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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华文学的问题意识和价值判断探蠡

2009-06-25[澳大利亚]庄伟杰

华文文学 2009年2期
关键词:价值判断可能性问题意识

[澳大利亚]庄伟杰

摘要:新、马分家之后而自成格局的马华文学,作为东南亚华文文学的重镇,在华文文学版图上有着醒目而重要的位置。对其生存形态、诗学内涵和文化价值予以关注和研究,关键在于能否把学术对话和理论建构纳入到世界性的视野和整体华文文学的秩序之中,并在交相互照互识中真正抵达一种开放的系统空间。这不仅有助于对马华文学的回眸和观照,为其现阶段和未来的进一步发展,提供有利的主客观条件和文化参照,使马华文学研究与教学成为一种可能。对此,起码的有多项具有建设性的重要话题值得认真思考和总结。总之,只有在对马华文学的研究包括教学中,更注重价值的判断,凸显出研究的品质与品格,方能对马华文学在质的提升上真正起到切实的推进作用。

关键词:马华文学;研究与教学;问题意识;价值判断;可能性

Abstract:Ever since Singapore declared its independence from Malaysia,Malaysian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 has become the mainstay of Overseas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 in Southeast Asia and won itself a prominent position on the map of Overseas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It is crucial that the studies of the surviving conditions,poetic connotation and cultural values should be orchestrated with academic dialogues and theoretical construction incorporated in a global perspective and the existing institution of Overseas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 as a whole.The combination and interplay will thus lead to an openly systematic literary space.This space is able to provide a variety of conditions and references as to forming a review and an overview of the status quo and outlook of Malaysian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By doing so,the literary studies and teaching of Malaysian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 is therefore possible.However,to achieve this goal,certain constructive issues should be taken into account carefully and thoroughly evaluated.Nevertheless,Malaysian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 can only acquire a critically acclaimed stature of its literary quality while researching quality and certain value judgements in teaching have been emphasized.

Key words:Malaysian Chinese-Language Literature,researching and teaching,sense of crisis,value judgment,possibility

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I006-0677(2009)2-0073-07

一、作为一种现象:马华文学的三种变化及其价值意义

同属于海外华文文学,东南亚华文文学有异于其他地区的华文文学。如果以区域划分,其他几大重要板块皆在亚洲之外,几乎是置之于西方文化语境下。东南亚华文文学却有其独特性,它不仅生长在亚洲版图内,不断挑战和超越中西文化视野形成了多种文化融合的区域,而且逐渐转换成具有本土性的文化特色,即由诸多国家组合而成为具有所谓“南洋话语”的文学共同体。马来西亚华文文学(以下简称“马华文学”),尽管在上世纪60年代由于社会政治等诸多客观的历史的原因,从而分成为新(加坡)、马两家,以至于在短时期内处于一种低沉困顿的状态,但经历一段时间的酝酿和冲剌后,尤其是70年代中叶《南洋商报》副刊揭开了“马华文学的前途”讨论之序幕,在某种程度上促使了马华文学的觉醒。认真说来,马华文学虽有过沉寂期,但社会环境的逐步完善与自由,经济文化的持续发展,大大地加速其进程。拥有300名会员的“马来西亚写作人(华文)协会”在1978年宣告成立,从此标志着马华文学从沉寂走向清醒,一路持续不断地走向我们的视域。

一切过去的已定格成记忆。经受了蕉风椰雨浸染的马华文学,“是指在马来西亚地区的华文文学,其内容本质必须以马来西亚地区为主体,反映出本地区人民的现实生活现状,并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他们的精神、思想,感情与愿望”。而今已然形成自身的格局。据不完全统计,自新、马分家之后,马华文坛已出版的各种单行本诗文集已达500多部。面对这些不俗的文学成果,可以断言,马华文学已走过其过渡期,值得令人欣慰。因此,奠定了其在华文文学世界版图上醒目而举足轻重的位置,自然的也成为东南亚华文文学的重镇之一。观而察之,与东南亚诸国华文文学同呼吸共脉搏的马华文学,自上世纪90年代以降,在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的组织下,或举办马华文学节,或颁发马华文学奖,或开展多种多样的国际间文学交流等活动,以其新的发展姿态展示出新风貌。从总体观照,起码有着三个明显的变化,其一是华文书写所反映的历史现实有所转变,更切合自身的口味,更能反映当地族群的生存状态、心灵面貌和本土风情,即本土化(或称南洋化);其二是已形成自身的不同代际的写作群体,尤其是“大马华裔留台写作群”的崛起,的确令人刮目,一方面,身处东亚文化圈内,认同同一文化圈内不同国度中的多样存在,寻求中华文化传统的“南迁”史迹;另一方面,以南洋华人及华裔的艰辛垦殖史为资源,在追怀中倾向于表现族群与地域文化的特征等等,即拥有自己独特的写作资源;其三是马华文学与世界文学的联系也发生变化,不再局囿于自身,而是立足大马本土,既连接中国文学又汇通东南亚华文文学,并具有世界性因素,即文化视野更为开阔。从这三种变化来看,我们发觉与新加坡分治之后的马华文学,不仅已把握了自己的命运,而且架起了一座主动突围以联结外面世界的文化桥梁,让人隐约看到了其真实流动的巨大潜力和希望。诚如云里风所言:“只要全马文友们能够团结一致,大家抱着为马华文学献身的精神,相信马华文学这块园地,在2020年来临时,必然会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来,那时我们所要争取将马华文学纳入国家文学主流之内的宏愿是必然可以实现的。”

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文学环境,所发生和生长的文学样式必然各有千秋。同用华文(汉语)写作,结出的果实也不尽相同,这种自然现象与诗人作家所处的历史境遇、生存方式、时代语境、文化因素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笔者十分赞同著名学者兼诗人王润华先生的看法:

有成就的文学都有它的历史渊源,现代文学也必然有它的文学传统。在中国本土上,自先秦以来,就有一个完整的大文学传统。东南亚的华文文学,自然不能抛弃从先秦发展下来的那个“中国文学传统”,没有这一个文学传统的根,东南亚,甚至世界其他地区的华文文学,都不能成长。然而单靠中国根,是结不了果实的,因为海外华人多是生活在别的国家里,自有他们的土地、人民、风俗、习惯、文化和历史。这些作家,当他们把各地区的生活经验及其他文学传统吸收进去时,本身自然会形成一种“本土的文学传统”(Native Literary Tradition)。

如果说本文上述所言的三个变化可以为马华文学现阶段,即在新世纪里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更有说服力的主客观条件,那么,从其文化背景、双重传统、根性果实等方面出发,我们不难窥见马华文学的文化根源以及与其他文化相互交融派生而出的现实的价值形态,包括其背后潜隐的历史语境和文化意义。基于此,要对马华文学的生存形态、诗学内涵和文化价值给予关注和研究,关键在于能否把学术对话和理论建构,纳入到世界性的视野和整体华文文学的秩序之中,并在交相互照互识中真正抵达一种开放的系统空间。

二、作为一种探讨:马华文学研究中的问题意识与基本出发点

倘若作为学术研讨的意义和作用不可能立即产生解决问题的效应,而在于提出问题,那么,要使马华文学的研究和教学真正成为一种可能,在笔者看来,起码有多项具有建设性的重要话题值得认真思考、探讨和总结。如是的话,将有助于对马华文学的回眸和观照,为其现阶段和未来的进一步发展,提供更充足的理由和更有利的文化参照。也许,唯有如此,才能更理想地把握马华文学真实的生命搏动,更完整地洞识其所呈示的情致、性格和风采。这可视作是马华文学研究包括教学的基本出发点。

其一,关于定位与文化身份(identity)问题。由于自上世纪60年代之后,多元文化的身份开始备受关注,且政治、文化与公民权也时常因为身份认同的差异,出现各种不同的组合,人们开始发现身份与认同之间,存在着不定性与复杂交混的多元性格,因此认同才从早期哲学与人类学式的固定单一想象,慢慢转移到对社会、性别、国家与文化属性认同的探讨。有趣的是,1965年恰好是新马分家之时,因此,马华文学的定位与身份问题的确值得关注。这起码包涵三个层面,即版图归属、文化认同和艺术取向。曾经作为英国殖民地,共处于一个政治实体之中,殖民前与殖民后、分家前与分家后的马华文学应如何定位?而当时大部分作家是从中国大陆南来的,当地出生者凤毛麟角,这些作品又大都以中国城乡生活为题材,充满浓厚的侨民意识和中国色彩,如是应否纳入马华文学研究的视野?还有新马分家之后,一部分作家诗人的身份归属问题应如何给予合理性的处置?譬如在南洋作家群中颇负盛名的王润华先生,本身从英国殖民下的马来亚走到独立的马来西亚,之后又赴台深造与留学美国,到上世纪70年代之初重回南洋,在新加坡定居。但他个人的故乡是马来西亚,并认为在其创作生涯中,马来西亚是激情的,这种具有不确定的流动状态的确构成为一种颇为复杂的情结,同样引人深思和需要作深入的阐述。

其二,本土性与母土性问题。如果我们把本土性比成蕉风,把母土性喻为华韵,那么,称俗“南洋”的东南亚华文文学便是以华人文学为主体的一种世界性文化现象。马华文学自然不能例外。在马华诗人作家的文本里,无论蕉风扑面的南洋风情,还是对当地弱势群体和底层人生的叙事;无论是从出现华侨文学到华文文学的发展,还是通过文学形式在现代人类社会中找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等等,都无法回避两个最基本的来源:本土文化和华族文化。由是,从本土情结和母土诗学出发所交融生成的文学镜像,便构成为包括马华文学在内的“南洋话语”特色。马华文学的本土性所显示的特殊性,可以从整体的南洋文学的同一(identity)和差异(difference)中相互对照,即除了华洋杂处、东西文化交汇外,可以从橡胶园、榴梿神话、热带雨林色彩和原始乡野风情中去找到合理的阐释,但其本土性和特异性却无法割舍其与中原母土文化的关联而孤立存在。至于“本土性”在当地的生长,又离不开现代性的进程,离不开反省人与整个生存空间的纠结。因此,马华文学本身蕴含着多重成分、多种内涵、多元色彩,无论从语言到文化还是从内容到形式,其混杂特性显而易见,当可视为海外华人的一种流散写作现象。诚然,作为在发展中与作为有共同文化渊源的华文文学世界,包括马华文学、南洋文学和中国文学,更多地面临着许多共同的课题,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

其三,关于后殖民文学与书写类型问题。有关华文后殖民文学的思考,是近年来华文文学研究界的热点话题。其中关涉的诸如流散(离散)、本土化、边缘性、重置语言等有关后殖民现代性的话题,其明显特征是:一来可以区分从西方直接泊来的现代主义的现代性,二来可以从华文书写中发现置身于海外的作家企冀通过跨越族群生活与文化的边缘经验,在海外重新建构新的文学传统或新的文学品种。这是一个十分驳杂而有趣的话题,其中包含着多元文化思考的色彩。在这方面,王润华先生的开拓性贡献功不可没。无论在理论阐释方面,还是在具体写作实践中,都有他自己的独特见地和洞识,他自言在最近出版的《人文山水诗》中:“就是把我以往创作的山水诗中很‘后殖民化的部分选出来。我不但挖掘被压抑的历史记忆,也颠覆了许多主题与写诗的方法,从内容到形式都在尽力构建‘后殖民的独特语境。从《橡胶树》开始、《山水诗》、《热带雨林与殖民地》、《地球村神话》与《人文山水》,我都在不断变化与加浓南洋与后殖民情境。”的确为我们理解和阐释马华文学和东南亚南洋文学带来一种新的启示。

马华文学中还有诸如消费型文学、女性书写、自然写作、重写乡土记忆、魔幻现实写作、热带雨林叙事等多种类型的写作,不管是诗歌、散文、小说等文体,皆已成为马华文学尤其是当地书写者颇为重要的写作场域,具有多重的意味。其中既有历史的和现实的价值,又有美学的和文化的沉积,且在带有当代意识的观照中或深浅并存、文野共生、雅俗混杂,堪称为后殖民写作策略。这些无论如何应当是解读当代马华文学的基本切入点。

其四,诗人作家文本的个案分析问题。认真说来,一部文学发展史也好,一个地区文学情状风貌也罢,具体到局部就是由作家的文本所构成的,没有作家的文本,就无从考察文学的流程。当然我们要防止陷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西文文学批评时尚中只看文本,不顾作家生平乃至社会文化氛围的所谓“新批评”,同样也不要卷入时下那种文学的社会历史文化批评几乎占据整个舞台的泛滥,而忽略了研究的本体———文学作品本身。“文学作品的魅力在于阐释,越是提供了多种阐释可能性的作品,就越有艺术生命力。”对于马华作家的个案研究,依我之见,不必非得等到某一位作者有朝一日成为大家时才去作个案解读。马华作家群中呈现不同特色和个性的作家作品不少,可以对某个作品进行评析,甚至细读或重读,也可对某个作家某段时期的书写加以探析评述。作家永远在路上旅行,批评研究者只有眼观六路,耳闻八方,才能提供清晰的地形图加以测探或对话。与其停留于锦上添花式的空谈泛论和捧赏,不如多些雪中送炭式的关怀和理解,并尽可能击中要害,有的放矢,让批评与创作产生必要的互动,共同推进文学的向前。或许,对于马华文学而言,缺乏的不是作家的文本,而是真正而有效的批评研究。

其五,马华文学与同一文化圈文学的比较问题。有比较才有鉴别,有比较也是一种跨文化交流、对话和呼应。歌德时代在提出“世界文学”理念时就特别强调跨国界文学间的比较模拟,之后的比较文学学者则强调其中的交流与影响。譬如,中国文学和现代经典作家对马华文学所产生的程度不一的影响,或相当多的马华作家在其创作中自觉不自觉地借鉴了中西方现代作家的艺术手法。这些在东南亚诸国华文文学即南洋文学中均普遍存在。关键的是要寻找出彼此间的差异性,即自五四新文学以来,同样微妙地在母体认同与暧昧自由之间建立其迥然有别的、却充满着“南洋话语”的身份。“新马”、“东南亚”为何常常被连在一起谈论?然而,各个国家或地区的华文文学呈现,却有同有异。无论是整体、局部或诗人作家本身,完全可以展开或平行或影响或互照的比较研究,如是更有利于探寻和发现到马华文学的特色。其文野其优劣其长短一旦进行分析辨识,将有助于马华文学认清如何更加理想地抵达新的文学境界。

其六,文学社团与华文媒体。笔者在海外生活和工作过,而且有多年主持华文传媒和文学社团的经历和感受。无庸讳言,在海外的文学社团和华文传媒对华文文学的推动、促进以及诗人作家间的交流、探讨等方面都发挥了相当积极的作用,尽管也会因此而带来争论、争鸣甚至争吵等负面影响。然而,研究海外华文文学不能不谈及社团和媒体,况且海外社团和媒体在诸多方面都有不同于中国大陆的特色。马华文坛亦然。谈论马华文学,就不能不说起马来西亚写作人(华文)协会、南马文艺研究会、天狼星诗社、大马华人文协、吡叻文艺研究会、戏剧研究会等团体,更不能不记起《南洋商报》、《星洲日报》、《中国报》、《星槟日报》、《光华日报》等媒体。正是它们的坚持和坚守以及卓有成效的功绩,共同支撑起马华文学的天空,不管在文学创作、研究和传播等方面。这同样是值得我们加以重视和关注的另一道文化风景。

其七,历史流变与发展前瞻。这不仅是批评研究必须涉及的问题,而且是文学史所关注的内容。要使马华文学研究、尤其是教学真正成为一种可能,单有各种各样的选本如《马华文学大系(1965-1996)》(云里风、戴小华主编)、《马华当代诗选》(1990-1994)》(陈大为主编)、《马华当代散文选(1990-1995)》(钟怡雯主编)、《一水天涯:马华当代小说选》(黄锦树主编)等,固然已将当代马华文学的风景有意识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也多少起到建构自我典律的功效,但尚无法从历史性、学理性、价值性和系统性等方面,为人们认识和了解马华文学提供一份清晰而完整的文化地理图。换言之,书写一部《马华文学史教程》或者《马华文学发展史》,显得十分迫切和重要。未知时机是否成熟?因为只有对马华文学的生存形态、诗学内涵和文化价值予以关注和研究,并在阐释其发生、来源和话语空间的基础上,才能从不同角度系统地揭示出马华文学的历史语境、格局形成、文学生产、本土特色和传播机制等内在因素与外部制约等问题,包括具体到作家作品和文学现象等所经历的深刻变化,即既考察历史与现状,又关注作家和文本。诚然,这一切都需要经过历史的、文化的和美学的积淀和选择。至于对“马华文学史”应该采取怎样的叙述视角、诠释方式和编写方法,才能带来多层面的、合理的、科学的阐释空间,的确颇为费力,由于马华文学的特殊性使然,自然会带来某种意想不到的难度。

走向新世纪的马华文学之所以能长袖卷舒,其动力源在于进入上世纪80年代中叶之后,马华文坛上活跃着一个特殊的写作群体,即“大马华裔留台写作群”,如林幸谦、陈大为的诗,李永平、黄锦树、黎紫书、张贵兴的小说,林幸谦、钟怡雯的散文等无不让马华文学在台湾大放异彩,并在华文世界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此外,像早期的陈强华、王祖安、傅承得,后期的商晚筠、潘雨桐、胡金伦等作家,他(她)们连同长期生活于大马的一批著名诗人作家云里风、戴小华、吴岸、温任平、温瑞安、方娥真、谢川成、田思、陈政欣、小黑、梁放、李忆莙等共同组成一个阵容颇为可观的马华写作军团,为马华文学带来一片希望和呼声,在华文文学世界的多元格局中成为一方具有独特文化气质、历史意味和生命内蕴的特殊景观。当然,对于独立后的马华文学应该说尚属年轻,要继续繁荣壮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目前而言,马华文学似乎应突破自身可能存在的局限,即生活经验及美学上的局限、语言扩张及表现力的局限、艺术精神向度上的局限和个人认知视野中的局限。只有意识到这些潜在的负面因素,才能更为自觉地超越自我艺术局囿,在突破和创新中走向新的艺术天地,既不重复别人也不重复自己。如是的话,就能更好地彰显自己的独特性和审美文化价值,建构真正属于“这一个”的即不可替代的以华文书写的文学理想国,从而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系。当然,它首先应是属于华文文学,然后才能成为马来西亚文学。

其八,研究策略与价值判断。从马华文学研究的角度看,为了提升研究的水准和品位,首先要尊重差异,倡导立异标新。没有相异性,就没有独创性,文学就难以生机蓬勃地自由延展,也不可能达到多元共生的态势,产生地域性流变与共同性规范的互动互补局面。马华文学要进入一个与整体南洋文学有着相互关联、互为作用,并不断进行自我调节和优化选择的发展系统空间,就目前而言,批评研究担当起非常重要的职责。或者可以这样说,马华文学不仅要有自己的实力作家和经典文本,还应有自己的批评家和研究者。

由于海外华人的意义在流散中不断变化着,因而处于母体文化之外的华人在世界各地又重新建构了另一种“中华文化”,正如海外学者杜维明所命名的“文化中国”。作为一种流散现象,在海外用华文书写的华文文学,在超越了语言、族群、宗教、社会乃至制度等之后,所生长形成的文学同样具有各自的色彩,是属于边缘性的另类文学,笔者称之为“第三文化空间”。马华文学乃至整个南洋文学尤为明显。这种属性本身犹如置放在具体历史语境中的神话,又不回避在传统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要求的意义上的指认。可见,本土化与边缘性、民族化与传统性经常相互诠释的概念,对于华文文学叙事来说,蕴含着相当复杂的历史文化内涵,驱使我们必须寻找更为多元的途径和理论思考以及诠释模式来加以解读。对此,如何加强跨文化研究、重视文化相对论研究、强调主位性研究,尤其是提倡价值论研究,即用他人无法置换的方式和话语作出艺术创造的回应,应该是批评研究者必须具备的立足点。因此,对马华文学的研究,唯有更注重价值的判断,更凸显出研究的品格,才能在质的提升上真正起到切实的推动作用,才能在不断拓展中寻求到文化身份的新认知,寻求到文化想象与阐释的新空间。

三、作为一种实验:马华文学教学的指向与实践方法初探

文学研究与文学教学有所不同,研究注重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并运用理论批评的手段或研讨或探究,无论是理论新探、内容拓展、方法运用、材料阐释、资料发现等,皆要求学理思辨,鼓励探索求新。教学则偏重传授知识,开启思维,它讲究引导,解惑授道。华文文学无论在中国或在海外的某个国家及地区要真正纳入到教学中展开运作,面临着诸多因素的制约。马华文学教学能否成为一种可能,或产生有益的实际效应,这是一项颇为复杂的工程。确实可行的话,在笔者看来,其指向应是:一种是纳入到带有普及性的华文教育体系中;另一种是指向带有研究性的专题教学中。关于前者,笔者曾经在《华文教育中的文学审美因素初探》一文中做过专门探讨,指出华文文学在华文教育中如何成为可能?更确切地说,如何在华文教育中尽可能地凸显文学审美因素,并当成是华文教育指标体系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指标,这同时也负载着传输华夏文化的重任。如果说对于华文教育的对象而言,要真正学好华文,概括说来,不外乎三个层面:语言应用层面(浅层次)、文化生活层面(中层次)和文学艺术层面(深层次),那么,进入到中、高层次的华文教育,必然出现门类多、课型多、层次多的特点,但每门课应有自身的特点和个性,它们既互相联系、交叉和渗透,又相对独立而存在。在当今跨文化交流、跨国界教育已成大趋势的背景下,在全球兴起“华文潮、汉语热”的潮流中,注重华文教育中的文学审美因素,有助于华文教育在人性化的完善系统中经由审美显示人的精神情调和人格升华,在情感化的具体实施中经由审美导向人与人和谐的新境界,在个性化的深层渗透中经由审美实现人的素质健康协调的全面发展。华文教育中的文学审美因素应包括两大层面,即形象层面和形上层面。文学审美对于构建华文教育具有不言而喻的价值和意义,只要有机地融会贯通于教学实践过程之中,并作为一种有效的手段或途径,让文学审美成为现实人生能感受到的一种真实东西,就能不断促进华文教育走向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有关后者,考虑的应是如何进入海内外有关高校的中文系。但作为本科教学,专门开设海外一个国家或地区的华文文学课程的可能性甚微。据我所知,中国目前已有多所高校中文系开设“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或称“世界华文文学”这门课程,一般是作为本科生的选修课,并已有现行的教材,如新近推出的《台港澳暨海外华文文学教程》(江少川、朱文斌主编,笔者参与编写。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等。果真要开设区域性的华文文学教学课程,只能寄希望于高校中文系的研究生教育。有鉴于上述原因,笔者拟结合自己的教学体会,作为一种尝试概述一下在本科中文系教学中,如何凸显马华文学谈点不成熟的看法,以求教于海内外方家。

应该表明的是,要让马华文学教学在大学中文系成为一种可能,依我浅见,较为理想的方式或许应取以往“封闭式”教学代之以“话题式”实验教学,即就如何强化文学教育,培养现当代文学专业人才方面进行灵活而有效的实验课程教学改革。所谓话题实验教学,其重心是自主性。在具体操作上,是在学生中成立一个兴趣或研究小姐,对马华文学的历史与现状、作家与作品等进行专门探讨,并从中采用选题论证,论题启动,思考评介等实验教学方式进行导引。这种带有实验性的教学法应把握好三个重要原则。

首先是赋予学生自主性学习权利。由于话题实验教学是通过具体引导来激发学生对文学研究课题产生兴趣,形成对问题思考的主动性,并逐步学会运用探究方法,对这个地区的华文文学的有关问题进行分析评价,然后获得知识成果。例如让学生在“如何理解马华文学中的中国情结”这个话题中去阅读和赏析相关的文本,或通过具体诗人作家的个案进行解读,找出话题中需要解决的核心,使他们成为问题研究的探索者和发现者,主动而非被动地理解其中的实质。

其次应指导学生在探究中了解相关的知识,强化自身的真实感受和创造性思维。在具体指导实践中,让学生查阅相关书籍和研究资料,通过彼此间的交流碰撞,共同讨论如何为话题寻找研究方法。在这个过程中,通过话题设计、阅读作品和查找资料到形成具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让其营造快乐感和增强创造欲。

再者是导引学生开展自学和撰写心得体会和读书札记等,为写毕业论文或专题性论文打下坚实的基础。由于选择话题的实践性教学,学生拥有自主性,一旦形成某种自觉,就能主动地对话题的对象进行认真的对待,让学习和研究产生良好的互动效应,达到相互促进共同提高的目的。

总之,要克服马华文学在教学上可能遭遇的困境,只有从教学观念到教学方法上进行突破性的实验,才能充分调动学生学习的明确性、主动性和创造性,提高他们的综合技能和文化素质,尤其是提出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实际能力,也才能让教学产生显著的效果。说时容易做时难。这有待于在教学实践中对教学内容、教学目标、教学过程乃至教学组织方式上,寻找到一条更切合专业人才培养需要的途径下一番真功夫和苦功夫。唯其如此,马华文学教学才能摆脱困境,成为一种可能。

本文所论述和探讨的主要是指1965年新加坡脱离马来亚联邦之后的马华文学。

云里风:《云里风文集》,鹭江出版社1995年版,第355,第368页。

王润华:《华文后殖民文学———中国、东南亚的个案研究》,学林出版社2001年版,第129-130页。

廖炳惠编:《关键词200———文学与批评研究的通用词汇编》,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129页。

赵秀敏:《行走中的坚守———访南洋著名作家、学者王润华教授》,《中国文学研究》2008年第3期。

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第二版)前言,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0页。

庄伟杰:《华文教育中的文学审美因素初探》,金宁、陈旋波主编,《跨疆域新方向———华文教育与华文文学国际研讨会论文集》,国际华文出版社2008年版,第11-23页。此外,笔者曾应邀于2007年6月出席在台北由实践大学与世界华语文教育学会主办的“跨疆越域的追寻:2007年世界华文文学与华语文教育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宣读此文,并收入会议论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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