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现代汉语北方方言部分词缀中的入声韵尾迹象考

2009-06-22

现代语文 2009年4期
关键词:词缀

田 甜 王 苹

摘 要:北方方言中的入声韵虽已消失,但我们可以从部分构词后缀中窥视到古入声韵尾的类型。入声韵尾的消失是不彻底的,往往借助一些元音与其拼合成音节,固定为文字流传下来。

关键词:北方方言 入声韵尾 词缀 “巴” “达” “个”

现代汉语中,北方方言和南方方言的重要区别在于是否保留古入声字。北方方言中古入声字已经基本消失,而南方方言中则保留了大量的入声字。北方方言中的古入声字是不是就消失得那么干净彻底呢?不是的。历史上任何一种事物的消失都不是彻头彻尾的,中国封建制度虽被打破,但封建习俗仍保留在部分地区,封建思想在部分人的思想中还是根深蒂固的。从语言学角度讲,词汇是社会发展的真实写照,封建社会消散了,可是反应封建社会制度、思想、文化的词语还大量保留着,我们称之为古语词。古语词看似丧失了他的存在价值和语用市场,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但是在某些时候,我们还是会赋予它们起死回生的能量。再如语法上,虽然古代汉语的语序已经发生了转变,但是在某些庄严的场合,我们还是会选用一些古文句式迎合表达的需要。

同样,北方方言中古入声字的消失从语音形式上看也许是彻底的,但是我们依稀可以从某些词缀(具体地说是后缀)中看出古入声韵尾的原型。

任何一个词缀的产生都是有历史依据的,大多数词缀是从实词虚化而来的,如前缀:“老-、第-、初-”;后缀:“-儿、-子”。这些词缀往往还保留着一些词汇意义;有的是为满足标准音步的需要而产生,如中缀:里,流里流气,形成两个标准音步。另外,在北方方言中存在着一些特殊的词缀(主要是后缀),由古入声字的入声韵尾加上一个元音或元音字母组合而成。上古入声韵尾主要有-p、-t、-k三种,它们分别选用不同的元音或元音字母组合进行拼合。如:收-p尾的入声字多选用元音a进行拼合,汉字记录为“巴”(变体主要有吧、八、叭);收-t尾的入声字选用a进行拼合,汉字记录为“达”(变体主要有打、嗒、搭、哒);收-k尾的入声字通常选用e进行拼合,汉字记录为“个”(变体主要有格、刻、壳)等。之所以出现这么多变体,是因为汉字是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系统,词缀意义虚化,发音模糊,不同地区的人们可以根据实地发音选用不同的汉字进行记录。

李新魁(1991)提出:北方话的口语中,有些原来收-p、-t、-k韵尾的字,通过一种衍音形式而保存了原来的韵尾。通过在-X后加上元音形成“叠韵联绵词”而保留原来的入声韵尾。这里暂且不论李新魁关于“叠韵联绵词”的说法正确与否,就其通过增添元音韵母与入声韵尾拼合,以保留古入声韵的看法,我们认为是有道理的。下面将从现代汉语北方方言里的部分构词后缀探寻古入声字韵尾,以示在现代汉语北方方言中隐现着古入声字。

(一)巴

“巴”是现代汉语北方方言中使用范围最广、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后缀。从地域分布上看,东北三省、北京、山东、安徽等地均使用该后缀。从词汇内部形式上看,它可以分布于名词、动词、形容词的后面。用于名词后,如“力巴(外行)、泥巴”,用于动词后的数量最多,如“眨巴、挤巴(挤压义)、打巴”。大部分单音节动词后都可配以该后缀,且多用其ABAB重叠式。如“剁巴剁巴、切巴切巴”,用于形容词后,如“紧巴、俊巴、挤巴(拥挤义)”,多用其ABB重叠式或AABB重叠式,如“紧巴巴、挤挤巴巴”等。按照李新魁的观点,“巴”的声母是古入声韵尾-p的遗留,收-p尾的入声字“眨、杂(杂巴凑儿)、掐、涩、嗑”都获得后缀“巴”。后来,“巴”作为后缀,适用范围渐广,非入声字,或者不是收-p尾的入声字也可以用其做后缀,如“打巴、紧巴、俊巴、挤巴、割巴、拍巴”等。构词后缀是否最先产生于入声字后面,再推及到其他非入声字后面,我们不得而知,口语中谁是这种用法的第一人,也无从考证,这里只是提供一点假说,一线可能,不敢妄下定论。

(二)达

“达”做后缀多见于河北、山东、山西阳泉等地。从其语法位置来看,多用于动词后,如“吃达、写达、说达、抹达、嘎搭、磕打、蹦嗒、拍嗒、上打、来打、过打、抖打、溜达、试打”等等,基本上都可以形成ABAB重叠式表示动作的重复或带有“小”的意味。“达”的声母是古入声韵尾-t的遗留,收-t尾的入声字有“嘎、抹”,同样,是否是它们先选用元音a作为韵母进行拼合,之后随其使用范围的扩大,非入声字或者不是收-t尾的入声字也可以用其做后缀,也是不得而知的。

(三)个

“个”做后缀多见于青海西宁和安徽阜阳,其他地区不多见。《现代北京口语词典》收录了“啬刻”,义同“吝啬”。李新魁(1991)列出该类收-k尾的入声字有“得、啬、恶”,和元音e拼合后分别形成“恶格、得刻、啬壳”。安徽阜阳地区,在表示时间的单音节名词后经常缀以“个”,如:“今个、明个、昨个、夜个(下午)、后个”等,该组时间词中“昨”是收-k尾的古入声字。后缀“个”的泛化是不是先从“昨”开始,无从考证。只能看到“个”确实出现在部分古入声字后面充当后缀。青海西宁方言中动词基本上都可以加上词缀“个”,如:“来个、看儿个、讨论个、研究个”。

收-P尾的入声字比较倾向于选择a作为主要元音,入声韵尾和a拼合,生成[pa]音,汉字记录为“巴”(“巴”为主要形式或者通常写法,下同)。如“眨巴、涩巴、掐巴”。收-t尾的入声字也比较倾向于选择a,生成[ta],汉字记录为“嗒”。如“嘎嗒、抹嗒”。收-k尾的倾向于选择e凑足音节,生成[ke],汉字记录为“刻”。如“得个、啬刻、啬克”。

从上述描写中我们发现,古声韵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入声韵尾的辅音选取一个元音进行拼合,用汉字固定下来。之后这些单纯记录声音的后缀为人们广泛接受,使用范围渐渐扩大了。为什么会选用a和e来凑足音节呢?因为a是央低元音,张口就来,e是央元音,发音轻松自然。比如,我们运用最多的感叹词就是“啊(a)”,我们沉思时最经常运用的推辞就是“呃(e)”。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可以接受入声字后多出一个元音的原因。概括起来,a和e被选来用于拼合入声字辅音韵尾,主要是因为,a和e都是发音自然、省力的单元音,往往在发辅音时声音拖长就能得出与该辅音相配的最自然的音节。所以,发辅音时气流必须短促,否则就发成一个与元音拼合的音节了。

除了上述三个可以标明古入声字类型的后缀之外,现代汉语北方方言中还存在着大量的不能标明古声韵尾的后缀。如东北方言中的“等”(变体有登、噔),如“迷瞪、掏登、拾等、搬登、悠登”;济南方言中的“古”(变体有咕),如“捣古、别古、拐咕、嘀咕”;阜阳方言有“叨”,“神叨、筋叨”;淮南方言中有“骂叨、絮叨、苕道、念叨”等。

总之,词缀的产生总有其历史原因,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多出一个词缀,现代汉语中的类词缀(或者叫准词缀)的存在就说明了词缀的产生是一个历史化进程。拙作只是对北方方言中的部分词缀的来源在李新魁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描写,猜想部分构词后缀的形态可以还原古入声韵尾类型。至于“巴”“达”“个”是不是古入声字韵尾的保留,还有待考证。

参考文献:

[1]陈复华,何九赢.古韵通晓[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

[2]陈彭年.宋本广韵[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3]王力.王力古汉语字典[Z].北京:中华书局,2000.

[4]李新魁.从方言读音看上古汉语入声韵的复韵尾[J].中山大学学报,1991,(4).

[5]吴继章.河北方言词缀发展演变的趋势及语义在其中的作用[J].语言研究,2005,(1).

[6]钱曾怡.济南方言词缀研究[J].济南教育学院学报,1999,(3).

[7]单长梅.山东单县方言词缀分析[J].语言应用研究,2006,(12).

[8]曹瑞芳.阳泉方言的动词词缀“打”[J].语文研究,2004,(4).

(田甜 王苹 宁波大学文学院 315211)

猜你喜欢

词缀
Module 1 Basketball
词尾与词缀的区别研究
现代维吾尔语的词缀功能及从中存在的奇异现象的处理探讨
隰县方言词缀“圪”浅析
浅谈突厥文碑铭文献时期的维吾尔语构词法
利用词性标注语料库自动推断维吾尔语词缀变体的研究
论汉语人称后缀“子”的色彩意义
换个维度学单词
语素“性”性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