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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伍德小说《盲刺客》中的引用

2009-06-26孙靖丽

文教资料 2009年14期

孙靖丽

摘 要: 《盲刺客》是加拿大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 阿特伍德的代表作之一。本文通过对小说中正文外引言和部分正文内引言的分析,揭示阿特伍德对某些前文本的引用指涉。作者认为,阿特伍德正是借助引用这一互文手法凝练小说的主题,丰富小说的意蕴。

关键词: 《盲刺客》 引用 “忽必烈汗” 互文指涉关系

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被誉为“加拿大文学女皇”。她以多产和先锋的实验手法誉满全球,其小说被认为是“后现代主义的矛盾性的集中表现”。2000年,阿特伍德发表了她的第十部小说《盲刺客》,同年获英国布克图书奖。小说一开始,妹妹劳拉就在车祸中死去;姐姐艾丽斯生活在死者的阴影中,不断回忆着逐渐褪色的往事。故事中的另一个故事描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一个富家小姐和一个逃亡中的穷小伙子的充满危险的恋情。当这对恋人在租借的房子里频频约会的时候,两人想象出了发生在另一个星球的故事,即小说中的第三个故事。

在后现代的语境下,互文性通常是后现代作家采用的一种重要的文本策略,是他们挑战写作和社会传统规则的工具,引用则是这一文本策略的主要表现手法之一。在热奈特对互文关系的分类中,引用被列在第一位。引用是指是逐字逐句地、直白地借用,毫不遮掩两篇不同文本之间的差别,是明确的互文,通常有特殊的排版标志,如引号、斜体字或是另列的文字。《盲刺客》中的引用可以分为正文外引用和正文内引用。小说的卷首语中(正文外引用),读者可以看到三个明确的互文指涉;小说正文中多处出现了柯尔律治等多名作家的作品。本文主要以文中引用的柯尔律治的长诗“忽必烈汗”为例,探讨其与《盲刺客》的互文指涉关系。

一、对瑞查德·卡普斯基、谢拉·沃森的作品和迦太基骨灰瓮上的题铭的引用

引言(一)

想象一下穆罕默德·可汗当初命令处死或者弄瞎所有居住在科曼城的人——无一例外……他们削下成年人的脑袋,又挖出孩子的眼睛…随后,眼睛瞎了的孩子们排着队离开科曼。其中一些在乡间游荡,最后在荒漠中迷路,渴死在那里。还有一些孩子到了居住地……唱着有关科曼市民被屠杀的故事。 (《盲刺客》,卷首语)

以上引自波兰作家瑞查德·卡普斯基的作品《王中之王》(1982)。该书描述了科曼人民在伊朗暴君穆罕默德·可汗统治下的悲惨遭遇。科曼是伊朗的一个城市,以地毯制造闻名于世。独裁的暴君下令残忍地削去成年人的脑袋,挖去孩子的眼睛。读完这段引言,读者很容易发现它和小说正文之间的互文关系。首先,互文指涉始于是小说的标题——《盲刺客》,由此,小说中的第一个主题“谋杀”得以凸显,读者通过阅读全文最终明白,女主人公艾丽斯扮演了一个“杀手”角色,她的无情使她成为冷酷的“盲杀手”,因为她的欲望早已遮住了她的双眼,使她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亲情。除此之外,引言还影射了小说中的第二个故事,即劳拉的同名小说《盲刺客》。这本小说讲述了一个发生在一个暴君统治下的封建王国里的故事。在这个王国里,国王命令童工夜以继日地编织地毯,最终这些童工由于长时间的近距离劳作而双目失明,他们和科曼城里被挖去眼睛的孩子一样命运悲惨。

引言(二)

我拼命地游啊,大海是无边无际的,我看不见岸。

坦尼特女神是那么的无情,我的祈祷没有任何的回应。

哦,淹没在爱情中的你,请记住我。 (《盲刺客》,卷首语)

以上引自一个迦太基骨灰瓮上的题铭,这个陶质的瓮中装有那些充当祭祀迦太基生育女神坦尼特的祭品的孩子的骨灰。“死亡”这一主题在迦太基骨灰瓮的题铭中也有表现,不难看出当祈祷者祈祷生的希望时,回应他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和无情的女神。“以死亡来逃避现实”也在小说中塑造的不同人物形象身上有所表现。对于小说中那些自杀的人来说,死亡意味着一种解脱,一种对现实的逃避。但也存在其他形式的逃避,比方说劳拉的小说中无名男女靠编造理想化的浪漫故事和科幻故事来逃离现实世界。最有效的逃避则是艾丽斯笔下的虚幻的小说世界,它就像是一个被施了魔法的盒子,是她犯罪的工具,同时又是她逃离丈夫残暴专横的途径。

第三则引言出自加拿大作家谢拉·沃森的小说《深谷幽溪》(1992):“文字是黑暗中的玻璃瓶中燃烧的火苗。”(《盲刺客》,卷首语)在沃森的小说中,这句话似乎在暗示女主人公斯黛拉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也宣告了文字本身的力量,这种力量在《盲刺客》中也有不同的表现。小说中出现的每一个个体都竭尽全力去控制故事的发展,因为他们清楚,只有掌握了生活的文字轨迹,才能在生活中获胜。瑞查德用卑鄙手段接管了蔡斯家族企业,他控制着整个故事的发展;艾丽斯又借劳拉之名写了另一部小说,控制了另一个故事的发展。在和理查德的斗争中,艾丽斯最终赢了,但她似乎没有赢得整个战争。文字,犹如熊熊燃烧的火苗,迸发出无限的生机和力量,劳拉去世后若干年,她的追随者依然来到她的墓前祭奠,留下鲜花和纸条,这也表明她的文字所彰显独特魅力和强大的力量。

综上所述,一方面,这些引言体现了小说的三个主要主题:“谋杀”,“死亡”和“文字的力量”。另一方面,文本外的引言可以给读者提供必要的背景知识,帮助他们更好地理解整部小说。

二、对柯尔律治的诗歌“忽必烈汗”的引用

“忽必烈汗”是柯尔律治在梦中所作。这首诗由一系列的超自然的幻觉的片段组成,表现“永恒”与“变化”的主题。阿尔福是诗中所描绘的一条圣河,连接着可汗的“欢乐行宫”,行宫的花园里充满着勃勃生机,和煦的阳光和缤纷的色彩。这里笼罩着死亡和战争的阴影,又有阿西比亚少女手持扬琴的身影,还可以看到狂热的诗人痛饮“伊甸园的牛奶”。《盲刺客》对“忽必烈汗”的指涉在“忽必烈行宫”这一节中出现若干次。首先,这是艾丽斯和劳拉在阿维隆庄园所学的一首诗;其次,威妮弗莱德选了该诗的几行印在舞会请柬上;最后,蔡斯姐妹在舞会开始前讨论过这首诗的意义。下面这几行是《盲刺客》中引用的部分诗行:

她的交响曲、她的歌声

……

伴着响亮而悠长的音乐,

我可以在空中筑造欢乐行宫,

那充满阳光的行宫!那些寒冷的冰洞!

所有的人都应该目睹,

所有的人都应该高喊:“留神!留神!”

他那闪动的眼睛、他那飘动的头发!

……

因为他吃的是琼浆玉液,

喝的是天堂的牛奶。 (《盲刺客》,335)

以上几行引自“忽必烈汗”的最后一个诗节,这节诗从对欢乐行宫的描述转向对手持扬琴的阿西比亚少女的描写,暗示在少女悠扬琴声的伴随中,诗人似乎在空中建立了一个美丽的欢乐行宫。在威妮弗莱德举办的“忽必烈行宫”的舞会上,艾丽斯把自己打扮成诗中所描绘的阿西比亚少女的形象。然而当劳拉看见她时竟然直截了当地指出:“你看上去不太像阿比西尼亚人,阿比西尼亚人不该是金发。”(《盲刺客》,335)接着劳拉又问道:“为什么他们都怕他……为什么要留神?”(《盲刺客》,335)由此引出两姐妹对这首诗的意义的探讨,以及两种不同的理解。艾丽斯认为她“没有从这首诗里感觉到恐惧,只感觉到快乐。欢乐行宫就在我真正住的地方,那里的我才是真实的自我”(《盲刺客》,335)。最后还是劳拉用另外一种思路解读了这首诗所传递的信息。她认为人们之所以害怕忽必烈汗是因为他太幸福了。“那是因为他太快乐了,”劳拉说,“他喝了天堂的牛奶,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你太快乐了,那会吓着别人的……”(《盲刺客》,336)那么,谁是阿特伍德小说中的“忽必烈汗”呢?艾丽斯对劳拉的追问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她明确表示她不愿意再探究这首诗的意义了。然而读者不难发现,艾丽斯选择嫁给了富有的企业家理查德,她也由此住进了“欢乐行宫”,喝着“天堂的牛奶”,她也毫无疑问跌入幸福之中。读完整部小说,读者最终会恍然大悟:艾丽斯为了金钱和地位结婚,从此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她频频和妹妹劳拉挚爱的男人亚历克斯·托马斯幽会;她假装对自己丈夫性骚扰劳拉这一事实一无所知;她以劳拉的名义出版小说,从而彻底摧毁了理查德的政治前途,最终导致了理查德的猝死。她残忍地向劳拉透露了亚历克斯阵亡的消息,以及自己和亚历克斯的情人关系,把劳拉推向了绝望的边缘,最后劳拉选择了自杀。由此,我们也可以说艾丽斯就是忽必烈汗,她太快乐了,她的快乐导致了亲人的自杀,她的快乐让人觉得可怕。在“忽必烈汗”的最后一诗节中,柯尔律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具有魔力的音乐催眠下的诗人,他“目光闪烁”,“长发飘飘”,俨然一副怡然自乐的神仙形象。在劳拉的《盲刺客》中,“他”就像柯尔律治一样,是一个“狂热的爱人”,同样有一双“熠熠生辉的双目”和“飘飘的长发”,“他”是一个极具灵感的诗人和故事讲述者,“他”给“她”讲的一系列科幻故事,为“她”编织了一个充满幻想的世界,也为“她”建造了一个“空中的欢乐行宫”。

当一个文本渗透着互文本的时候,理解这个文本的意义就需要读者拥有一定的背景知识。引用这种互文手法回顾传统,同时要求读者的认同及对文学回忆的保留。毫无疑问,《盲刺客》充满着各种互文本,阿特伍德通过引用和影射这两种手法来展示她对文学传统的继承,同时也揭示这部小说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后现代文本。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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