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试论孟子之诚

2009-06-29刘刚

消费导刊 2009年17期
关键词:人道天人合一天道

[摘要]诚是儒家的一重要思想。然真正具有哲学意义的是思孟学派之诚,本文即详细论述孟子之诚。本文从天人合一的角度来论述孟子之诚,一方面阐述和分析了孟子之诚与天道、人道的关系;另一方面,又分析推理出诚与其他儒家基本的伦理道德,如忠、孝、信、仁、诚等的关系;再者,又进而论述了诚与孟子之心性思想、天人关系三者之间的密切联系;最后,本文认为孟子之诚对后世儒家,尤其是宋明理学的影响是深远的,同时,孟子之诚,对当今社会亦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孟子 诚 天道 人道 天人合一

作者简介:刘刚,男,江西分宜人,中国政法大学国际儒学院。研究方向:中国儒学。

诚,是儒家一重要思想。诚,古已有之,然真正具有哲学意义的,是自思孟学派始,这从《礼记·中庸》和《孟子》等书中可以获知。在孟子之前,诚之义主要有:一指虔诚,即早期宗教活动中对鬼神的虔诚,如《尚书·太甲》:“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一是指真实,如《礼记·中庸》中说:“诚者,天之道也”,朱熹解释为:“真实无妄”[5]。孟子则主要继承了后一种意思。

孟子之诚虽然主要继承了子思《中庸》之诚,但在《孟子》一书中出现的22次却并非完全是真实无妄之义。据现代汉语之义来解释主要有:一是副词之义,即确实、的确,如“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孟子·梁惠王上》以下凡引此书皆注篇名)一是动词之义,即真是,如“尹士闻之曰:士诚小人也。”(《公孙丑下》)再是名词之义,即真实无妄,如“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离娄上》)此种含义又可转为使动用法,如“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同上)然,前两种含义主要是日常用语的普遍用法,不具深意,而后一种用法则异于前两种用法,而具有哲学意义。此种哲学意义是与《礼记·中庸》之诚之思想一脉相承的。在《孟子》一书中,这种用法主要集中在《离娄下》和《尽心上》两篇之中。本文即将对此两处进行集中分析,从而明确孟子之诚之思想。

一、天道人道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离娄下》)

从此段引文,我们可以看到,孟子认为诚是天道,思诚是人道。而所谓天道,是指宇宙间之至高原则或最普遍原则,人道则指人世间之至高原则或最普遍原则。孟子把诚作为天道,意即视诚为世界万有所包含并共同遵循之普遍原则,它决定了宇宙之为宇宙的可能性,因而作为天道之诚是具有先验性的。而孟子把思诚作为人道,意即人是具有“思”天之功能,换而言之,人具有主观能动性,人能通过主观能动性认识天道。人认识天道之道即是人道。人认识天之道之过程,就是使天道人化之过程,使天道转化为人道,使宇宙间的普遍原则转化为人世间之普遍原则。这种原则是人世间之至高原则,亦是每个人必须遵守之至高原则,是人之为人之至高的普遍原则。它也决定了人之为人之可能性,因而在人世间也是具有先验性的。因此,诚是具有本体论意义的。但此种本体论意义却与道家之道以及西方哲学中的本体论意义还是有些不同之处。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诚与其他本体载体(如老子之道)以及各自学派的终极关怀上的差异。儒家是安身立命之学,是入世之学,且主要在伦理道德方面,道家是逍遥超脱之学,是出世之学,少言社会纷繁杂事。孟子之学即是儒家典型之安身立命之学,孟子之学的终极关怀即是要平治天下(这在下文中将会集中分析)。而诚本身作为一伦理道德范畴的概念,孟子认为是平治天下或德治天下的核心概念,是天之道。这与老子之道所本具的超道德领域的普遍性是有所差异的。所以,从此方面来讲,孟子之诚,言宇宙本体是不严谨的,言道德本体是适中的。其作为普遍原则也只能定性为普遍的道德原则,而不能超出道德领域,否则是有失孟子之本意的。

从上引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孟子认为“诚是天道”的缘由。此整段都是在解释如何能实现首句“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孟子推理说,要“民治”,须“获上”;要“获上”,须“信友”;要“信友”,须“事亲”;要“事亲”,须“诚身”;要“诚身”,须“明善”。明善则止。然这里的关键是何为明善?孟子于此话语一转,直接做出结论:“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由此我们可以看出,所谓的明善,即是要明道,知道天道;善即道。孟子认为诚是天道,那么自然善即诚,明善即是明诚。要明诚,须思诚。而思诚,孟子认为是人之道。孟子最后肯定的说:“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拥有并运用此种至诚之心去治理百姓而不能使民感动,这种情形是从未有过的事;心不诚,不具诚道,没有能感动百姓的。言外之意,是明诚则民治,这与首句是相应的。如此,此段就形成了一个推理性很强的逻辑链:诚→思诚→明善→诚身→悦亲→信友→获上→民治。

从此逻辑链可知,孟子的终极关怀仍是在“民治”,即是要安身立命,治国平天下。正是因为孟子自知明诚知道,并有此严密的逻辑推理,层层递进,所以孟子相当自负:“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公孙丑下》)

从此逻辑链亦可知,此逻辑链是一个由内而外、不断扩充的过程。诚是内在的不为所见所闻的至高的道德原则;思诚是人对内在的诚进行反思,反求诸己,清心寡欲;明善是人思诚之后内心明天道诚体;诚身是人在内心明善知道之后,扩充至外身之行为举止,使自己之身体行动都合乎天道诚体;悦亲是己身诚之之后扩充至家庭,具体表现在对亲人要使之内心愉悦,亦即要有孝心;信友是在家庭中的悦亲进一步扩充至社会之中,或说是日常交际的生活圈之中,这主要表现在对朋友要信任;获上是在社会之中的信友进一步扩充至国家之中,这主要表现在对国君或上级要有至诚之心,具体来说即是忠心;治民是获上之后扩充为对天下万民的治理,这主要表现在对万民的仁爱之心。如此看来,这一逻辑链内涵是极为丰富的,它包含了儒家基本的伦理道德:对己要诚,对亲要孝,对友要信,对君要忠,对民要仁等。

从引文中还可以看到,诚是一以贯之的,它始终贯彻在这个逻辑链之中。在引文中,有“获于上有道”、“信于友有道”、“悦亲有道”、“诚身有道”,孟子连续提到“道”,那么此道是何道呢?具体来说,是各有各道,如治民须仁道,获上须忠道,信友须信道,悦亲须孝道,诚身须诚道;然一般来说,它们都须天道,天道是至道,最具普遍性,亦具统摄性,孟子认为此天道即是诚。当然此天道之诚是与诚身之诚是一般与个别的关系。也就是说,孟子认为天道之诚是本体(道德本体),其他的仁、忠、信、孝、诚等具体的道德概念是天道诚体所包含的,或者说是其所派生的。人只要思诚,即遵循人道,即可体认天道。人在遵循人道,体认天道的过程中,那些具体的道德概念即可自然地派生出来,从而为己所有,为己所用。其实,后儒,尤其是宋儒就继承了此思想,并明确提出了天道诚体的概念或观点,但他们大多是从《礼记·中庸》中吸取,而少言从《孟子》中吸取,并有人认为孟子之诚是不具有本体论意义的,我想这是对原文缺乏深入分析和研究的。

其实,孟子于此所认为的“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是与《礼记·中庸》之“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相一致的,只不过孟子对子思之言稍作改动,然正是这改动,更加明显的体现了人的能动性,更加突出了人的能力,当然也体现了孟子的心性思想,因为思只能是人之心去思,而不可能是身。另一方面,孟子那严密的逻辑链与《礼记·大学》中的“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有相似之处的,应该说二者是有承继关系的。

天有天道,人有人道。天须按天道运行,人须按人道行事。孟子认为,天道是诚,人道是思诚,二者显然是存在着内在关系的,那么在孟子那,天道人道是否可以合而为一?本文认为,孟子之天道和人道是可以合一的。

二、天人合一

天人是不同概念,各有其道,各行其道,要合而为一,必定是存在着某种中介,或者说必定存在着某种转化。这里需要明确的是,孟子之天、人是指什么?在上节中,已提到,孟子之天道是诚,天是遵循诚之道德原则,其天道并非与老子之道相同,也就是说,孟子之天并非是通常意义的宇宙,而是道德世界。其实,先秦儒家之天都主要是指道德之天。人自然是在道德世界中之人,这也是先秦儒家之一贯主张。这样孟子之天、人都打上了伦理道德之烙印,是属于伦理道德范畴的。

其实,从孟子对天人之道的所指来说,也可看出孟子之天人是属于道德范畴的。孟子视诚为天道,思诚为人道,诚本身就是属于道德范畴的。从此我们亦可看到,天道与人道之间是有同一概念相联的,此概念即是诚。诚在孟子那是一至高的普遍的概念,甚至可以说是一根本性的概念。天道是诚,是根本之道,人道是思诚,是认识根本之道之道,这里即可说,当人认识了天道这根本之道之时,也就是与天道相通了。人要恪守人道,当人遵循人道而最终知晓并具备天道之时,也就是天道与人道相统一于己身之时,此时人之言行举止也就在自然之中同时合乎天道和人道,而决无需矫揉造作,故作正经,完全是自然而发。正值此之时,天道人道在此相合于一人之处,相合于诚这一根本之处,此时即可称为天人合一。

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孟子之学实为一种心性之学,心是具有本体论意义的。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尽心上》)

“万物皆备于我矣”。世界万有都为我所具备,都存于我之心中。在首节引文中之“思诚”之“思”,当然是“我”思,当然是人之心去思,这就说明,诚是需要心来认识的,换而言之,诚是存于心中的,人只要“反身”即可知晓“诚”。“反身”,意即反求诸己,反躬自问,亦即反思,即思。如此,“反身而诚”,即“思诚”,反求诸己而知诚道,而知诚是存于心中的,并确定是真实无妄的。也就在此时,本体之心也就与本体之诚相合为一了。天道与人道都存于心,天道人道在心之处相合为一,也就是天人合一了。当知天人合一之时,或参悟心体诚道之时,这是莫大的快乐,所以说“乐莫大焉”,反之,若无所悟,无所知,无所得,何乐之有?而这种所得,必定是大得,即得知天人合一之大道。

从此段后句“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我们可知,孟子最终还是要“求仁”,仁是孔子之核心概念,孔子之道也就是仁道,仁是与心相连在一起的,而孟子又继承了孔子之仁思想,因此,于此孟子言我心与仁,其实质是言仁心。首句之“我”就是指仁心。我们也知道,诚是善的,这在首段引文中也有“思诚”是为了“明善”,即“思”是为了“明”,“诚”则就是“善”,如此天道之诚是可以称为是一种普遍的善性,孟子于此就隐约的触及到了心性关系,“万物皆备于我矣”是讲心,指心外无物,这后来为阳明心学所继承和发展;“反身而诚”是讲心性,即尽心知性;“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是讲尽心之法。同样,“诚者,天之道也”,可以视为善性是天性,这也就与孟子的人性善论相联了;“思诚”,即是“反身而诚”,即是尽心知性,“思诚,人之道也”,意即尽心知性是人所应该做之事,是人一贯所从事之原则,也就是说,人只要尽心知性,即可明善成圣,因为成圣就是人之道。

综上所述,孟子之天人合一,即可视为性与心的相合为一。天是与诚相对,诚是与善相对,善是与性相对,即天→诚→善→性,故后有天性一说;人是与思相对的,思是与心相对的,即人→思→心,人物之别即在于人心有思之功能。也正因为人心有思之功能,所以可以尽心知性,毕竟性是静的、常住不变的,心是活的、变动不居的,只能是用心识性。正因为心是变动不居的,所以心时常会产生欲望、恶念,进而遮蔽善性,所以孟子认为要清心寡欲,“养心莫善于寡欲”(《尽心下》),要尽心知性,“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尽心上》)。其实,因为性与天是相对的,所以孟子进而认为知性可知天,“知其性,则知天矣”(同上)。如此,从认识论的角度来看,就有这样的逻辑顺序:人→心→性→天。因此,从心性角度来看,心性的统一,自然导致天人的合一。

由此可见,孟子之诚之思想,是有相当丰富的内涵的,它直接与孟子的天人关系、心性、政治等思想相连,甚至可以说诚是孟子天人关系、政治和心性思想的连接纽带。正因为诚,天人才合一,统治者可明善治民。同样,孟子诚之思想,对后世是产生了重要影响,尤其是宋明理学,如周敦颐:“‘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诚之源也”(《通书·诚上》),张载:“天所以长久不已之道,乃所谓诚”(《正蒙·诚明篇》),朱熹:“诚者,天之道也”(《思问录·内篇》)。当然,这里我们要看到,孟子之诚是吸收了《礼记·中庸》之诚的,故可说思孟之诚共同影响了后世儒学。显然,思孟学派之诚对现在社会也是有很大的现实意义的。当今社会,物质利益是众人所争逐之主要对象,更为严重的是,有许多人因为对物质利益无止境的苛求,而致使其丧失基本的伦理道德,做出一些违法乱纪之事,甚至有一些是丧失人性之事,最终导致家破人亡,于人于己皆不利。这些都可以说是缺乏诚之观念,诚在现实生活中,主要是指诚实和诚信,其实,这是孟子诚道的现实体现,依然是诚道的范畴之内。我们可以反躬自问,如果我们自觉诚道,言行举止都由本心而发,符合善性,真实无妄,那么这种对过分欲望的追求自然会有所克制,而不会为所欲为。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我们的国民教育是存在严重缺失的:忽视了国民基本的道德自律自觉教育。人人都有成为圣人的可能或潜质,但人人都能成为圣人则是不太现实的,但对国民进行些基本的道德教育,对国家、民族、社会都是大有裨益的。

参考文献

[1]焦循撰,沈文卓点校。孟子正义[M]中华书局,1987年

[2]杨伯峻译注。孟子译注[M]中华书局,1960年

[3]鲁芳。道德的心灵之根儒家“诚”论研究[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

[4]张松辉,周晓露《论语》《孟子》疑义研究[M]湖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

[5][宋]朱熹撰:《四书章句集注·中庸章句》,中华书局,1983年,第31页

猜你喜欢

人道天人合一天道
论陶德麟先生的人道主义思想与人道情怀
臣道与人道:先秦儒家师道观的二重性
电视剧的文化属性解读——以《天道》为例
人道神药车前子
人道之光蒋兆和
天道体系 专业成就卓越
权健天道体系战略委员
权健天道体系精英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