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2009-06-04沧桑天崖
沧桑天崖
张明亮决定买房。
张明亮宣布买房的时间选在了星期五的晚上,这一天儿子公休在家。
吃过晚饭,老伴秀芳在厨房洗碗,儿子张闽打开电脑玩游戏。张明亮在客厅走了两圈,然后走到儿子身后告诉他要买房的决定。
儿子张闽惊讶地回过头,“爸,你同意买房了?”
张明亮点点头。
儿子张闽站了起来,一下把张明亮抱住:“爸,你真好!”
“我和你妈嘀咕了几天,看来要想媳妇娶进门,不买房不行了。”张明亮对儿子说道。
儿子张闽松开了热情的臂膀,刚才充满幸福的脸庞瞬间被一种无奈所代替。“爸,我心里明白,今后我和王艳不孝顺你和我妈,我们就不是人。”
“明天我就去看看。”张明亮又开始在客厅转圈。
“爸,最好能在咱们家的四周买房,哪怕房子小一点。”
“这一定是艳艳的主意。”
张闽笑了笑,又趴在了电脑前。
第二天张明亮就骑上自行车开始了他的选房之旅。
出了家门,张明亮闻到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只有开挖土方才会有这样的味道。他干了一辈子木工,可如今也有让他这个老木工弄不明白的事。从去年开始,古城开工的楼房像雨后春笋。按理说这房盖得多了,房价应该下来,可是房价不但没有降下来,反而像直升机一样往上升。年前,人民路四周的房价每平米还是1600元,过完年,就蹿到了2500元。张明亮想着想着,一抬头,就发现翠湖天润的售楼处。
张明亮推开翠湖天润售房处明亮的玻璃门,一位俊秀的售楼小姐急忙迎了上来。“先生里面请!”
“先生一定是给儿子看房吧?您请坐!”售楼小姐把张明亮让到了宽大的真皮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的张明亮有点不自在,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好。
售楼小姐把一杯水放在张明亮眼前的茶几上,随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先生,这是我们翠湖天润的五证。要不先生先看看?”售楼小姐把一个天蓝色的文件夹往前推了推。
“买房还要看证?”张明亮不解地望着售楼小姐。
“先生,您是第一次买房吧?五证不齐全的房子再便宜你也不敢买。”售楼小姐很认真地对张明亮说。
“哪五证?”张明亮问道。
“你翻开文件夹看看,上面都有。一是国有土地使用证;二是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三是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四是建设工程开工许可证;五是销售许可证。我们翠湖天润不但五证齐全,而且处于黄金地段,升值空间不可估量……”售楼小姐熟练地向顾客推销着。
“你们1平方多少钱?”
“均价3000。”
“价咋这么高?上个月我一位工友在你们这预定了房,他告诉我是2500一平方。”张明亮有点吃惊。
售楼小姐笑了笑,“大叔,你没看物价涨成啥了?上个月一碗面才3块钱,现在已经涨到4块钱。一个城市的合理房价就是1000碗面价。”
“难道这3000元一平方的价格还是便宜的?”张明亮疑惑的望着售楼小姐。
售楼小姐点点头。
“你们这里有没有小户型?”
“82平米的小房型还剩四五套,都在15层以上,每高一层每平方米再加30块,每平米的价格在3500左右。”售楼小姐微笑着解释说。
张明亮有点坐不住了,他心里嘀咕着:一个平方米3500元,82个平方,算起来要接近30万。看来这里的房子是买不起了。张明亮站了起来,“谢谢,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
“先生要不看一看我们的样板房?”售楼小姐还是一脸笑容。
“不用了!”张明亮转身向门口走去。
张明亮刚走到门口,听到售楼小姐叫他,他回头一看,售楼小姐拿着一打翠湖天润的宣传资料追了过来。“先生,这些资料你拿回去看看。欢迎你再次光临翠湖天润售楼处。”
张明亮从售楼处出来,把宣传资料往车兜里一放,骑着自行车离开了翠湖天润售楼处。
张明亮人虽然离开了翠湖天润售楼处,可售楼小姐的话还在他的耳边响起。他感觉车子有点重,这可能与心情有关:离家时心情灿烂,车子自然骑着顺溜;现在一片乌云在心坎飘荡,车子就感觉难骑了。
突然,张明亮的车子被人拉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你耳朵是不是聋了?我喊你几声都听不见。”
张明亮急忙下车,扭头一看,笑了起来:“胖子,只有你小子敢拉我的车子。”
“明亮,最近在哪发财?”胖子也笑着问张明亮。
“我这么大的年龄能在哪发财?闲在家里呗。”张明亮把车子支在人行道街景树下,反问到:“胖子你现在干啥?”
“你小子是不是明知故问?”胖子从口袋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张明亮。
张明亮摇摇头:“我戒了那玩意。”
胖子点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把烟喷了出来,烟圈摇摇晃晃。
张明亮四周瞅了一下。这里是古城唯一的马路劳务市场,穿着古都棉纺厂厂服的胖子显然在等活。
一个念头突然在张明亮脑海蹦出。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胖子是自己的师弟,技术又与自己差一大截。人家在这里找活挣钱,不是在给自己指明一条道。“胖子,这里找活咋样?”
“那要看个人的运气,运气好的有时一天能挣100多元,差的就是30多元。”
“胖子,看来老哥要同你为伍了。”
“明亮,你有难处?”
“挣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今天出来我就是去看房子。没有想到,现在商品房一平方超过3000元。”
“咱们都一样,不是给儿子买房,我也不会这么大年龄还给别人打工。”
“你给儿子把房子买了?”张明亮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正在这时,一辆宝马车停在了马路旁。车门打开,钻出一位妖艳的女人。瞬间,在路边等活的人蜂拥而上。
那个女人用手遮住阳光,轻声细语问道:“我想装修一间房子。”
“我去”,“我去,”似乎所有的人都盼望接下这活。
妖艳的女人哪见过这样的阵势,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下钻进车里,走了。
刚才还眼巴巴要接活的这伙人,嘴里一下蹦出了脏话,其中一个小伙子还脱下了鞋砸向开出自行车道的宝马车。
“明亮,你看这伙人像不像一群狼?”胖子问张明亮。
张明亮好像没有听到胖子的问话,他一脚踢开自行车的撑子,“胖子,我还得去看房子,有事去家里找我。”话没落地,张明亮就上了车。
一个上午,张明亮到了5家售楼处,从最后一家售楼处出来,张明亮死心了,这么高的房价他根本买不起。
当他拖着犹如灌了铅的腿推开家门时,老伴、张闽、张闽的女朋友艳艳在客厅里等他。午饭已在餐桌摆好,中间还放着一瓶红酒。
“跑了一上午,肚子早饿了吧。”老伴秀芳说道。
“爸爸,艳艳给你买了瓶张裕干红。大夫说上了岁数的人喝红酒好,可以软化血管。”
“艳艳今天休息?”张明亮问道。
“叔,今天我轮休。”艳艳笑了笑。
吃过饭,张闽和艳艳说他们要去开元商场转转就走了。
张闽和艳艳一走,老伴秀芳就问张明亮:“你转了一上午,有没有便宜的房子?”
“现在哪有便宜的房子?世纪大道的房子已经卖到2800元一平方。”张明亮靠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说。
“我看不如咱俩出去租房。”老伴秀芳倒了一杯水,放在张明亮前面的茶几上。
“不行,一定要给儿子买房,我就不相信我张明亮就不如吴生财。”
“你说什么?”老伴秀芳睁大了眼睛。
“今天我碰到了胖子,他告诉我去年就给儿子把房子买了。”
“胖子咋有那么大的能耐?”
“打工挣钱。秀芳,今天上午我向胖子打了个招呼,有活也把我叫上。”
古城地方邪,张明亮的话音还没落地,胖子的电话就打来了。
张明亮从窗台上拿起话筒,就听到胖子吴生财得意的声音:“明亮,有活你干不干?”
“干!”张明亮毫不犹豫的告诉胖子。
“三点你在南门口等我。”
张明亮放下电话。
“你真的要出去打工?”老伴秀芳问道。
张明亮点了点头。
下午2时50分,张明亮来到了南门口。他向四周瞅了瞅,发现胖子坐在南门口东侧的小卖铺的凉棚下。胖子也看到了张明亮。
春天是古城最好的季节。温暖的阳光透过梧桐树枝叶在马路上涂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马路两旁五颜六色的花朵开得正艳。
“胖子,你今天接了个什么活?”
“你想我今天能接个什么活,还不是给开宝马车的那个娘们搞装修。”
“今天上午那伙人差一点把人吃了,你还能揽到活?”
“这你就你不懂了,要想在世上混,没有两下子哪能行?”胖子一手抓把,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了。“我才不像那伙老冒,我记下了那个车牌后,就到豪杰宠物美容店蹲坑。那么年轻就开上了宝马车,百分之百是有钱人包的二奶。这号人,都养个京叭解心慌。”
“你在豪杰宠物美容店等到了那个女人?”
“你算说对了,不到一个小时,女人开着宝马车就来到了豪杰宠物美容店。我上前问她是不是要搞装修,她点点头,我就把自己的优势讲了一遍。她把地址留给我,让我四点去中宏名苑找她。明亮你知道中宏名苑不?”胖子扭过头来问张明亮。张明亮摇摇头。
“那可是古城最有名的高档花园别墅区,环境比渭滨公园还好,不说别的,就是苑中那片竹林你就想像不出有多美。”胖子吐掉嘴中的烟头,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转过彩虹集团的转盘,胖子兴奋地说:“你看,那片二层小楼,就是中宏世纪名苑。”
世纪中宏名苑不愧为古城第一名苑,门口有一道人造小溪,小溪上架座木桥,两旁立着高大的棕榈树,好一派南国景色。他俩刚来要上小桥,一名保安问他们找谁。
胖子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条看看,然后告诉保安,是28号别墅叫他们来的。
保安打开对讲机:“我要28号,门口有人找您,是否放行?”
他俩没有听到对讲机讲了些啥。保安把对讲机塞进挂袋,对他俩说:“马小姐让你俩进去。马小姐的房子转过那片竹林就能看到。自行车放到小区的自行车棚,就是那座红房子。”
他们把自行车放到自行车棚后来到28号别墅。刚要按门铃,别墅的门开了,一位40多岁的女人开口说:“是吴师傅?马小姐让你们到客厅等一会儿,她做完按摩就出来。”
俩人进了别墅,女人指了指门后的鞋套机对他俩说道:“套个鞋套。”
女人从茶几下拿出两个纸杯,从饮水机接好水后放到茶几上,看了看客厅的落地钟对他俩说:“再有5分钟马小姐就好了。请坐。”
张明亮和胖子屁股轻轻地挨着沙发,两只眼睛打量着客厅。
客厅超过50平米,三面墙全被红木包了起来,地板也是红实木地板,落地窗飘进的阳光泛着红,宽大舒服的沙发和超大液晶电视,所有这一切给人一种华贵的感觉。
“你们很准时!张妈,给吴师傅他们拿两桶饮料。”女主人和按摩师走下了楼梯。
就在张明亮和胖子进入28号别墅的时间,张明亮的老伴秀芳端了个马扎来到了楼西的空地。
古都棉纺厂98年压锭后,一批45岁的女工退休在家。这些女工技术单一,加之纺织厂三班转,身体透支,只要还能过得去,很少有人外出去找活干。打发时光,除了打打麻将,就是在一起谝谝闲传。
秀芳刚坐在马扎上,原来一个班组的姐妹牛嫣红就过来问她,听没听说车间主任杨建刚和老婆要闹离婚。
秀芳摇摇头。
“我也是昨天晚上听说的,起因还不是杨主任把他瘫痪的老娘接来了。”
“谁没老人,这事张丽做得不对。”秀芳说道。
“我听说,杨主任让民事科给他找个钟点工,要不他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钟点工?”秀芳有点疑惑。
“你整天呆在家里不出来,光知道为老汉儿子卖命?钟点工,就是每天到家里帮忙,按小时拿钱。”牛嫣红向秀芳解释说。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今天下午的闲聊,秀芳的心里有了想法:她也想找个钟点工干干,给儿子买房不能光让张明亮一个人担着。
一回家,秀芳就找杨主任的电话,她想问一问要不要她当钟点工。
张明亮回到家里,晚饭没有好,老伴在厨房忙活着。
“今天吃炸酱面。”老伴秀芳把一碗面和剥好的几瓣蒜放到了茶几上。儿子不回来,老两口就在茶几上吃饭。
一碗炸酱面把张明亮吃得额头渗出了汗珠,他用手抹了一下,对老伴说:“有没有面汤,来上半碗。”
“明亮,我听牛嫣红说杨建国要雇个钟点工。我想试一试,每天就是三五个小时,误不了给你俩做饭。”
“给杨建国打工?你没想一想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张明亮拿起碗走进了厨房。厨房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你不会把水管开小一点,你不心疼我心疼。”秀芳大声说。
张明亮和老伴各想着自己的心事过了一夜。
一阵狗叫把张明亮和老伴吵醒。
张明亮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差15分七点,推了老伴一下:“该起床了!”
“一会儿,你去告诉单元长一声,让她把狗管一管。纺织厂拿那一点钱,还养什么狗?”秀芳边穿衣服边说。
“要说你去说。这养狗可是个人的特权!”张明亮趿拉着鞋钻进了卫生间。
从卫生间出来,张明亮看到老伴正趴在地上擦地板。“看你闲得没事,我告诉你,这烂地板不要成天擦,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你就不要操我的心,你去打一斤奶,再把冰箱的包子拿出来,出去干活饭要吃好。”秀芳抬头对张明亮说。
张明亮拿着微波盒出去买奶了,
等张明亮买奶回来,热好的包子和一个五香茶鸡蛋放在了茶几上,老伴秀芳急忙从他手中接过买好的奶。“我热奶,你赶快吃。”
上午9点,张明亮和胖子赶到了马小姐家。马小姐不在家,马小姐称为张妈的那个女人告诉他俩,按昨天说好的先把木地板铺好。说完话后,张妈提来一壶开水,拿来一包烟放到门外的椅子上。“抽烟时,一定把窗户打开,马小姐走时叮嘱的。”
“没麻达。”胖子爽快地说。
张妈走后,张明亮问胖子:“你把木地板联系好了没有?”
“咱俩把面积量一量。”
量好面积,胖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张明亮问胖子。“胖子,我有点弄不明白,这房子装修得这么漂亮为啥还要折腾?”
胖子从椅子上拿起那包烟,撕下封条,弹出一根烟,走到窗前点着。“明亮,这你就不明白了,你看过中央台的《笑傲江湖》没?演岳不群女儿的那个演员,每年都要把房子装修一遍。”
“你胡说!她再有钱,也不会这样折腾?”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人在北京有两套房子,一套在东郊,一套在西郊。住东郊的房子,装修西郊的房子,住西郊的房子,装东郊的房子,每年都住新房。”胖子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马小姐让咱收拾这房子给谁住?”
“那天,马小姐不是说给她儿子住?”
这时,胖子的手机响了。胖子接完电话,对张明亮说:“木地板运来了,小区保安让派人到门口去接。”
“我去!”张明亮边说边走。
秀芳是在8点30分接到车间主任杨建刚电话的,告诉她如果想干可以试试,现在就可以来。
今天中午只有儿子一个人回来吃饭。中午吃西红柿鸡蛋面。秀芳把西红柿和青菜洗好,把面擀好,就出了家门。
杨建刚住古都棉纺厂西区12号楼。秀芳刚要敲门发现防盗门虚掩着。她轻轻把门推了推:“杨主任,杨主任……”
“王师,门开着,请进。”杨主任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秀芳推开门。“要不要换鞋?”
“换什么鞋!王师快来帮我个忙。我在北面的小屋。”
秀芳急忙走进北面的小屋。杨建刚正在搀扶老太太起来大便,他吃力地搀着老太太往床头的坐便架上移。秀芳赶忙搭了一手。
“妈,好了你叫我一声。”杨建刚向秀芳示意了一下,两人来到了客厅。
“王师,你都看到了,我妈没个人不行。”杨建刚一脸无奈。
“你能把老人接来住,是个孝子。”
“王师,我也不客气了。上午8点到11点,下午3点到5点,一天五个小时,主要照顾我妈,有空做一下卫生。一星期干五天,一个月350元。”
秀芳点点头,“干别的我不一定行,照顾老人我觉得还可以。”
“就从今天开始,你没来之前,我接到电话,车间有事,让我赶快去。”
“那你就快去吧。”
就在这时,老太太好了的声音传了出来。杨建刚和秀芳急忙走进小屋。
俩人很快把老太太收拾好。
杨建刚从半截柜上拿起空气清新器按了几下,屋内弥漫着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妈,这是我为你找的钟点工,我不在家她照顾你,你就叫她小王。”杨建刚大声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感激地向秀芳点点头。
杨建刚走后,秀芳把老太太的住房打量了一下:小屋最多10平方,放了一张床和一张半截柜,半截柜旁放着一个用旧椅子改成的坐便架。
每天要有五个小时在这样的环境度过。秀芳在心里叮嘱自己:为了给儿子买房,一定要坚持下去。
十箱圣象地板刚搬上二楼,楼外响起了汽车的鸣响。胖子急忙对张明亮说:“马小姐回来了,咱可要卖力干。”
“你的眼睛没有拐弯,怎知道是马小姐回来了?”正在拆包装箱的张明亮反问胖子。
“这你就不懂了,宝马车的声音和别的车不一样,它的声音有一种柔性。”
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马小姐已在客厅叫张妈。“吴师傅他们来了没有?”
“他们很准点,地板都搬进了房子。”张妈回答道。
“我上去看看。”
张明亮和胖子听到了高跟鞋和楼梯撞击的声音,俩人低下头专心干起活来。
“这是什么牌子的地板?”吴小姐问道。
“您要的圣象牌。”胖子回答。
“不能委屈我的儿子。”吴小姐一腔柔情。
“你的儿子几岁了?”张明亮抬起了头。
“多多已经三个月了。张妈,你把多多抱过来,让乖乖看看吴师傅买的地板。”吴小姐朝楼下喊道。
没有一会儿,张妈抱着一只雪白的狗崽上楼了。
“乖乖儿子。有了地板,你的小脚再也不会受凉了。”马小姐从张妈手中接过狗崽,轻轻地抱在怀里蹲在了一摞地板前。
狗崽用鼻子闻闻木地板,汪汪地叫了两声。
“你看乖乖多懂事?妈妈奖励你一盒冰淇淋。”马小姐高兴地抱着狗崽下楼了。
“王师,还有没有开水?”张妈问道。
“还有半壶。”胖子说。
“没水,你下楼告诉我一声,不要大声叫我。”张妈叮嘱胖子。
最后一块地角线钉好,客厅大钟响起12下。
“12点了。”胖子伸了伸腰。
“这地板还真不错!”张明亮没有站起,欣赏起地板来。
“你小子想在这里安家?”胖子用脚跟踢了一下张明亮。
“你胡说什么?”张明亮站起瞪了胖子一眼。
“活干完了,就要收拾家具开拔。”胖子把窗台的烟扔进工具包。
张明亮没有再说什么,很快把工具收拾好了。
“吴小姐,你上来看一下,地板铺好了。”胖子站在楼梯口向客厅喊话。
“声音小一点。”张妈听到喊声急忙上楼来。“吴小姐正在午休,我来看一看就行了。”
张妈在屋里走了一圈,“不错!你们还真有两下子。这是剩余的工钱。”张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胖子。
胖子接过信封,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那我们就告辞了。明亮,咱们走。”
胖子和张明亮刚走出别墅的门,就听到张妈在背后叫他们。
“我忘告诉你们了,信封里多了五十块钱,马小姐说你们忙了一上午,请你们吃个便饭。”
“谢谢马小姐。”胖子和张明亮异口同声。
夏去秋来,张明亮和秀芳一个外出揽活,一个当钟点工,辛辛苦苦过了大半年。
早上刚要出门,秀芳就对张明亮说道:“有活没活,早一点回来,晚上大家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今天是中秋节?看我忙得糊里糊涂。”张明亮边说边拿工具包出了门。
昨天晚上落了一点雨,清晨空气很新鲜。张明亮来到马路市场不到九点钟。张明亮把车子支在树下,取下工具包,随身蹲在了车子旁。
“明亮,这几天你没有看到胖子?”有人问张明亮。
“没有。”
“这小子大概让局子收拢了。”
“你说什么?”张明亮寻着话音看去。说话的是一个名叫钢炮的泥水工。
“他干的那些事,你不清楚?”钢炮看到张明亮一脸的疑惑就走了过来。
“张师,我是昨天听猴子说的。”
“猴子还说啥了?”
钢炮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放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胖子这小子是现报,他干的那些事,对不起这里的弟兄。”
“钢炮,胖子也有他的难处,有时也是万不得已。”张明亮替胖子辩护了一句。
“你们师兄弟的感情不比一般。但我向理不向人。不说别的,劳务市场的价格全让他胖子给砸了。”钢炮狠狠地吐了一口烟。
“胖子把钱看的是有点重。”张明亮回应了一句。
“不是有点重,钱就是他的命。他毁就毁在贪财上。上个月在医药公司搞装修,胖子顺手牵羊,拿了房主一张石鲁的画。”钢炮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续上,接着说:“这胖子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把画藏它三五年再出手。他小子没过一个星期就让人找买家。这下可好。”
“你这消息可靠么?”
“我看可靠,这几天不见胖子的踪影。”
“他可能忙儿子的婚礼去了。”
“张师,你也太死心眼了,婚礼再忙,胖子那样的人还能不在人前显摆?我看那小子肯定是进局子了。”钢炮说完这话,看见有人要找铺地砖的,就急忙围了上去。
可能是因为今天是中秋节,今天来这里找活的人特别少。张明亮记起老伴临出门的话,他现在就回家。这么大年龄,过节还蹲在马路边找活,还真有点惨。
张明亮没有直接回家,他来到了爱家超市。中秋节再穷,也要买几块月饼。
进了超市,在超市的月饼摊前,张明亮就看到胖子的儿子和女朋友也在挑月饼。张明亮匆匆看了一下摊上五颜六色的月饼,就取了个塑料带,装了12个月饼,来到过重台。在过重时,张明亮听到了胖子儿子和女朋友的对话。女朋友问胖子的儿子,中秋节爸爸回来不回来?胖子的儿子告诉女友,爸爸跟一家装修公司去了外地,回来要到元旦前后。张明亮扫了胖子的儿子和女朋友一眼,拿着封好的月饼,走了。
中秋节是万家团圆的日子。秀芳刚从冰箱把上个星期六在超市买的促销的汤圆拿出来,楼道就传来艳艳的声音。
“妈,我和张闽给你看上了一件上衣。”艳艳的笑声溢满了客厅。
秀芳向客厅探了一下头。
“妈,我爸呢?”张闽问道。
“刚出去买两瓶啤酒了,说没有点酒过节不热闹。”
“妈,你过来试试艳艳给你买的衣服。”
“吃完饭再说,我现在就煮汤圆。小闵,你过来把凉菜端一端。”
凉菜摆好,啤酒倒好,汤圆也端上了桌。
张明亮端起酒杯:“艳艳第一次在咱们家过中秋节,我和张闽他妈一生没有多大的奢望,就是希望你们能快快乐乐的相处下去。”
“喝酒,喝酒!”秀芳也端起酒杯。
喝完这杯酒,艳艳拿起酒瓶,站起来给张明亮、秀芳倒满杯,然后给张闽和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
艳艳端起酒杯:“我一定记住大伯大妈的话。为我们买房,二位老人吃苦了。”艳艳说完话,头一仰把酒喝光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要过冬至了。
早上一起来,张明亮就把工具包提到客厅,让秀芳赶紧把包子热一热,他今天早一点到市场。冬季是装修的淡季,这几天活特别难找。
秀芳把包子从微波炉拿出,又冲了一杯奶端到客厅。“明亮,咱都上了年纪,干啥可不敢急。”
“我知道!”张明亮一口喝完奶,抓起工具包就出门了。
古城的冬天一年和一年不一样。去年,一个冬天没有飘一片雪花,南门口那棵白玉兰竟开了花。今年却贼冷,雪下个不停。