身上感到疑虑,她始终带着惶恐焦虑的心情看待她和K之间的爱情生活,时常会感到爱情的漂浮不定,在弗丽达看来,她与K的爱情是没有安全感的、是不纯粹的。

对于城堡之中诞生的这种爱情,就K来讲,不可能放弃进入城堡和得到身份确认的这个目标而踏实地跟弗丽达漫步在爱情的小世界里。从另一方面讲,弗丽达也不可能为了K的目标而寻求和克拉姆对话,因为她知道该如何在城堡中过好自己的生活,知道如何在城堡这个世界中保全自己。因为城堡对人们思想意识的控制已根深蒂固,如此看来,K和弗丽达也只能带着各自的利益谨慎地穿梭于城堡控制下的社会中,而他们之间的爱情也只能充满着不确定性。

自我拯救的艰难性

《城堡》第十五章中,通过奥尔珈的口,说出了阿玛丽娅的秘密,同时也点出了阿玛丽娅一家人因此而陷入了一种“恳求宽恕”的怪圈中。阿玛丽娅一家人都明白自己不会受到明确的惩罚,可还要不断地进行自我拯救,请求城堡的原谅。很显然,一种无形的罪行压在他们一家人身上,而城堡便是最根本的源头。

阿玛丽娅对待象征权力的城堡官员索蒂尼的态度让全家人陷入自我拯救的漩涡中,于是悲剧便在这个家庭无休止地展开了。阿玛丽娅的父亲,一位在乡村一贯信誉很好的鞋匠没了客户,几乎所有的顾客都走了,手下干活的伙计也走了,这位老父亲在冰天雪地里坐了一天又一天,等着城堡的老爷,希望女儿有机会弥补“过错”,直至全身瘫痪。但奥尔珈很清楚地知道父亲为了获得城堡的原谅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对于城堡来说要打发他走太容易了,可是可怜的父亲呢,时刻以一种坚强的意志支撑着自己的行为,那句“我一定要恢复阿玛丽娅的名誉,时间不会太长了”的充满信心和力量的话没有任何实际的城堡回应做支撑,这终究只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拯救过程。城堡官员没有给这位执著的老父亲任何解释的机会。奥尔珈也以另一种方式走上了寻求拯救的艰难历程,她卖身于城堡老爷,想尽一切办法,最后通过卑劣的手段使其弟弟巴纳巴斯成为一名城堡的信使,而巴纳巴斯却最终在城堡里失去了那种少年时代令家人担忧的胆量,因为在城堡中他看不到自己劳累的付出能换来什么,他看不到改变的希望,在城堡中工作的日子消磨了他的意志,到最后他也只能是绝望。而被全家人看作是不幸的根源的阿玛丽娅承担了照顾父母的全部工作,她什么都不怕,从来不急躁,在这种镇定的背后隐藏着无比巨大的悲痛,而这种悲痛是无人能够体会的。自始至终,为了能够获得宽恕,寻求到一种自我拯救的方式,阿玛丽娅一家人都在奋斗着、拼搏着、牺牲着,但他们都在这种自我拯救的路途中步履维艰,城堡不可能满足这普普通通的一家人的最基本的生存愿望,阿玛丽娅一家也只有在这种艰难的自我拯救过程中徘徊游走,永无尽头。

K那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目标,他和弗丽达那充满了疑虑和不安的爱情,阿玛丽娅一家人艰难的自我拯救过程,所有这些在卡夫卡的笔下充满了令人难以言说的苦痛和沉重。这是座黑暗的城堡,这是个荒诞的世界,生存于其中的普通人物无论以何种态度对待生活,最终都会走向惨痛的失败和毁灭,回首城堡中每个人物为了自己的目标或愿望而做的努力,我们惊叹并感慨于此,而每次艰辛的努力换来的悲惨结局又让我们感到尖锐的疼痛和叹息,不同的生活方向,不同的人生态度,不同的理想愿望,最终换来的却是共同的难以逃离的生命的沉重。卡夫卡通过《城堡》把现实世界中普通人物的生存状态展现在我们面前,在他们身上用锋利的刀刃刻上沉重性,阅读《城堡》是个沉重的过程,或许卡夫卡想通过《城堡》告诉我们:人的一生如果被某种固有的模式所负累而又无法打破时,剩下的便只有留给人们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了吧。

参考文献:

1.弗兰茨·卡夫卡[奥]著,汤永宽译:《城堡》,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年版。

2.马克斯·勃罗德[奥]著,张荣昌译:《<城堡>简论》,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

3.弗兰茨·卡夫卡[奥]:《1910年7月19日日记》,《卡夫卡全集》第6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4.残雪:《灵魂的城堡:理解卡夫卡》,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版。

(作者单位:衡水学院中文系)

编校:张红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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